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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的小教堂不僅死過人,而且經常有鬧鬼的傳說。
這不稀奇。
鬼故事是每家大學的保留曲目,如果一所大學沒有鬧過鬼,只能說明這所大學的歷史不夠悠久,或者說這所大學的學生們想象力不夠。
時值冬夜,星月無光,草叢里偶爾有不知名的小動物跑過,發出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
昏黃的路燈拉長了建筑物的影子,隨著風向的變動,似乎以詭異的角度扭擺著前行,一步步吞噬著周邊所有的東西。
身后的樹林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溫度越來越低,脖頸冒出細碎的雞皮疙瘩,林白藥張望左右,苦笑道:“既然大家都不來,我能不能多嘴問一句,咱們為什么要大晚上的來這呢?禮拜也不在晚上吧?”
隗竹沒有做聲,默立良久,眸子里流露出難以忘懷的思念和無法撫平的哀傷。
記憶如流淌的河水,想要拼命抓住曾經的時候,總是殘忍的從指縫里匆忙的逃走。
然后囂張又放肆的嘲笑著,嘲笑那些愛而不得的癡妄,嘲笑那些鍥而不舍的愚頑…
林白藥好像明白了什么,緊了緊衣領,退后半步,靜靜的陪伴在隗竹的旁邊。
時間慢慢流逝,直到天空飄落雪花,隗竹轉過頭,關心的道:“冷嗎?”
這不是裝逼的時候,林白藥老老實實回答:“冷!”
說著還從大衣口袋里伸出冰冷的手,可憐兮兮的攤開在隗竹面前。
隗竹輕笑一下,道:“幫你捂手不是不行,那樣我們就兩清了,技術顧問的頭銜我可有理由不要了哦…”
林白藥立刻收回雙手,滿臉嫌棄的道:“男女授受不親,隗顧問你想啥美事呢?”
隗竹當然知道林白藥這樣賣力的扮搞笑男,純粹是想讓她從剛才的情緒里解脫出來,面帶感激的道:“老同學,謝謝,今晚要不是你,我未必有勇氣一個人到這里來…”
林白藥溫和的笑了笑,人設從搞笑男恢復如平常,道:“我的榮幸。”
其實人家幫了他那么多忙,被拉來當個壯膽的工具人也沒啥大不了的。
況且要不是今晚的際遇,去哪給幻兔網絡找這么牛逼的技術顧問?
回頭的路上,短短十幾分鐘內,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宛如陰曹地府的教堂周遭馬上變得明亮通透起來,瓊枝玉掛,素裹銀裝,美不勝收!
造物神奇,莫過于此。
“哇…”
隗竹小女孩似的驚嘆著,張開雙手轉了兩圈,馬尾辮跳躍出青春的樂符,如幻如夢的容顏鑲嵌進這如詩如畫的雪景里,幾疑是天上人間,還是人間天上。
一枚小小的雪球打中林白藥的肩頭,隗竹嬌笑道:“傻站著干嗎?沒打過雪仗嗎?”
林白藥搖搖頭,道:“隗顧問,你這就是自尋死路了…”
他彎腰順著下坡路嫻熟的滾起雪球,眨眼間滾了足球大小,抱起來高舉,對隗竹耀武揚威,道:“我軍的政策你是知道的,繳槍不殺,優待俘虜,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隗竹呆了呆,雙手負后,羽絨服也遮不住的裊裊亭亭,露出比酸奶蜂蜜冰淇淋更甜幾分的笑容,道:“你不會這樣的,對不對?”
“我是年輕人…”
“什么?”
隗竹不懂這個梗,林白藥隨手將雪球砸了過來,道:“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隗竹大叫一聲,掉頭逃竄,林白藥緊追不舍,兩人在這片空闊無人的天地間,盡情的你來我往,宣泄著各自的悲歡苦樂。
直到筋疲力盡,隗竹躺在雪地里,不顧形象的雙手雙腳大開,望著漫天飛雪,笑著笑著,漸漸的眼眶泛紅。
林白藥走到跟前,低頭俯視她片刻,盤腿坐了下來,輕輕唱道:
“一張褪色的照片好像帶給我一點點懷念巷尾老爺爺賣的熱湯面味道彌漫過舊舊的后院流浪貓睡熟在搖晃秋千 夕陽照了一遍他咪著眼…”
隗竹心念微動,扭過頭,正好可以看到林白藥修長的下頜線。
他淺淺低吟,如老朋友在耳邊呢喃,平緩又細膩的曲調宛轉悠揚,讓人瞬時安靜下來。
“記不得哪年的哪一天很漫長又很短暫的歲月現在已經回不去 早已流逝的光陰…”
隗竹再次轉頭,目光所及,只是身前數尺,其余全被雪花占據,她的眉,她的唇,她的身子,似雪純白。
“忘不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放不下熟悉片段 回頭望一眼已經很多年的時間…”
林白藥重復著結尾的部分:
“忘不掉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想不起當年模樣看也看不到去也去不了的地方也許那老街的腔調是屬于我的憂傷 靠在你們身邊漸行漸遠…”
歌聲徘徊,繞樹三匝,隗竹聽的淚落如雨,林白藥低聲道:“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他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世間最可笑的安慰就是我理解你的痛苦,沒人能和在痛苦里煎熬的人感同身受。
可是,我既然看到了你的痛苦,作為朋友,陪伴就是最大的。
你要來教堂,你要打雪仗,你要恣意的宣泄,你要無拘無束的做出格的事…
沒關系,我都在。
隗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臉頰,壓抑了多年,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情緒崩潰。
林白藥摸了摸口袋,沒有找到紙巾,以他的風度,還不至于沒分寸的用手給女孩子擦淚。
那樣會顯得太親昵,隗竹心神激蕩之下,可能不會拒絕。
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一個人的人品好壞,往往藏在這些毫末細節當中。
不過,林白藥的小舉動也讓隗竹看在眼里,心里豈能無動于衷,她坐起身,抹去眼淚,雙手抱著膝蓋,突然問道:“這是你寫的歌嗎?”
聲音溫柔了許多,以前的她是和善的,也是溫柔的,可那種關乎禮貌的大方得體,體現的只是個人的修養和性格。
這會的溫柔,卻透著某種說不明的信任和親近。
林白藥隨口道:“不是,我偶然從朋友那聽來的…”
“是你那位考上首都音樂學院的高中同學?”
林白藥尷尬道:“你和我同班,會不知道高中沒人考上音樂學院?”
他扯淡扯習慣了,一時忘了這個套路在迎新晚會上就已經被戳破了。
隗竹沒再追問,伸手接住雪花,輕輕的握緊,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融化,道:“林白藥,謝謝你的歌!也謝謝你,今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