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海洋球
“有爸爸在，園園別怕！”
李瀧安慰著園園，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趁著一輛汽車剛剛駛過，連忙沖向了街面。
園園緊緊地趴在李瀧的背上，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街面上沖過來的汽車越來越快了，從兩人身前呼嘯而過。
眼看著前面的車沒辦法躲過去，兩人所在的車道又有車疾沖而來，李瀧只能又退回了街邊。
“爸爸，我好累，我想回家。”園園顯得有些虛弱，小腦袋耷拉在李瀧的肩頭。
“爸一定會帶你回家的…園園，爸爸先教你唱首歌好不好？”李瀧看著街面的車輛，感覺著這樣強沖肯定是沖不過去的。
如果園園沒有重達兩百公斤，李瀧還可以嘗試疾跑過去。
她爸爸很隨意的一句話，說她很重，背不動她，結果就成了她幼小心靈里沉重的負擔…
然后，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這樣的重量，壓得李瀧只能小步緩行，首先得解決了她的重量問題，才能考慮安全帶她過街的問題。
“唱什么歌啊？”園園似乎有些興趣。
“唱一首關于爸爸的歌好不好？”李瀧提議。
“好啊，爸爸快教我唱。”
李瀧會的兒歌很少。
他唯一會的一首兒歌，應該是《爸爸去哪兒》。
他沒看過那臺綜藝。
他是因為看網絡小說，名字好像叫《撿了一片荒野》。
里面就是一對父女被困在了荒野之中，一條無盡的水泥路通向遠方。
爸爸帶著女兒尋找媽媽，下雪了，父女二人走累之后，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爸爸給女兒唱的就是這首歌。
那種孤寂清冷之中的溫暖，讓李瀧對那段情節記憶很深。
“老爸，老爸，我們去哪里呀？有我在就天不怕地不怕。寶貝，寶貝，我是你的大樹，一生陪你看日出…”
李瀧猜對了，園園很喜歡唱歌，特別是學新歌，而且還是關于爸爸的。
她唱歌之后，心情逐漸好轉，李瀧背著她也感覺沒那么重了。
“園園，你好聰明啊！爸爸給你點個贊！爸爸背你回家，你一直唱這個歌給爸爸聽好不好？”李瀧看了看街面，向園園提了出來。
“好啊！”園園很聽話地唱著歌。
李瀧再次踏入了街面，雖然街面上的車子還是沖得很快，但身上沒那么重之后，他身體靈活了很多。
在連續躲過四輛車之后，街對面近在咫尺。
但就在這時候，一輛渣土車發出猙獰的嘶吼聲向這邊高速沖了過來！
而且，它車頭左扭右晃，已經鎖定了李瀧和園園，看架式，是不撞死他們絕不罷休的意思！
渣土車的車頭甚至長出了青面獠牙，再加上周身裹纏的黑霧，讓人看到之后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整個街面上黑霧翻滾，陰氣森森。
“爸爸我怕！”園園看到那渣土車之后驚叫了起來。
李瀧估摸著園園很可能就是被這輛渣土車給撞死的，所以，雖然他用唱歌讓她暫時放松了心情，但看到這輛殺死她的渣土車之后，她還是免不了會回憶起那可怕的一幕。
李瀧想要躲開，但身前身后都是高速行駛的車子…
時間也不夠了。
最可怕的一點是…當園園說她害怕的時候，她的體重再次變回了兩百公斤！讓背著她的李瀧幾乎寸步難行！
“園園不要怕！爸爸說過！爸爸愛你！爸爸是鋼鐵巨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不會離開你！就算失去生命都會保護你的安全！”
李瀧眼見已經無法躲避，一咬牙，索性轉身對向了那輛猙獰的渣土車，大吼了幾聲之后，用自己的身體給背后的園園建成了一堵安全墻！
“轟！”
一聲巨響，塵煙四起…
渣土車的車頭猛然撞向了李瀧的身體。
時間在這一瞬間似乎凝固住了。
李瀧感覺著自己的全身骨骼、五臟六腑在這一瞬間仿佛都被撞爛。
然而…
他并沒有被撞飛。
他就像一根豎立在街面中心的巨粗鋼柱一樣，死死地釘在街面上。
渣土車的車頭硬生生從中間被撞得凹陷了進去，整個車體從后方往前方呈波浪形擠壓散架，飛起又落下…
陰云密布的天空重新變得晴朗了起來，街面上翻滾的黑霧也散去了大半。
“老爸，老爸，我們去哪里呀？你就是我的天大和地大…”
“寶貝，寶貝，時間的手一揮，你是永遠的珍貴…”
背后，傳來了園園的歌聲，還有歡快的笑聲。
“爸爸，我好累，我想回家，我想回去找媽媽，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公交車站的條形座椅上，園園依偎在了李瀧的懷里。
