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匈奴使臣冒頓進殿!”
“宣,匈奴使臣冒頓進殿!”
“宣,匈奴使臣冒頓進殿!”
謁者一層層的通傳,聲音嘹亮。
冒頓抬起頭,目光如炬。輝煌的皇宮大殿,令他今日是大開眼界。他沒想到,秦國宮廷能如此輝煌。
咸陽沒有城墻城門,街道上更是繁榮至極。頭曼費盡心血辛辛苦苦打造的頭曼城,還不及咸陽萬分之一。
他在咸陽呆了數日,秦始皇方才敕令召見他。他的體質倒也不差,在涇陽被揍后現在已經無礙。只不過,他那黝黑的臉上添了道寸許長的疤痕。
冒頓走在臺階上,一步步走著。
他的心里則是掀起了滔天駭浪。
這就是強悍的秦國?
這就是秦王所住的地方?
他要一步步走的更高,他要成為單于!
不光如此,他還想兼并大草原各個部落。東胡大月氏,全都要向匈奴俯首稱臣。厲兵秣馬韜光養晦,等機會成熟后,他必定要南下占據中原。他要如秦始皇這般,擁有這輝煌的宮殿!
要做,就做最大的!
冒頓來至宮殿門前,只感到絲絲涼意。接著便有謁者上前檢查,將他隨身攜帶的匕首拿走。確認無誤后冒頓便準備進去,卻被謁者直接攔下。
“這是何意?”
“面見陛下,不得穿屐。”
“懂了。”
冒頓隨手便把木屐脫下,只留足衣。謁者望著他,目露些許鄙夷。戎狄蠻夷罷了,就算是匈奴太子,那也是蠻夷戎狄,和禽獸有什么區別?
臭匈奴,跑咸陽要飯來了?
感受著鄙夷之色,冒頓臉上并無不滿。他只是暗暗將此事記下,心里頭卻是極其窩火。他知道,這是因為匈奴不夠強大,才會處處受到冷眼。假以時日,他必定要讓匈奴崛起,令他們不敢小覷!
終于,冒頓一步步走進大殿。
躬身作揖,未敢有半分不敬。
因為,他今日要見的是秦王!
準確來說,是秦始皇!
兼并六國,氣吞山河的大秦皇帝!
“匈奴攣鞮冒頓,拜見陛下!”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攣鞮相當于是冒頓的氏,他們這脈屬于是匈奴的貴族。單于這位置,素來就只有攣鞮氏能做,且是一脈相承。攣鞮氏其余子弟,也都在匈奴部落中有著極高的地位。
另外,匈奴其實自稱為胡人。匈奴是諸夏對他們的稱呼,畢竟他們與東胡還是有些區別的。匈奴這可不是什么好詞兒,冒頓這么自稱純粹是為了表達謙卑的態度。
“免禮。”
“謝陛下!”
冒頓抬起頭來,眸子直勾勾的望著臺上之人。膀大腰圓,著袀玄常服,赤舄絇屨。雙眸如雄鷹般銳利,藏著抹鋒芒。端坐在座椅上,氣勢雄渾高高在上,令人心生臣服之意。
終有一日,他也能取而代之!
他要令諸夏臣服于匈奴鐵蹄下!
“汝雅言倒是說的不錯,是何人所授?”
“為行人岳票教誨。”
“汝懂得這些禮節,也是他教的?”
“稟上,的確如此。”
“呵!”
秦始皇冷冷一笑。
“稟上,行人為何這兩日未見?”
“死了。”
“何人所殺?!”
“朕!”
冒頓滿臉不解,他不明白。岳票對他很好,甚至傳授給他諸多知識。岳票懂得多地語言,絕對是有真才實學的。這年頭各地語言不通,能找到岳票這樣的人才可不容易。
只是,他就這么死了?
“知道朕為何要殺他嗎?”
“冒頓不知。”
“因為你。”
“五日前,汝曾來至小澤城。汝挑釁生事,欺辱秦女。可那行人卻是視而不見,不幫秦女卻助你。如此國賊,朕必殺之!”
冒頓心里咯噔了下,連忙行禮。
“冒頓知錯!”
卓禮這些沒讀過書的人都知道,有外鄉人欺負當地人,那肯定是要幫當地的。甭管有理沒理,肯定得幫忙。要是不出手,那以后也沒臉再呆咧。
岳票飽讀詩書,卻把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甭管冒頓是什么身份,他都是匈奴,是大秦的死敵!
這兩年死在匈奴手上的秦人還少嗎?
岳票身為行人,明知冒頓欺辱秦女卻不加阻止,甚至還助紂為虐。如此行徑,說是國賊都不為過,沒夷三族就算好的!
冒頓心里頭也是頗為忐忑,他大概也都猜到。想來是李鹿相告,所以被秦始皇知曉。秦始皇凌駕于蕓蕓眾生之上,最為痛恨國賊。下死手,其實也很正常。
這便是大秦始皇帝嗎?
一言便可決斷他人生死!
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權利,無人能動搖其地位!
“正好,朕有位人也想讓你認識下。”
冒頓面露不解朝后面看去,接著便看到胡亥穿著木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是…是你?!”
