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第三百四十章 陛下不收的稅,叛軍也要收?
第三百四十章陛下不收的稅叛軍也要收第三百四十章陛下不收的稅叛軍也要收(1/2)
李賢匆匆來到了南京講武堂,和北京一樣,是破掉了一座寺廟建立而成。這也是李賢干的事兒…
此處名曰靈谷寺,是一座無梁殿,并非是木結構的寺廟,而是由磚石整體構成的大殿,拱高三丈有余。
孫忠入南京城,南衙謠傳,孫忠擅禮佛度僧道,這一個消息一出,無數僧人奔赴南衙。
被李賢以「四方多流徒之民,三邊又缺戰守之士,度僧道太多,恐本末倒置,盡行逐還」為由,驅逐僧人出南衙了。
李賢援引驅逐大隆興寺的國師舊事,說服了咨政院眾人,完成了這一壯舉。
理由很簡單,寺廟掛靠不納稅,度僧道太多,不是好事。
最終在南京這座巨大的寺廟里,完成了南衙講武堂的設立。
李賢趕到的時候,所有的軍勛外戚和將領都趕到了講武堂內,他們的表情極為惶恐。
皇帝終于興兵南下,分成了兩路,一路直奔河南,一路至山東。
王驥深吸了口氣說道:“徐州地方,三面阻山,一面臨河,汴水自西、泗水自北,千年未變。”
“徐州地方,南引邳宿,北控兗濟,西扼汴泗,一瀉千里之勢,以保障江淮險要之設舊矣,金陵恃徐為南北咽喉。”
“為北國鎖鑰,南國門戶,向來為兵家必爭之戰略要地。”
徐州位于一個小盆地內,宣德年間,曾經因為黃河改道被淹過,當時,官民集資遷城。
王驥當時還是給事中。
他從河防、漕運、倉庫、戰守、民生、區劃、成本等幾個方面,舌戰群儒,最終確定了徐州不可移城。
在徐州舊址上翻了這座新的徐城,改名徐州。
是一座圍四十余里的大城,護城河寬約三丈有余,城墻高三丈有余,因為汴水、泗水的穩定,這座城池堪稱易守難攻。
守長江必然守淮,守淮必守徐州。
“歷代大規模征戰四十余次,是非曲直,并不難以論說。”
“夏啟十五年,武觀以西河叛,彭伯壽帥師征西河,武觀來歸。”
“商武丁四十三年,大彭叛亂,武丁命婦好,領兵平叛,誅大彭于九里山。”
“武丁五十年,韋國以為大彭報仇為名,再叛。婦好再征彭城,也就是今天的徐州。婦好中流矢,次年,亡于宮中。”
“周穆王令楚文王伐徐,徐偃王敗走,賜造父以趙城,由此為嬴姓趙氏,趙非子入秦亭,秦趙同源同族也。”
“楚漢爭霸,漢二年,漢高祖劉邦率軍五十六萬出陳倉,一路攻城略地有一下千里之勢,正是在這徐州,爆發了彭城之戰。”
“項羽以三萬兵力,大破漢軍五十六萬,劉邦單騎逃脫,睢水為之不流,發關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漢國幾滅,人人惶惶。”
為什么都說項羽是楚霸王,這世間有誰能夠以三萬破五十六萬大軍?
王驥自問自古以來,天下猛將無數,誰能做到如此勇猛?
漢二年打完了彭城之戰,項羽和范增圍困劉邦于滎陽。
范增是項羽重要的謀士,范增說直接滅掉了劉邦,要不劉邦還要叛亂。
但是最后項羽懷疑范增和劉邦勾結,自毀長城,否則楚漢相爭孰勝孰敗,誰人能說呢?
劉邦最后也只說:「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
大漢定鼎,司馬遷因為李陵舊事開罪了漢武帝,按照成王敗寇而論,項羽怎么可能上帝王才能上的本紀?
但是司馬遷將項羽寫到了本紀之中,漢武帝只是捏著鼻子認了這事兒。
因為項羽當得一霸字!
王驥深吸了口氣說道:“正是在這個古戰場上,決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興亡、此興彼落,所以古來就有問鼎中原之說。”
“景泰帝兵強馬壯,糧草充盈,補給極為簡單,京師糧草延運河而下,幾乎不可能糧絕,攜帶新勝,順運河而下。”
“所以,我提議速戰!由蕭縣從西打到東,逼迫大軍至靈璧一帶!全殲睢水一帶。”
王驥在堪輿圖上用力的指了一下,他已經思考了許久如何取勝。
諸多軍勛不住的點頭。
王驥十分確認的說道:“都督張輗、張軏,你二人率四威團營至徐州,我率四武團營至蕭縣。”
李賢眉頭直跳,終于忍不住站出來說道:“陛下動兵,向來是謀而后動,京師之戰,從八月十八日議退敵之策,一直到十月虜入,籌備兩月。”
“宣府之戰,瓦剌逞兇,陛下議宣府之戰,自正月八日起聞訊,籌備至五月份。”
“集寧河套之戰,陛下從景泰元年籌備了一年有余,景泰二年方才興兵!”
