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擊天下 第388章 傾國之戰
張貉的部曲一直到撤逃了十余里之外,才遇到匆匆而來的石遵派來的一萬援兵,但是此時為時已晚,只能匯合做了一處,繼續退回蕩陰城。
原來,石遵見到姚弋仲率著兩萬多羌人毫發無損的退回蕩陰城,便知道姚弋仲其實已經有了異心,必定是不戰而逃,但是在這關鍵的時刻,又不便發怒,只能虛與委蛇,還得防著他萬一叛變。由于姚弋仲有兩萬多的羌兵,而石遵守在蕩陰城中的也不過兩萬余人,其中還有不少的老弱,所以對張貉的求援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派出了一萬兵馬前往,但是為時已晚。
蕩河一戰,羯人jing銳重甲步卒被殲滅五千余人,騎兵又被殲滅五千多,外加被羽林騎左右馳射和追襲過程中的所殺,以及倒在晉軍弩箭下的羯人約五六千人,又被司馬珂收編了雜胡輔兵和漢人民夫等近一萬多人。
羯人戰兵八萬多人,只折損了一萬五六千兵馬,尚存六萬多人。晉軍的戰兵不過三萬多人。看起來羯人還可調整之后,繼續卷土重來,但是其實不然。折損兵馬之中,其中騎兵五千多人,jing銳重甲步卒五千多人,這些都是羯人士卒之中jing銳的jing銳。這一戰相當于羯人jing銳折損過半,而且姚弋仲的兩萬多羌人又是個重大的隱患。目前這兩萬多的羌人消耗趙軍糧草,只吃飯不出力,根本就不能納入戰力計算范圍。
故此,趙軍其實只有四萬多的兵力,與司馬珂的兵力只是稍稍占優。但是趙軍新敗,jing銳折損過半,又丟了據守蕩河之利,而晉軍不當兵鋒正盛,更有背嵬騎這個大殺器,而最為重要的是還不知有多少后援兵馬趕到,若是守在蕩陰城的話,一旦被司馬珂圍住城池,斷絕糧道,便是援盡糧絕,甕中之鱉。
石遵與張貉商議了一番之后,決定趁晉軍未到,率眾退回鄴城。退兵之時,石遵玩了個心眼,他讓姚弋仲率兩萬羌兵負責斷后掩護,羯人的主力兵馬則率先撤退。姚弋仲雖然心中不情愿,卻也無可奈何。
司馬珂的兵馬剛剛經歷一場大戰,倒也不急著去追襲羯人。他的戰術就是步步為營,穩打穩扎,逐步推進。故此在蕩河北岸整頓了一番之后,待得所有的糧草輜重全部渡過了蕩河,才緩緩的進入了蕩陰城。
司馬珂自知就憑手中的三萬多兵馬,不足以攻下鄴城,便在蕩陰城暫時休整,以等待庾翼的兵馬到來。與此同時,又令荀蕤自枋頭將糧草、輜重等運往蕩陰城,為進攻鄴城做好后勤儲備。
這樣一來,蕩陰城就成了進攻鄴城的前站據點,將戰線向前推進了四五十里。而且蕩陰城離鄴城,也只有五十余里地。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
站在蕩陰城樓上之上望著城樓下的晉軍,只見連營數里,營盤星羅棋布,大營內外,身披鎧甲的將士來來往往,熱鬧異常。
此刻已是黃昏之際,到了晚膳的時分。各處大營之中,炊煙裊裊,空氣之中彌漫著粟米飯、土豆和豆芽等菜食的香味,一群伙夫兵正在忙個不停。
而大群大群戰馬被羽林騎或者背嵬騎的騎兵親自牽著,帶到蕩水邊上去飲馬消散洗刷。然后再將馬牽回營中,在馬槽中裝滿上好豆料和鍘得不許超過一寸長的草料,讓這些命根子般的戰馬吃飽,他們才吃飯。
晉軍的伙食和待遇,可能是這個時代的最高的,沒有之一。司馬珂已然下了嚴令,土豆、面食、大米必不可少,菜蔬在這個時節容易壞,但是每天還是有新鮮的,而且還有用黃豆發出來的豆芽。除此之外,每日一肉也是少不得的,沒有肉的菜也是放的豬油不少。為的就是讓將士們吃飽,而且膳食均衡,不至于鬧出病來。
軍旅里的菜食烹飪水平一般,但是只要有油有鹽,食材好,做出來的食物對于這個時代的軍士們來說就是最好的食物。
除了日常供應之外。營中總有鍋灶十二個時辰都生著火,里面熬著的都是上土豆燉肉湯。巡騎哨探自前線返回,隨時都能有一碗熱湯下肚。
因為天氣已經入夏,酷暑到來,在這天氣打仗也是件要命的事情,甚至一不小心可能就中暑倒下一大片。各種消暑藥材卻已經運上來在各營之中準備好了,每日都要熬出一大鍋一大鍋的涼茶出來供軍士們取用。
這些涼茶可是西陽王指定的配方,由桑葉、菊花、金銀花、竹葉、薄荷、茅根、羅漢果等清熱解毒的藥材熬制而成,雖然熬出來味道不怎么樣,但是的確是真消暑,反正那些出營的斥候塘騎哨探很少有聽說中暑的。
在這個河北大地餓殍遍野的時代,這種待遇可謂是神仙待遇了,西陽王厚遇如此,這些老卒自然明白,臨陣之際當以血戰報之!
