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第二百一十七章根本還不起
“容朕緩思。”朱祁鈺示意金濂先不要說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大明的戶部尚書,怕是算錯賬了。
朱祁鈺沒有緊皺在心里快速的算賬,然后開口問道:“八十年,得鑄銀幣幾何才能還得清?”
內承運庫太監林繡趕忙開口說道:“陛下,八十年是兩千四百億銅錢,折算下來是一億兩千萬大明銀幣,按照現在兵仗局的鑄幣,月產三十八萬算,再加上自然增速,大約需要三十年左右。”
“陛下,這只是還賬。”
大明朝廷欠天下百姓的鑄幣,既然弄好了磨坊,那自然要把這個磨坊好好的維持下去,那貨幣是維護磨坊的重要工具。
但是大明欠下了八十年的賬。
而且這東西不能不還,朱祁鈺雖然有一張朱祁鎮禪讓詔書,但那東西是給禮部洗地用的。
朱祁鈺喊出了繼承列祖列宗的遺志,那就得繼承這筆龐大到恐怖的欠債。
林繡給出了一個三十年,大明可以還八十年賬的數字。
但是這三十年呢?這三十年,大明人丁會不會增多,按照每人五十枚新錢的標準,大明這三十年欠多少?
若是陛下春秋鼎盛,一直未曾懈怠,三十年后,大明每年需要鑄幣多少,才能保證坊間物價和銀錢的平衡呢?
朱祁鈺人都傻了。
新貨幣政策,的確是個良政,看大明上下的反應就知道了,但是這欠的朱祁鈺觸目驚心。
“一億枚銀幣,兩千四百億枚的銅錢,怎么會需要那么多啊?”朱祁鈺坐直了身子,眉頭緊皺。
金濂其實想說,前元那九十多年,天下生靈涂炭,元朝也沒什么穩健的貨幣政策,更沒有大規模鑄銅錢,這還有九十多年的賬。
但是畢竟那是前元的爛賬了。
但是大明這八十年,那是必須要還的,這至少是一百八十多年,朝廷未曾大規模鑄幣的欠賬。
錢荒,這一個荒字,其背后是慘不忍睹的大明財經事務,百姓缺錢少錢,血淋淋的現狀。
朱祁鈺看著兵仗局太監、講武堂提督內臣,笑著說道:“永昌啊。”
“臣在。”李永昌顫顫巍巍的回答道。
他還為兵仗局的產量洋洋自得的時候,鹽鐵會議告訴他,他需要在三十年內,至少鑄造兩億枚以上的銀幣,甚至更多,陛下才不會欠天下銀幣。
天地良心,一個月三十多萬枚,一天一萬枚,那已經極限了!
“這事兒,交給你辦了。”朱祁鈺笑著說道。
李永昌滿臉惶恐,最后還是俯首說道:“臣…辦不到啊!”
“只需要把產能擴大一倍就好了。”朱祁鈺十分確定的說道:“一倍,一倍就好了。”
朱祁鈺轉過頭來問道:“林繡,內承運庫還能給兩分的火耗給兵仗局嗎?”
提高勞動報酬,可以有效的提高積極性,可以有效地提高生產力的飛速提升。
林繡從桌子底下抄出一個小算盤,噼里啪啦的算了半天說道:“可以,但是最多讓兩分了。”
度支部大使王祜也從桌子底下掏出了一個小算盤,噼里啪啦的算著,然后和金濂耳語了幾聲。
金濂看了看賬目,和度支部的大使王祜又聊了許久,才俯首說道:“陛下,臣這里也可以拿出兩分來。”
這樣一來就是兵仗局一枚銀幣,可得一錢四分,而朱祁鈺的內承運庫只得八分,而太倉也只得八分了。
朱祁鈺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那這樣,朕給兵仗局一枚奇功牌,每年有提高工藝、縮減流程,卻能保質保量的提高產能的工匠,授予奇功牌一枚,暫定十年吧。”
“但是千萬不可舍本求末,還是得多培養工匠,擴大基數。”
擴產一倍,再建一個兵仗局的分廠,不就好了嗎?
但是大明沒那么多的銀匠供朱祁鈺霍霍,限制產量的不僅僅是機器。
提高勞動報酬,也是招攬天下銀匠。
李永昌深吸了口氣俯首說道:“臣領旨。”
多給錢、給奇功牌,這是無上的殊榮,足夠那些個工匠,不眠不休的改進工藝了。
林繡和度支部大使王祜互相討論了半天,又算了半天,最后嘆息的說道:“陛下即便是如此,三十年后,至少還欠一千億枚銅錢,大約五千萬銀幣…”
度支部大使王祜補充說道:“這還不算歷年鹽引欠下的,前事不算,每年超發鹽引,也要有三十多萬枚,三十年大約九百萬枚銀幣,也就是兩百億左右的銅錢。”
林繡十分保守的估計了大明人數的增長,十分保守的增減數字,但是最后還是得到了一個讓人顫抖的數字,一千億銅錢,億吊銅錢。
度支部大使王祜,則是補充了之前鹽鐵會議的錢引,那也是貨幣,那也是欠賬。
多少?不多,兩百億銅錢,不過兩千萬吊而已。
加起來不過是五千九百萬的銀幣罷了,相比較一億兩千萬的銀幣欠賬,確實不算多了。
朱祁鈺看著林繡的賬本,最終嘆息的說道:“盡力而為吧,你們難,朕也難,都難,咱們啊,都勉為其難吧。”
欠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還得清。
大明一旦開海,這欠賬會不停翻番一樣,漲到天上去!