她的神情顯得很是疲憊。
“爸爸一定會帶你回家的。”李瀧向園園保證。
躲過了車禍之后，幻境并沒有結束。
估摸著要送她回到家中，把她交到她媽媽手中可能才會結束。
李瀧也并不想這么快結束。
經過半天時間的相處，特別是經歷了渣土車前生與死的洗禮，他對這個可憐的女孩也有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情。
“爸爸，我可以趴在你肩膀上睡一會兒嗎？”園園問李瀧。
“可以啊！”
“可是，你說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趴在你肩膀上睡了。”園園又變得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你不管長多大，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小寶貝，你累了，只要你愿意，爸爸的肩膀會是你永遠的港灣。”李瀧摸著園園的小腦袋安撫著她。
園園沒再說什么了，趴在李瀧的肩頭沉沉地睡了過去。
入夜了，天空慢慢暗了下來。
李瀧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并不知道園園的家在哪里啊！
還有，坐哪一路車才能回去？
肩膀上的園園睡得很沉。
“園園，我們坐哪一路公交車回家啊？”
李瀧又呆坐了一會兒之后，輕聲向園園問了一句。
“520路。”
園園如夢憶一般回答了李瀧。
“對的啊，我愛你。”
李瀧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就在園園回答之后不久，一輛公交車緩緩地停在了站臺里。
果然是520路公交車。
車燈是心形的，車身是粉紅色的，上面畫滿了各種卡通圖案，仿佛從童話中走出來的一樣。
李瀧抱著園園上了車。
“爸爸，我刷卡。”
園園卻是突然醒了過來，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張公交卡。
刷過卡之后，兩人進入了公交車。
園園沒再讓李瀧抱她，而是牽著李瀧的手，把他拉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坐了下來。
公交車發動了起來。
“爸爸，你看后面的車子在追我們呢！”園園很開心地向車后窗看著。
“對啊，它在追我們…”
“媽媽說，坐公交車不要講話，會吵到別人，很不禮貌。”園園想了想，向李瀧做了個‘噓’的手勢。
“好的，我們不要說話。”李瀧連忙壓低了聲音。
“可是，我很想和爸爸講話。”園園有些為難的表情。
“那我們小聲說話。”李瀧很小聲地提了個建議。
“好啊，我們小聲說話。”園園學著李瀧很小聲地說話，臉上露出很開心很幸福的笑容。
公交車走了一站又一站，父女二人在車上小聲地說著話。
窗外越來越黑，景色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園園，我們在哪一站下車啊？”李瀧在公交車又一次停下之后，試著問了園園一聲。
“下一站吧？”園園對此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好的，下一站就是我們家了，我們下一站就下車。”李瀧估摸著這幻境到時候會因為園園，下一站自動變成她家所在的地方。
“媽媽在家嗎？”園園向李瀧問了個問題。
“媽媽在家。”李瀧回答了園園。
“回去之后，爸爸還陪著園園好嗎？”園園向李瀧提了出來。
“好啊。”
“園園想要爸爸，也想要媽媽，園園都要。”園園小聲嘀咕了幾句。
李瀧估摸著她爸爸媽媽可能經常吵架，甚至鬧離婚，然后就逼著問她要誰。
這個問題對小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終于，公交車又一次停了下來。
李瀧把園園抱下車，來到了街邊。
原本模糊的街邊又出現了景色，看起來園園已經開始自動腦補家所在的地方了。
“園園認識回家的路嗎？你帶爸爸回家好嗎？”李瀧向園園提了出來。
“好啊！”園園從李瀧懷中下到地上，在前面小跑著帶路。
“園園跑慢點，爸爸牽著你走。”李瀧連忙沖過去牽住了她。
園園沖李瀧很開心地笑了笑，然后拉著李瀧向前小跑著。
兩人進入了一個老舊小區。
小區里到處都很黑，視野所見的幾棟樓只有其中一棟樓的一扇窗子亮著燈。
果不其然，園園拉著李瀧去了那棟樓，上了幾層樓梯之后，來到了一扇房門前。