如此優豐厚的供應,背后自然是有龐大的后勤保障體系在支撐。不只是荀蕤,整個河南的的官吏都忙碌起來,征集民夫,籌集糧草。更有黃河以南洛陽之地的那么多豐厚積儲都被調運出來,源源不絕的朝北運送,最后再轉運到前線來。這其中離不開司馬珂這些年在河南之地提拔的寒門士子為官,以及招賢令招募的官員的功勞。
眾官員都知道,自己是西陽王的門生,跟西陽王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他們不能上陣廝殺,但是在后勤保障上,絕不敢給司馬珂拖半點后腿。
除了黃河以南,江南諸州,尤其是京口、荊州和南豫州之地的糧草和戰略物資,也隨著水路到了襄陽,再從襄陽走陸路到河南之地。
總之,這場渡河北伐之戰,將大半個大晉都調動了起來。參與這些軍需轉運,動員民夫之事,奔走于途的大晉官吏足有數千,而日日在道中轉運軍資糧餉的民夫,則足有十數萬以上!
就算是建康城內,那些一向反對司馬珂的士族官員,在這個時候,也不敢出來惡心司馬珂,對于應撥給司馬珂的軍餉,也如數的發放,不敢有半點折扣。不管如何,士族終究是以文人為主,還是愛惜自己的名聲。眼看司馬珂的北伐都走到了這一步了,再去刻意的阻攔,就顯得有點落了下乘,恐怕對自己和家族的名聲有損。
而紀家為首的江東士族,外加與司馬珂交好的幾家北方士族,又以陳郡謝氏為首,紛紛出錢出物出力,支援司馬珂的北伐之戰。這些士族一出手,動用的力量加起來,不亞于半州之力。尤其是江東士族們提供了大量的船只,更是為司馬珂的水路運輸提供了極其的便利。
什么叫傾國之戰,這就是傾國之戰,舉全大晉之力,完成收復故土的最重要一戰!
司馬珂厚積薄發,經營河南之地四五年,再加上在江南那幾年積累的人脈,終于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大量的甲胄軍械,糧草輜重等,運往河北,整個黃河的河面上,船只來往穿梭,布滿了江面。
按照司馬珂的說法,“老子從來沒打過這么富裕的仗,他娘的你們這要是打不下石趙,都得給老子撞墻!”
