第五集 第十章 行人司

　　南景中興十八年，大舒建中十五年，四月初三。

　　諸廣山脈。

　　云連群山。

　　‘諸廣山’與‘白鶴山’一樣，都是云霄山系中四大山脈之一。

　　諸廣山脈往下細分，同樣有一處處群山。

　　譬如‘云連山’。

　　這就是位于諸廣山最北面的一處，東西橫亙，里面光是高度超過千丈的就有十八折、黃花尖、下小尖、小云連山、轎頂山、福壽山、白水坪、甑蓋山、十八盤、寒婆坳等十余座。

　　三面群山起伏接連諸廣山脈，另一面平川蜿蜒直入大舒光州，山間林深竹茂，主峰常見云霧繚繞，故名‘云連山’。

　　這一日。

　　云連山，寒婆坳。

　　在寒婆坳上，有一座超然亭，這里設有一處大舒行人司衙門。

　　“走！”

　　“跟上！”

　　這日，衙門中，夏案案首、銅章巡捕‘葛文德’大步走出，喚上麾下兩個聽調小印，往寒婆坳南面、云連山南部趕去。

　　隨行小印中，其中一個喚作‘奚寶駒’的，他緊跟在葛文德身后，好奇問道：“葛大人，我們這趟去做什么？”

　　奚寶駒口中叫著‘葛大人’，但實際上，這葛文德是他親娘舅，因此沒什么上官下官的顧忌。

　　一旁。

　　另一位提刑小印‘范伯濤’也側耳聽著，不過他心底已有猜測。

　　諸廣山脈云連山地界，這里山高山險，道路崎嶇，如同迷陣，除了一些走熟路徑的武者之外，很少會有陌生人出沒。

　　但此時葛文德帶他們往山中走，腰間還帶著‘雁飛篪’，分明是有生人闖入云連山，進到寒婆坳。

　　此行若是不出意外，此行定是要去盤一盤來人的底細。

　　果不其然。

　　奚寶駒問完，就聽葛文德沉聲道：“有生人闖入云連山，待會兒注意些，少說多看。南面九嶺山壁立千仞，再往南就是萬洋山重重水澤，能從那邊進入云連山的，不會是善茬！”

　　“明白！”

　　奚寶駒點頭應聲。

　　三人當下疾行。

　　很快。

　　他們就翻過大半個寒婆坳。

　　這時，葛文德腰間‘雁飛篪’忽的發出細微響聲。

　　葛文德腳步一頓，繼而直行、左轉，不斷前行的同時又在不斷調整方向，最終‘雁飛篪’發出的響聲越來越急促。

　　忽的，葛文德停下腳步，他四顧打量一眼，這是寒婆坳南面密林，再往南就是‘九嶺山’，那里就連他這樣的淬骨境武者都難平安穿越。

　　葛文德略微皺眉，繼而很快舒展，他沖著林中南面抱拳，朗道：“在下葛文德，忝為大舒行人司銅章巡捕，葛某并無惡意，只是職責所在，請幾位朋友現身一見，在我行人司中留個名號，葛某也好跟上官、跟朝廷交差。”