“敢問靖遠伯,陛下給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在準備親征事宜,你們這四個月在干什么?!”
“吃喝玩樂是吧!”
“現在才定策徐州如何防守?!陛下平叛的路很多嗎?既然徐州這么重要?為何不從叛亂未動時就籌備?”
“現在才準備開拔,前往徐州?!糧草呢?犒賞呢?動員呢?你們這是打仗,還是兒戲!”
李賢驚呆了,他還以為王驥不讓他過問兵務,是有確鑿的信心,也有完整的規劃。
這陛下都走到津口了,這才從南京往徐州去?
他巴不得陛下趕緊打到南京呢,但是這種定策實在是太離譜了,他在京師觀陛下用兵,哪次敢這么干?
陛下很愛惜自己的軍卒,每次都帶著必勝的把握去打,習慣了那種料敵從寬到極限的作戰方式,他完全無法接受這種,按下葫蘆浮起瓢的作戰方式。
這不是胡鬧嗎?
“啊?”王驥滿是疑惑的說道:“不知道景泰帝從哪里主攻,當然是云集京師城下,等待景泰帝落子,我們才好應對啊,若是景泰帝主力去往襄陽,又如何是好?”
李賢理解了。
這僭朝哪有什么正經的軍務,這南衙講武堂也就是個笑話罷了。
東施效顰,徒增笑料罷了。
陛下整日坐鎮北衙講武堂,那些課題本都做些什么?
宣府敗北、京師失陷、天子北狩、天子殉難、遼東大敗、建奴逞兇等等。
那是一種料敵從寬的思想,是這僭朝根本不具有的,陛下在京師講武堂,是真的在培養庶弁將,想要振武。
其實,正統年間的動兵哪次不是這樣倉促?
四次北伐、四次平定麓川、一次征伐福建,這九次大戰之中,只有平定福建叛亂有模有樣,那還是寧陽侯陳懋帶兵有方。
至于最后一次北伐,被瓦剌打的六師皆喪,皇帝被俘,也是應有之意了。
興文匽武的必然結果,視武備為兒戲,就這兵推,弄的比陛下的兵推棋盤還不靠譜。
李賢不再言語,甩袖離開。
他們越胡鬧,陛下來的越快。
李賢現在主持戶部清田厘丁之事,他覺得到時候憑借這個功勞,陛下應該不會殺了他的家人才是。
孫忠、王驥、張輗、張軏、孫繼宗終于察覺出了些不對勁兒。
李賢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這仗,似乎不是這么打的才是。
“李閣老!”孫繼宗看了一眼他爹,匆匆的追了出去。
李賢嘆息的說道:“孫學士,不會吧,你以為我一個讀書人,會有什么戎事的高談闊論吧,不會吧。”
李賢忽然靈機一動,思忖了片刻的說道:“那我就說說吧。”
李賢回到了講武堂議事廳,說道:“我有幾策,第一策,輸納之例的定制,生員凡納粟或上馬者,皆許入國子監;”
“軍民輸納,或米或粟或豆或草或鞍馬者,也均授予冠帶;”
“朝廷以罪罷黜的官吏如輸納上述軍餉,可以復職。輸豆四千石以上授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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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保證糧草充盈,防止陛下用豆餅勸降我們的軍士。”
王驥眉頭緊皺,賣官鬻爵當然不妥,但是李賢說的是現實問題,糧草不足。
孫忠、張輗、張軏、孫繼宗、彭城伯、惠安伯等人,卻是不懂這賣官鬻爵的危害了,他們一直是這么干的,外戚無汗馬之功封爵,他們的爵位是憑白得來的。
他們自然不理解軍士們那種「我以捐軀獲此,他們以輸豆也獲此,朝廷以我軀命與荏菽一般看待邪」的憤慨了。
陛下為何說外戚不得無汗馬功勛封爵,戚畹周親不得與汗馬余勛為齒?
這就是原因了。
軍士舍命掙了功勛,他們納麻豆就可以封爵了,誰還拼命?
李賢這完全就是打擊軍隊的士氣來了。
但是除了王驥之外,其余人等,居然絲毫沒有覺得不對。
現實就是,糧草不太夠。
這么離譜的賣官鬻爵的政令都能通過,李賢笑著說道:“第二策,大明律:民間錢糧,親自送納。其有色攬之人處以重刑,籍沒其家。”
“在京官舍、軍民中多有無賴之徒,赴京郊,設法引誘送納之人,包攬代納。”
大明嚴禁包攬撲買,這也是不斷被江南士紳們詬病、憤慨的地方,怎么能管的那么嚴格呢?
“包攬送來的何物?我在戶部,糧則用土摻和,草則用水澆淋。易堅厚之布絹為紕薄稀松,貫銀完好而抵以破碎軟爛。”
“摻和了土的糧,爛掉的草,紕薄的布絹,軟爛的貫銀,送到徐州,有人會吃嗎?”
