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我稱王 第四十六章 沆瀣一氣
民告官,在古代有多種方式,比如采風,就是指朝廷官員下來采集民情;監察,是指監察系統有監控百官職責,像御史大夫;直訴,就是備好狀紙到衙門敲響登聞鼓,擊鼓鳴冤,若官員不受理或者拖延受理,將立即受到處罰;越訴,指越級上告,這才是真正要吃苦頭的;拿官,這種事只出現在明朝,是朱元璋為了防止官員魚肉鄉里。
不過,一般來說朝廷為了穩定都不會太支持民告官,怕的是誣告成風。
可今天不太一樣。
先是昨夜火情在前,后有梁老漢按照規矩敲響登聞鼓、遞了訴狀,這大老爺要是還不受理,官司越訴到上級官員面前,第一個挨辦的就得是他。所以,冉宏章必須升堂。
冉宏章,乃文帝首創科舉后第一屆中舉的讀書人,可惜,官路并不順暢,這就和任何新鮮事物剛出來時都會被人瞧不起一樣,網紅、網文在后世都是如此,他當時就被世家看不上,這才官運不通。
這位冉大人先是在大隋光祿寺掌管過膳食、又在太仆寺掌管過馬匹、還在禮部之下的太常寺掌管過禮儀,反正都是芝麻綠豆的小官,聽人家發號施令他負責具體實施。這不,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又趕上了王世充掌權,這才花錢買了個京兆尹,算是升了官,當起了青天大老爺。可,東都的京兆尹是那么好當的?洛陽雖大可遍地都是衙門,哪個說話他敢不聽?
值得慶幸的是,京兆尹所領縣十,也就是說,他這位大人在東都京城周邊村縣說話還是算點數。但,沒等過官兒癮呢,鄭公府倒了。
氣人不?
多氣人啊!
剛買了官,說了不算了。
冉宏章一生氣,干脆在府衙里當起了縮頭王八,任你外邊打生打死,我自盤剝百姓收取銀錢,也算是開心快活。可,這陛下剛掌權,就讓滿東都的官有一個算一個,集體想鑄幣重獲百姓信任的事,這不是鬧呢么?還說想不出辦法數罪并罰。冉宏章急的滿嘴起泡,后來一想,天塌下來有官大的頂著,自己怕個屁。
這不,又準備安心過日子的時候,一把大火燒了他的清靜,昨兒晚上組織人手救了一宿火不算,今兒早晨才鉆進被窩,就讓一通鼓響給從被窩里拽了出來。
還讓不讓人活?
讓不讓人活啦!
毫無精神的京兆尹高坐堂上,聽著躺下梁老漢訴苦,沒聽幾句就明白了這是昨兒晚上著火客棧的苦主,一聽到是大理寺掌固縱火,差點笑出聲來。老關人稱‘關半街’,為人就不提了,這一把火想點了人家店鋪卻連累自己家兩處買賣也算是個人才……
對,京兆尹完全相信梁老漢的話,他不光相信,還覺著這種事整個東都也就關半街能干得出來。
“呃……”他沉吟一聲,表面功夫還是得做,說道:“苦主,你說縱火者乃大理寺掌固,可有憑證?”
梁老漢猛一抬頭:“那姓關的圖謀我祖業良久,滿街皆可作證。”
“苦主,這算不得憑證,本官需要真憑實據,才能下令請大理寺掌固前來與你和本官三頭對案,否則,尋常百姓告官,人家有權不到場。”
百姓告官,里邊有個嫉妒和泄憤的問題,若無證據,官員可以不到場也是規矩,要不然國家公務怎么辦?總不能人家能正忙著大事,還得過來答對你吧?萬一你只是胡說八道呢?
梁老漢是真沒打過官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京兆尹也不能草草結案,只能說上一句:“這樣吧,我先派人去大理寺詢問一番,若掌固大人有時間,或許會來與你說個清楚也說不定。”起碼冉宏章給了個態度,至于姓關的來不來……那能來么,不是他放的火則完全沒必要來,要是他放的火,更不可能來了:“你且安心等待。”
衙役領命出門,楊侗在人群中問了一句:“泰山老大人,這京兆尹不用派人去火場探查么?”