鹽鐵會議結束了,于謙留了下來,陪朱祁鈺下兵推棋盤,這次玩的是嶺北之戰的地圖,就是洪武五年的嶺北之戰。
于謙執北元,朱祁鈺執大明,這一把四百多個回合,玩起來太慢了,至少要半個多時辰。
兵推過半,興安嘆了口氣說道:“其發和林始于一處,旁及四隅,凡在東西南北者,皆知其所自也。震淺則大,而所及者近,涌泉溢水,三百里人煙幾絕,摧折無遺。”
“地陷。”
“陛下勝。”
于謙呆滯的看著興安,上次隕石的事兒,他已經十分的驚駭萬分了,這次提前說好了不用隕石,居然搞起了地陷?!
這還是淺震,涉及范圍很近,正好把于謙手中的北元主力消滅的干干凈凈,一點都不剩。
興安伸手將于謙中路軍主力旗,一一拔掉,嘆息的說道:“天災人禍,非人力也。”
“誒,不是,你這個大珰,怎么能這樣呢?這怎么會有地陷這種事呢?!”于謙終于忍不住了,下棋就下棋,這已經不是黑哨了,這是強行結束!掀棋盤了。
這路子太野了,以至于,于謙都呆滯了。
他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好了,好了,不下了。”朱祁鈺示意于謙稍安勿躁,把棋盤收了起來,聊起了正事。
于謙深吸了幾口氣,總算把自己激蕩的心,安穩了下來。他飲了一杯茶之后,心態終于平定了下來。
于謙又飲了一杯茶,越想越氣。
“陛下以為,京察何物?”于謙要聊的是眼前的大事,京察。
興安坐直了身子,認真的聽著陛下和于謙論證,這是他的學習的最佳良機。
唐朝有名宦高力士,有千古第一賢宦職稱,唐玄宗李隆基晚年怠政,幾乎所有的事兒都是高力士在處理,算不上井井有條,但是的確是維持了很久。
但是隨著楊國忠的權柄越來越大,高力士也失去了權柄,這煌煌就立刻敗了。
對于興安而言,他需要成長起來,倘若哪一天,陛下也開始怠政了,司禮監就必須履行其當初高力士的責任,而且要做的更好。
朱祁鈺對于京察為何物,認真的思考片刻說道:“糾察官員是否懈怠、貪腐,乃是京察設立之初的用意,庸者下,能者上。”
于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其實陛下,京察不必拘泥于形式,早先陳情疏京察,京察失效,這糾察官員,是如何維護?”
“自然是各官署擅權,朋比為奸,在燕興樓、太白樓里京察,只不過考評的不再是勤政、廉潔、才能,而是考評誰的人脈更廣,誰的銀子更加厚重,誰的家世淵源。”
“陛下辦了官邸,那這京察之法,就得大辦特辦。”
于謙的意思很明顯,三楊輔國的時候,以正統帝幼沖,數年之內,每朝只準奏請八事,可是從皇帝這里,弄走了不少的權力。
比如這京察的權力,就是在那個時候從皇帝手中失去的。
但是京察的手段,并沒有消失,而是散到了群臣的手里。
這必然滋生貪腐,必然滋生朋黨,必然導致朝堂烏煙瘴氣,想做事的人,卻什么都做不得,只能同流合污。
“長久下去,必將國之不國。”于謙嘆了口氣,頗為感觸。
這大明的吏治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就變了一個風氣,這和陛下不斷的收回權力,再一拳拳的砸下去,有很大的關系。
陛下做是始終張弛有度,不疾不徐,卻把這事,一件件,一樁樁都辦得極為穩妥。
朱祁鈺點頭說道:“所以京察之事,定然有些人亂喊亂叫,狺狺狂吠,朕不會理會。”
于謙喝了口茶說道:“陛下,朱見澄多重啊?”
“六斤六兩,足月。”朱祁鈺笑意盎然的說道。
外廷是不知道泰安宮諸事兒的,王直上次請旨移宮皇宮居住,朱祁鈺訓斥,自此以后就沒人敢問泰安宮的諸多安排了。
于謙一聽也是眼角帶著笑容說道:“六斤六兩好,很好,足月,也很好。”
他頗為欣喜,大明皇帝只有一個孩子朱見濟,那是絕對不可以的,只有一個孩子,國本之位不穩。
陛下倆孩子,那就是讓人十分欣慰的事兒了,孩子這東西,還是多多益善,頂多鬧出點漢王朱高煦之亂之類的小亂子,不是什么大事。
尤其是陛下正在推動諸王勛戚一體納稅。
多一個孩子,就多一分保障,朝臣們的心思就能多安定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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