西陽王為大晉第一美公子,又被評為古今四大美男子之一,不但相貌天下無雙,而且詩也做得極好,是個典型翩翩如玉的儒將,但是在眾將領面前說出這番的話來,眾將非但沒覺得粗魯,反而覺得特別的提勁。
就在此時,庾翼的三萬荊州兵,終于也渡過了黃河,然后過枋頭,抵達了蕩陰城下。
如此一來,蕩陰城的兵馬,已達六萬余人,是開始對鄴城發起進攻的時候了。
鄴城,在隋唐以前,也算是名副其實的“天子之居”,包括曹魏、后趙、冉魏、前燕、東魏和北齊在內的六個朝代曾定都于此。
從地形上看,鄴城處于太行山脈東麓,屬山川雄險之地,易守難攻,足以拒敵;從位置上看,鄴城據河北之噤喉,為冀州之腰膂,交通南北。優良的先天條件使得鄴城向西可以連接河東之地,向東可以溝通華北平原,向北可以窺視燕云,向南可以威懾中原。更為難得的是,鄴城位于漳水河畔,土地肥沃,極易發展成為河北的天然糧倉,可以說鄴城滿足了王朝建都的所有條件。
春秋時期,齊桓公為爭霸中原,共建立五城,而鄴城正是其中之一。到了戰國時期,三家分晉,鄴城屬魏,魏文侯以鄴城為陪都,據有河北,虎視中原,魏國由此得以稱霸諸侯。
新朝末年,漢光武帝劉秀占據鄴城,以河北之地為基,東征西討,建立東漢而擁有天下。東漢末年,袁紹又以鄴城為根基,雄踞冀、并、青、幽四州,一度成為最強的諸侯。
曹操擊敗袁紹之后,雄才大略的魏武帝迅速發現了鄴城的戰略價值,于是親自兼領冀州牧,并將大本營從許昌遷于此地,史稱鄴都,著名的銅雀臺就建于此。西晉“八王之亂”時,成都王司馬穎憑借鄴城之險,勢力強大到一度把持朝政。
歷史上的石虎將都城由襄國遷至鄴城,但是因為司馬珂的北伐,使得石虎的遷都計劃也擱置了,但是鄴城因為土地肥沃,漳河圍繞,水運發達,經濟富饒,仍舊是石趙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其地位不亞于都城襄國。
司馬珂的大軍,依舊以鄧遐和王猛的一文一武的組合搭檔為先鋒,在前面開路,司馬珂自率羽林騎、陌刀營和虎衛軍為中路,庾翼的三萬荊州軍留下五千鎮守蕩陰,其余兩萬五千人為后軍。
六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往河北,司馬珂一路往北,卻是越看越驚心。
這一路荒草連天,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那草叢中的白骨卻是越來越多,有的地方甚至是成片成片的。更恐怖的是,但凡有棵大點的樹,上面都會吊著一具白骨,很顯然是自殺而死。
殘暴的石虎,本身的策略宗旨就是要削減河北之地的漢人,沉重的徭役和賦稅不說,那些底層的羯人,更是變本加厲的欺凌漢人。有的強奪漢人的糧食,有的強迫漢人為奴,有的更是強行霸占漢人的妻女,在河北之地的羯人數十萬人,高高的盤坐在漢人的頭上,拼命的盤剝和欺壓,使得許多漢人實在活不下去了,要么反抗,要么就只能自殺。
再加上前幾年,連續大旱,地里顆粒無收,還要餓著肚子去服徭役,更是餓殍遍野。哪怕是上山抓鳥、地里挖野菜、下水抓魚,也被羯人所搶,餓死的百姓又何止數十萬。
光蕩陰城到鄴城的路上,不過數十里,這一路的白骨,又何止數萬。
司馬珂讓將士們一路掩埋著白骨,雖然不能厚葬,但是也要挖坑三尺,讓泥土徹底覆蓋,而不至于一場大雨又露出土面,至少讓這些大晉的漢人子民們入土為安。
雖然說是薄葬,但是軍中刨土的工具不多,而且還要四處收集尸骨,掩埋起來的確極其費時,但是眾將士并沒有什么怨言,反而對司馬珂愈發的敬重。
由于此時天氣極熱,司馬珂要求眾將士都是四更時分就起床行軍,到晌午太陽大的時候就停止行軍,再加上這一路要掩埋漢人的尸骨,一天也就走二十幾里路。但是蕩陰城到鄴城只有五十余里路,到了第三天的晌午,司馬珂的中軍終于也抵達了鄴城之下。而背嵬騎及隨行的輔兵、民夫等上萬人,早已抵達,并已在鄴城之下安營扎寨。
司馬珂遠遠的便看到了太行山邊的鄴城,不禁微微吃了一驚。
鄴城的城池之大,絲毫不亞于洛陽,從南面望去,東西兩面長達足足有十余里,光城門就有三個。若非他視力極佳,普通士卒視力差的站在南門城下朝兩旁望過去,簡直就是兩頭望不到邊,似乎橫亙在面前的不是一面城墻,而是一道長城。
城樓之上,兇悍的羯人林立,一眼望過去,光南門城樓這一面,值守的士卒便有數千人之多。
而更令司馬珂頭疼的是,整個鄴城西面臨太行山,南面、東面兩面都是護城河,而且那護城河引漳河之水而入,極其寬廣,僅僅只能通過幾座石橋才能跨過那護城河。
這果然是一個易守難攻之地,怪不得在整個魏晉南北朝時期,許多地方割據勢力都選擇以鄴城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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