“所以嚴禁包攬,一切有司征收,官收官解,不得包攬,否則一體論罪!”
李賢說的好聽,禁止包攬之后,以南衙這個運轉能力,能做得到官收官解嗎?
顯然不能。
讀書人,眼睛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這是個連環套。
禁止包攬,看似是個好主意,但其實是個當下不太好執行的政令,會有個混亂期。
等真的運轉的時候,仗也早打完了。
陛下一進南京,整飭吏治之后,南衙僭朝都要官收官解,正朔繼承官收官解,不是合法合理了嗎?
而且還是現成的。
李賢為什么這么下套?
因為這幫人壓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以稽為決的道理,沒有調查,拍腦子做出決定,不是他們的常態嗎?
別說南衙了,北衙也是在于少保提出,陛下反復強調之后,才開始以稽為決。
就南衙這幫蠢豬,他們要有這個政治覺悟,去北衙不好嗎?
李賢繼續說道:“第三條,南京縉紳勢要豪右之家,侵利于國,貽害于民,將南衙官店塌房盡攬于名下,應當盡數勘實,籍記在官,按季收銀,以資軍餉。”
南京城圍七十五里有余,這么大的城池,自然會有房子塌房,塌了之后必然要建,怎么建?
沒法建。
南京的縉紳、勢要豪右之家,專門把持做這個生意。
這件事其實追溯的話,應該是南宋的第一個皇帝趙高,把持房地產了。
路數都是一樣。
房子塌了以后,小民請人再建,但是南京城所有泥瓦匠,都在縉紳、勢要豪右之家手中,這么多泥瓦匠,如何把持?
聽起來是個不可能的事兒,但是李賢走訪之后,才知道如此簡單!
城中哪有土石木方去建?
買通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把持九門,所有入城土石木方,沒有縉紳豪右之家的信牌,絕無可能入城。
所以,房子塌了,就只能低價賣給縉紳豪右之家。
縉紳豪右之家,營建之后,便高價將房屋租賃出去,大發橫財。
翻譯翻譯,就是房地產的創富神話。
李賢這個主意看似是為了軍餉,其實是為了厘清這幫家伙,到底有多少家產。
陛下進京抄家的時候,也省了盧忠帶著鷹犬四處稽查了。
他先把這個活兒干了。
所有人聽了之后,左右看看,不斷點頭,弄軍餉這種事,還是李賢有辦法。
為何孫忠他們會同意呢?他們是貴近勛戚,店塌房的生意不是他們的經營范圍,那是縉紳豪右的經營范圍。
李賢說的并不涉及他們的利益…
“李閣老真是大才啊。”孫忠不斷點頭:“如果都沒什么疑慮的話,那就這么干了!”
只有代表南方縉紳勢要豪右之家的謝璉,面如土色。
這都是他們的經營范圍啊!
他倒是想反對,可是刀子在人家手中握著呢。
陛下不收的稅,叛軍也要收?!
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謝璉忽然發現,其實陛下還是蠻講道理的,至少做事沒有叛軍這么離經叛道。
陛下是皇帝,是正朔繼承,有些事,陛下也不好做的那么絕。
但是叛軍才不管你那些,保證軍隊糧草充盈,才是頭等大事。
雖然這場造反的終極目的,有點向「笑死陛下就算造反成功」的趨勢變化,但是陰謀家們,還是牢牢緊握著刀把子。
像朱祁鎮那樣把每日操閱軍馬的戎政大事,都假手于人的人,畢竟少之又少。
“那就這么說定了?”李賢寫好了咨政院政疏,看向了王驥。
王驥點了點頭,他代表的軍隊,軍隊不吃飽,誰給你賣命打仗?
李賢又看向了孫忠,孫忠代表三王府和外戚,孫忠點頭說道:“我沒意見。”
李賢看向了謝璉,這個縉紳、勢要豪右之家的代言人。
謝璉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能怎么辦,他只能深吸口氣說道:“我沒意見。”
“那就送乾清宮由監國批復吧。”李賢落印說道。
李賢笑意盎然,這三策一出,糧草是否充足,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些人的日子難熬了。
李賢不怕這幫家伙發現他在搗亂。
且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腦子,發現里面設的套,就是發現了能如何呢?
頂多把他殺了,他還能落個大明忠義之士的美譽。
陛下到了南衙會把他殺了,這幫家伙把他殺了,不是一樣嗎?
雖然陛下說立奇功可免死,但是奇功的標準,完全取決于陛下的心情。
陛下對文人是極為警惕的,甚至帶有偏見。
以陛下對貳臣賊子的厭惡,他哪里能活得下來?
不過陛下很少追究家人,他只希望自己立點功勞,讓自己的家人能夠活命罷了。
如果叛軍砍了他,他相信陛下絕對不會為難他的家人。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