“這是我們的家！終于回家了！”園園很開心地和李瀧說著。
李瀧伸手敲了敲門，心情有些忐忑地等著。
園園如果見不到她媽媽，這幻境恐怕就無法圓滿。
他希望在他離開這幻境的時候，園園能幸福地和她媽媽在一起。
片刻之后，房門被打開了。
一名家庭主婦模樣的女子打開了房門。
看到李瀧之后，她并沒有露出看到陌生人那種驚訝的表情。
反而是…有些不耐煩和嫌棄的樣子？
“媽媽！終于見到你了！”園園看到她媽媽之后顯得很是興奮，直接撲進了她的懷里。
園園的媽媽抱著園園回到房子里，母女二人說起了親熱話。
李瀧關上房門進入房子里四處轉了轉瞅了瞅。
這顯然是一個相對比較清貧的家庭。
估計那位爸爸在外面工作也掙不了多少錢，壓力還比較大，所以根本沒有時間陪妻子和女兒，不掙錢還不陪妻女的男人，妻子肯定怨言很大。
夫妻感情也很不好。
到了禮拜天，妻子強令男人帶著女兒去游樂場。
結果卻等到了女兒車禍去世的消息。
可想而知會有多崩潰。
在衛生間里，李瀧無意中看向了鏡面，卻是有些發楞。
片刻之后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園園會把他當成爸爸了。
也明白為什么女人見到他之后，沒感到驚訝，反而是不耐煩和嫌棄的表情了。
他現在的外形，就是那個男人，園園的爸爸。
替那個不合格的爸爸，做一次園園心目中合格的爸爸。
或許就是這次幻境的意義了吧？
“爸爸，你陪我去房間里玩海洋球好嗎？”
園園從背后跑了過來，伸手拉住了李瀧。
“他陪了你一整天了！晚上不能再陪你了！他還要準備明天的工作！”外面傳來園園媽媽的聲音。
“爸爸，陪我再玩一下海洋球吧…”園園乞求的眼神看向了李瀧。
“好的，爸爸今晚不工作，陪你玩海洋球。”李瀧回答了園園。
“太好了！”園園高興地蹦了蹦，然后又有些不安地看向了外面的女人。
女人瞅了李瀧一眼，沒再說什么，忙碌她手頭的事情去了。
很明顯，以前是那個爸爸不愿意陪園園，而不是女人不讓他陪園園。
父女二人進入到了房間里。
房間打的地鋪，地面上鋪著各種墊子，勉強湊出了兒童房的樣子。
一些廉價的塑料玩具整齊地排列在墻邊，園園把它們每一個都拿起來抱了抱，說了幾句悄悄話又放了回去。
然后取過一個塑料箱打開，里面有幾十個海洋球。
“我太喜歡海洋球了！”園園高高地舉起了箱子。
這家人也太寒酸了吧？海洋球又不值錢，小孩子這么喜歡，應該多買一些才是啊！
“爸爸，我們來玩個游戲，你把海洋球都倒在我身上。”園園把箱子遞給了李瀧，然后做了個陶醉的表情。
“好的…”李瀧按照園園的要求和她玩起游戲來。
“哈哈哈哈…好多的海洋球啊…”園園很開心地大笑著，仿佛進入了幻想中的兒童樂園。
夜色越來越晚。
在女子的要求下，園園要睡了。
明天還要去幼兒園。
園園把海洋球全都裝回了箱子里。
又把一個布娃娃和一只小熊放在了箱子里的海洋球里。
“這是園園，這是爸爸。”園園指著里面的布娃娃和小熊。
“爸爸和園園永遠在一起。”李瀧笑了笑。
“爸爸，今天你哄我睡好嗎？”園園向李瀧提了出來。
“好啊。”
“爸爸，我知道，我睡著了，你就會離開，再也不回來了。”園園似乎有些傷心。
“爸爸…會永遠陪著你。”李瀧不知道該說什么。
估計她這一覺睡下去，幻境也該結束了。
“爸爸，我睡了。”園園沒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了。
“園園晚安。”
“爸爸親親抱抱。”園園又爬起身來。
“嗯嗯…”
“爸爸，你把那箱海洋球拿著。”園園指了指塑料箱。
“啊…”李瀧不知道她又想玩什么游戲，但還是走過去把裝著海洋球的塑料箱抱了過來。
“爸爸和園園要永遠在一起哦！”園園打開箱子看了看，又把它蓋上了。
“嗯，爸爸和園園永遠在一起。”李瀧點了點頭。
“爸爸晚安…”園園沒再說什么，在床上躺了下來。
李瀧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園園抓住了李瀧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臉下面。
四周突然暗了下去。
李瀧神智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他感覺著自己似乎在墜落。
他連忙本能地屈膝，讓自己重新浮在了半空。
下方，是那個湖。
湖中心的黑洞已經消失不見了。
很顯然，他已經從幻境中脫出返回陰世界了。
手中，還抱著那個裝滿海洋球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