　　林中聲音激蕩，一時沒有回應。

　　葛文德暗中豎起耳朵，聆聽四方動靜。

　　奚寶駒、范伯濤兩人心中也緊張，將手中刀握緊。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

　　林中一處。

　　周衍五人藏著，屏息凝神，臉色也很慎重。

　　他們五個自三月初八一頭扎入云霄山中，翻山越嶺，爬雪山、過草地，又在水澤中摸爬滾打，兇險不少。

　　整整一個月。

　　一路趟過重重艱險，終于抵達云連山。

　　今時不同往日。

　　距離周衍在曼陀山莊脫險，至今已有五個月。

　　兄妹五人中，周康已經是淬骨境武者，余下四人也全都是三血武者，一個個氣血渾厚、耐力驚人。

　　又有周衍的‘副面板’相助，按理說這云霄山本該一馬平川才是。

　　但是五人自從進入三千里云霄山后，卻越走越心驚，越走越慶幸。

　　驚的是云霄山兇險艱難超乎他們的想象。

　　高山。

　　懸崖。

　　這都是尋常。

　　主要是各種猛獸、毒蟲，包括萬洋山中沒完沒了的沼澤、濕地更是讓人厭煩的同時又兇險萬分。

　　稍有不慎就要斃命。

　　因此五人一邊走一邊驚一面又在慶幸。

　　慶幸當初‘雷林世界’完結后還好沒有當即動身。

　　那時的他們實力更弱，周衍雖有‘副面板’，但是譬如他在萬洋山中遇見的兇鱷、兇人，周衍即使加載副面板也很難應付，完全要仰仗他在遺跡中得到的煉金炸彈。

　　這一路穿行，周衍五人途中足足用去六十七枚煉金炸彈，可見兇險程度。

　　一路有驚又險。

　　但好在終究是過來了。

　　一個月間，他們從南面臨景的‘白鶴山’，來到北面大舒最后一重群山‘云連山’。

　　只是讓周衍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才剛剛進入云連山地界，居然就被發現，而且還是被大舒行人司發現。

　　“行人司！”

　　周衍心中暗道一聲。

　　這個衙門他八歲前在大舒時就曾聽過，這可不是前些朝代中那個掌傳旨、冊封、撫諭的部門。

　　在大舒，行人司的地位特殊，專司武事，當初大舒清武，牽頭的就有行人司。

　　這是實權衙門，也是暴力機關。

　　“行人司銅章巡捕！”

　　周衍心下警惕。

　　不過五人卻未驚慌，也沒過激反應。

　　他們在途中就已經商量好，這一次回來，想要找到母親跟弟弟，甚至往后就在大舒生活，身份問題是一定要解決的，跟大舒朝廷最好不要發生沖突。

　　于是五人眼神交流，很快就下了決定，走了出來。

　　“葛大人，幸會！”

　　葛文德戒備時，忽聽聞一道聲音響起，緊接著就見一人轉出，身后又有三男一女。這當前一人走在前頭，沖著葛文德抱拳拱手，口中朗道：“在下周康，攜家中兄弟欲歸故國，還請葛大人行個方便。”

　　一行人四男一女，正是周衍五人。

　　周衍雖然在雷林世界中已經過完一生，但現實中才僅十六歲，看著面嫩，因此此行對外交流，都由大哥周康來出面。

　　二十二歲。

　　淬骨境武者。

　　這樣的年齡、這樣的修為，足以被當成一個正常的江湖人，而不是菜鳥、新嫩！

　　周康走出。

　　周衍四人在后。

　　對面自稱‘葛文德’的那一位大舒行人司銅章巡捕看向周康，又看向周衍四人，心間疑惑。

　　云連山中，獨來獨往的武人他見了不少，但像這樣拖家帶口的實在少見。而且聽這人口音，像是北面，又摻雜著南疆那邊的味道，他當即問道：“原來是周兄弟。聽周兄弟的口音，難道是從南疆過來？”

　　“葛大人好耳力。”

　　周衍他們先前早就對好說辭，此時周康應付葛文德游刃有余，當下嘆道：“九年前朝廷清武，我們兄妹五人跟娘和弟弟失散，被擄到南疆，至今已有九年。好在幸運，得以習武，如今算是小成，就按捺不住想要回來尋找母親跟弟弟。南北封閉，無路可走，無奈只能借道云霄山脈。”

　　這番話九真一假，情況基本屬實，沒什么漏洞。

　　“原來是九年前被裹挾南下的！”

　　葛文德頓時神色一肅，沖著周康朗聲道：“周兄弟放心，這些年來當初被擄走南疆最后又回來的百姓不在少數，朝廷是歡迎你們回來的，我們行人司也不會阻攔！”

　　周衍一聽，略松一口氣。

　　然后緊接著，就聽葛文德又道：“不過諸位還須在我行人司落一個檔案，拿著我行人司簽發的臨時簽證才能在各州縣通行。我大舒跟南邊不一樣，許多規矩我們都習慣了，諸位在南邊待久了，或許不習慣，到時候再拿個小冊子熟悉熟悉，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沖突。”

　　“這是應當。”

　　“周某十四歲之前都在大舒，知道我大舒法度森嚴，輕江湖重律法。”

　　周康一律配合。

　　這一趟回來，能和和氣氣融入當然最好。如果有什么意外，有周衍在，有‘元磁法杖’跟四百多枚煉金炸彈，即使碰上武道宗師也不必太畏懼。

　　而武道宗師——

　　周衍在南疆也算經歷不少，到現在卻只聽過沒見過。

　　想來在大舒也不會是大白菜，隨處都能碰見。

　　有足夠自保的能力，當然不慌。

　　五人當即就隨著葛文德一同往寒婆坳上超然亭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