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求救
百鬼簿的答案，為蘇澤接下來的決定增添了不小的阻礙。
它就像是調皮的孩子，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你最沉重的打擊。
而且，你還無權對它做出懲戒，因為對方只是個“童言無忌”的孩子。
似乎所有的錯誤，被掛上童言無忌的標簽，就能得到無底線的原諒。
“我這下該怎么辦？”
從趕往葫蘆山的那一刻，蘇澤便對此地做好了萬分戒備。
然而，事實卻告訴他，這些戒備還遠遠不夠。
當老徐聽到蘇澤的答案時，他的臉上同樣充斥著難以置信。
“李子林有上百只的惡穢？”
“小蘇，你知道支撐一只惡穢存活需要多少的陰氣嗎？”
“即便是葫蘆山這種吞陰的地勢，也難以達到。”
“而你卻說李子林有上百只惡穢，開玩笑呢？”
“我不是讓你跟著老丁嗎？”
“你怎么自己回來了？”
從老丁走出這扇簡陋的房門開始，老徐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這股預感，如今也在蘇澤的訴說中變成了現實。
“糊涂啊，老丁太糊涂了。”
這看似簡單的糊涂二字，卻蘊含了濃烈的惋惜與懊悔。
老徐根本無法想象，老丁點燃地窖時會有多么的決絕與果斷。
熾熱的烈火和嘈雜的呼救，是在蘇澤將香囊交給老徐時出現的。
不計其數的村民，爭相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
然而，綿薄的人力在洶涌的烈火前，根本無濟于事。
肆意咆哮的火焰，在吞噬屋舍的同時，還吞沒了生命的跡象。
焦黑的廢墟是火焰肆虐的產物，而淚水在火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村民不惜一切的沖入廢墟，尋找著哪怕僅剩一絲的生命跡象。
而蘇澤卻只身一人靜靜的站在地窖前，凝視著那扇由內封死的鐵門。
回到屋舍的蘇澤滿眼凝重的看著老徐，內心的情緒百感交雜。
而反觀老徐，纏滿繃帶的雙手，艱難的捧著老友的舊作。
指尖觸及到的每一個文字，都流露著老丁的身影。
過往歲月的點點滴滴，在生命結束的瞬間也被畫上句點。
而能憶起這份辛酸的人，恐怕只有滿目瘡痍的老徐了。
而他獨自神傷，黯然失色的模樣，甚至連蘇澤都有所感染。
“小蘇，有關老丁的事情，你我都不要再提。”
“我尊重他所作的一切選擇。”
老徐順勢指了指蘇澤，隨即成功把話題岔開。
“我之前察覺到你身體上的陰債有問題。”
“于是就自作主張幫你把身體里的惡穢給剔除了。”
“現在你不需要擔心陰債的事情。”
談及此處，老徐卻深沉的嘆了口氣。
“我身上的傷，就是幫你剔除惡穢所造成的。”
“現在這副樣子，不便行走。”
“而剩下的事就要由你自己處理了。”
短短三句話，卻徹底把蘇澤推向了深不見底的黑洞。
先不說老徐和百鬼簿的分析是否屬實。
就僅僅一只惡穢，便足以將蘇澤抽筋剔骨。
要讓他獨闖李子林？這不是在拿他的生命開玩笑嗎？
“老徐，你覺得我這趟進去，還能活著出來嗎？”
簡單的一句反問，卻將蘇澤的無助傾訴的淋漓盡致。
“你就放心的去！”
“在你身上，有血崇靈符護體。”
“更何況，冥頑不是還在你那里嗎！”
“李子林的規模，在冥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提及冥頑二字，老徐的臉色瞬間變得哀怨了幾分。
“得！”
“您趕快住嘴！”
“冥頑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
“你不想陪我去，就算了。”
“我自己去！”
逞能就像是無形的雙手，推動著蘇澤離開了屋舍。
可當他深夜造訪李子林的時候，深沉的黑暗卻再度勾起他的膽怯。
似乎在每個不知名的角落，都藏著一雙血淋淋的眼睛。
而它們貪婪的巨口早已垂涎三尺，靜等著蘇澤自投羅網。
可當蘇澤的理智驅使他準備離開時，一個女人卻突然閃過。
對方衣衫襤褸，臉頰滿是血跡，身體遍布傷痕。
借著月色，蘇澤依稀能看到對方的雙眼在驚恐的張望。
蠕動的雙唇，似是在借助低語來緩解內心的恐懼。
而當其與蘇澤四目相對的瞬間，興奮立刻爬滿她蒼白的臉頰。
“你，你是救援隊派來的嗎？”
人類的言語，在這森然的氛圍中，顯得無比溫馨。
簡單的一句對話，卻徹底釋放了蘇澤緊繃許久的神經。
“我...我應該...”
在蘇澤猶豫的同時，對方已經沖到他的身邊。
沾染鮮血的雙手，死命的拽住蘇澤的手腕。
她的舉動，似乎實在擔心蘇澤會拋下她跑掉。
“快帶我走，求求你，快帶我走。”
“瘋了，里面的人除了小柔，其他的全都瘋了。”
“我不想和那些瘋子呆在一起！”
“讓他們全都死在林子里吧。”
“現在有小柔纏著，他們暫時應該追不過來。”
“求求你，趕快帶我走。”
雙眼警惕的環顧四周，口中的哀求仍在持續。
“只要你帶我走，讓我干什么都可以。”
“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不知為何，蘇澤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丑陋。
即便對方衣不蔽體，滿是春光。
但卻依舊無法遮蓋這股外溢的丑陋。
“你不覺得你這么做，對那個小柔很不公平嗎？”
“憑什么她就要死在里面，而你卻能茍活？”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惡心嗎？”
“你害怕，難道小柔就不害怕嗎？”
過多的譴責根本無法挽回女人那顆早已墮落的心。
蘇澤憤然的掙脫對方的雙手，隨即指了指身后那條泥濘的石路。
“那條路是通往村莊的。”
“到了村子，你就安全了。”
“希望你的良知能允許你心安理得的活著。”
蘇澤話音未落，女人的身影便已經沖了過去。
即便道路上尖銳的石塊刺穿了她的皮膚，也絲毫沒有減緩她逃竄的速度。
而反觀蘇澤，他自知羸弱的自己絕非大英雄，更不是救世主。
在危難面前，他也是堪比螻蟻的存在。
然而，內心尚存的良知卻驅使著他邁入面前那片濃密的黑暗。
邁入那充斥著無盡兇光的李子林！
可蘇澤卻并未發現，先前滿面驚恐的女人，如今竟停下了逃離的步伐。
并扭過頭，凝視著蘇澤消失的方向。
下一秒，在她滿是污穢的嘴角，浮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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