裴仁基苦笑著說道:“火災現場,種類繁多,大火焚燒過后,起火原因更難糾察,若是有人證看見了還好,如若沒有,這老漢多半要有苦自咽了。”
楊侗明白了,裴仁基說的是如今技術手段不成,很難分辨火源在何處,加上又是民告官,稍有袒護也是人之常情。可他所學歷史好像不是這么寫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高士廉卻說話了:“裴老,并非如此吧?”
楊侗轉頭看過來的時候,發現高士廉雙眼正在發亮,他好像逮著了什么一樣興奮的低聲說道:“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對‘火政’十分嚴苛,黃帝時期便有‘節水火材物’一說,周朝甚至更有‘禁火令’,商鞅變法中寫‘棄火于道者黥’,《隋律》更嚴格制定了對縱火者的刑罰,有笞刑、杖刑、徒刑、流放、梟首示眾等等刑罰二十等。甚至關于失火、見火不救的刑罰都放在了《雜律》中,若無法分清職責,該如何斷定刑罰?”
“呵呵……”
裴仁基在尷尬的笑,因為他太了解高士廉了。
高士廉說這番話絕不是沖著自己,而是希望展現能力后可以大展宏圖。他由交趾一個小小的行軍司馬到如今皇帝身邊的禮部侍郎等于一腳跨越了無數個階梯,可禮部是管什么的?祭祀、外交。在如今王世充圍困洛陽的情況下,外交基本上沒得搞了,那就剩下了祭祀,高士廉能愿意么?他要是想混吃等死,在交趾當草頭王不好么?跑來東都干什么!
所以他必須要崛起,要崛起就必須有功于朝廷,懲治貪吏、肅清朝政就是功績,但這么干會立即成為百官公敵,高士廉不想死,也不想熬,那就得借個由頭,眼前的縱火案正是一個好誘因。以案件為始,不斷的向上挖,肯定能挖出一條貪腐線,把這條線挖空以后,才是高士廉觸及這個國家核心權力的時刻,此時,他一步都不能讓,別說眼前擋著的是裴仁基,就算是太后擋在這兒,也得據理力爭。
楊侗沒說話,靜靜等待著,因為去大理寺的那位衙役回來了。
衙役打人群里鉆入府衙,在其耳邊說道:“關貴人托我帶話,說——必有厚報!”
不用審了,火就是關半街放的,要不然這四個字沒法解釋。
重要的是,這關半街根本沒想隱瞞,都覺著沒有隱瞞的必要。他和京兆尹那可是勾打連環的關系,正常時節京兆尹往大理寺送去的批判文書沒有一千也得八百,關半街要是開條口子,京兆尹辦事效率能提升幾倍都不止,別看大理寺掌固沒京兆尹官大,可到了關鍵是,冉宏章真得求人家。
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的冉宏章慢慢抬起頭,看著眼下梁老漢又問了一句:“苦主,大理寺掌固公務繁忙,無法到場,你若有真憑實據,本官可出公文,若是沒有……”他慢慢搖了搖頭。
這不是官官相護么?
當然是!
可你梁老漢能說什么,你能說什么!!
老梁失望了,對朝廷失望了,對整個世界失望了,都覺著回去給小安子立墳以后沒法和人家交代……失神間,淚水奪眶而出,這天下都沒老百姓說理的地方了。
若是京兆尹就此退堂,他或許還能安心過幾天好日子,偏偏此刻衙役在冉宏章耳邊又說了一句:“關老爺說,此次損失太大了,要是沒辦法將梁老漢的鋪面收過來……”冉宏章轉頭看向了衙役,那衙役點了點頭,退回班位,持杖而立。
京兆尹看著堂內老漢直咬牙,畢竟誰來干這種事都虧心,可為了日后……
“青天大老爺!”
梁大成邁步打人群里走出,一把將地上的梁老漢扶了起來:“我們不告了,是我們家不小心失了火,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慢著!”
冉宏章把眼睛一瞪:“《隋律》有規定,看管不嚴至失火者,當罰,連累街坊者,當重罰。”
“來人啊,將這老漢架起來!”
“是!”
兩旁衙役齊出,梁大成趕緊把親爹護在身后:“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我們不告了還不行么?”
冉宏章再無半點慈悲:“方才你親口承認看管不嚴導致失火,也就是說老漢狀告關老爺是誣告。以民告官,還是誣告,這官司打到哪也是觸犯了國法,你以為想不告了就能全身而退!”
“左右!”
“杖責二十!”
“案情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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