“兒臣,拜見父皇!”
冒頓傻眼了。
胡亥竟是秦國的公子?!
接著他便猛地回過聲來,肯定是這樣!
當時他與胡亥纏斗的時候,李鹿是不惜一切撲了過來。很顯然是在護著胡亥,當時他還沒往心里去。可現在仔細想來,他便意識到不對。能讓李鹿這位丞相之子拼命護著的,又能是何許人也?
“冒頓…見過公子。”
“呵!你現在認識了?”
胡亥重重的哼了聲,他回趟咸陽可不容易。畢竟他現在還處于勞動改造階段,他最后只得找個理由,說他爹重病他得回去看看。然后…然后他就被秦始皇給揍了。
至于那小半畝紅薯地?
不是還有李鹿嗎?
“看來,汝已認識了?”
“認…認識…”
“汝區區蠻夷戎狄,在大秦境內竟敢出手傷我大秦公子?名義出使大秦意在結盟,現在看來是想挑起戰事!”
“冒頓知錯!”
冒頓都沒解釋,趕忙認錯。這是在秦國,不是在大草原。岳票先前曾和他說過,只要秦始皇震怒那就趕緊認錯。甭管有錯沒錯,那都必須得認。因為你不認錯,那就是最大的錯!
“胡亥,汝傷勢如何了?”
“稟父皇,兒臣這幾日只覺氣短胸悶。每日難進飯食,沒有任何胃口。短短幾日,便削瘦一大圈。此賊下手狠辣,兒臣怕是重傷難治。”
冒頓差點沒吐血。
這可真是惡人先告狀!
分明是胡亥先動的手,他是被迫反擊。到最后他還被胡亥劃傷臉,這筆賬又該怎么算?搞半天,現在全成他的問題了?
“冒頓,想必汝也都聽到了?”
“冒頓知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要能把這事翻篇,認個錯受點委屈算什么?他來秦國,為的是與秦國做買賣的,可不是來吵架的。
“朕聽說,此次汝準備獻上萬匹牛羊戎馬。汝傷我大秦公子,蠻橫無理,今日便拿這牛羊戎馬抵債!否則,汝便不用回去了。至于那結盟往來之事,暫且作罷。匈奴年年牧馬南下,可有結盟往來之意?”
“這…”
“汝還有何問題?”
“冒頓,拜謝陛下!”
冒頓咬著牙只得點頭答應。他現在看出來了,這一切只怕都是個圈套,是秦始皇給他設下的套。所謂結盟往來互通有無是假,真正是要他這萬匹牛馬!
他抵至涇陽后,便刻意找事。等他出手后,秦始皇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強留下他。要是不賠償,那他也甭想離開咸陽!
等他離去后,秦始皇臉上的冷意漸漸消散,而后忍不住爽朗的笑了起來。這件事還是李斯給他出的主意,說是既然冒頓準備了上萬牛羊戎馬,那可不能浪費了。就算秦國不同意與之互通有無,那也得是秦國的!
送到面前的肥肉不吃,那還是秦始皇嗎?
所以,李斯便建議秦始皇以胡亥為由,故意找冒頓的麻煩。冒頓若是敢反抗,秦國就能光明正大的砍了他。在秦國,他匈奴太子那也是蠻夷戎狄,論地位那連最卑賤的奴仆都不如。在他們眼里看來,匈奴壓根就算不上是人。
如果冒頓被迫答應,那秦國就能白白得到上萬牲畜。當然,冒頓還是沒可能活著回去的。秦始皇已命三百玄鳥衛jing心準備,還有屠睢親率八百衛卒在旁做策應。秦始皇不光要讓冒頓死,更要讓張良這些反賊死!
“胡亥,汝方才表現不錯。”
“那兒臣能先回涇陽嗎?”
“怎的?汝現在這么想回去?”
說實話,秦始皇還是有些不悅的。雖說他也想回,可胡亥好歹是公子。現在連皇宮都不呆,就知道往涇陽跑?
“兒臣…想去學習!”
“呵!”
秦始皇站起身來,胡亥在想什么他能不知道?胡亥與雎鳩的事,他自然都已知曉。他不提這事并不是代表默認準許,只是暫時還不想管。只要胡亥別太出格鬧出什么丑聞來,他也不會去說。
但要說娶其為妻,那是絕無可能!
二人身份懸殊,這是給秦國宗室蒙羞!
“父皇不想回去嗎?”
秦始皇忍不住笑了起來。
“胡亥,汝覺得卓草如何?”
“他人很好。”
“僅僅只是如此?”
“剛開始我很討厭他,甚至想殺了他,只是后來漸漸的也就大概明白了些。胡亥曾以為黔首貧困,是因為黔首懶惰。只要種上百畝地,總不至于餓死。現在兒臣才知道這有多不容易…”
胡亥這些話皆是發自肺腑,讓他說什么大道理他也講不出來。只是像講個笑話那樣,告訴秦始皇這件事。
秦始皇頷首點頭,抬手示意他退下。望著空蕩蕩的大殿,他長嘆口氣。而后緩緩取出扶蘇親筆所寫的書冊,他可是足足攢了好幾天都沒看,就等著一次看過癮!
張潔潔,額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