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剛去陽臺打電話,唐小奇安排留下來的五人,讓他們分別守著屋內各處。
等到這時,林白藥才有空顧及姜心怡,讓她先去臥室里休息,道:“心怡姐,出點小狀況,現在不能送你回家,今晚估計要住在這…“
姜心怡也察覺到情況不對,雖然心里有些擔憂,但她畢竟是成熟的少婦,不會像小女孩那樣遇事就無所適從,或者不知輕重的問東問西,微微笑道:“你忙你的,我就在臥室看會電視。”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最先回來的是江海,他滿頭大汗,喝了杯水,開始匯報打聽到的消息。
渣土車司機沒有死。
額頭和胳膊受了點傷,肋骨估計斷了,身上沒聞到酒味,已經被交警五中隊的人帶走了。
圍觀群眾里有認識司機的,說他是市政建筑工程公司的職工,為人老實本分,家里有妻子兒子,父母健在,家庭和睦。
林白藥沉吟片刻,扭頭看向唐小奇。
唐小奇道:“如果身份是真,不太符合受雇行兇的特征。不過,也不能因此排除其他可能性。我覺得應該重點調查他的社會關系,和最近接觸的人,以及有沒有什么行為異常…“
唐小奇出身太行山,這是他的專業。
但問題是,只有他一個人很難去進行這么詳盡全面的調查,并且林白藥即將有大行動,身邊也離不開他。
“當然,最簡單的法子。”
唐小奇從腰間摸出匕首,惡狠狠道:“等事故處理完畢,我去把人綁了。拉到郊外,三刀六洞,世上還沒有撬不開的嘴。”
江海來了興致,道:“綁人?我跟你一起!”
楚剛一巴掌拍在唐小奇后腦勺,罵道:“就知道打打殺殺,跟著林總前我怎么吩咐你的?”
唐小奇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乖乖的靠墻立好認錯。
江海見勢不妙,也馬上閉嘴,腦袋快鉆到胯下,不敢和楚剛對視。
林白藥不無袒護的笑道:“好了,雖然主意夠餿,可其心可嘉。剛哥你別嚇壞他,過來坐著吧。”
唐小奇嘿嘿一樂,屁顛屁顛的跑回來。
楚剛又瞪了他一眼,唐小奇吐吐舌頭,嬉皮笑臉的道:“我聽林總和剛哥的,保證指哪打哪。“
“調查那司機的底細是必須做的,這個思路沒錯。”林白藥道:“但是憑我們的力量查起來太不方便。這事還得交給楊副局長,由他派人分明暗兩路查,不僅名正言順,而且資源和途經都比我們要好得多。“
見房間內氣氛有些沉重,林白藥笑道:“都耷拉著臉干嗎?這只是未雨綢繆,說不定楊副局長查證之后就是一起普通車禍呢?你們也不用太擔憂…“
楚剛思慮的深了些,道:“如果是我要做這么大事,肯定會把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確保天衣無縫,不留后患。就算楊副局長查出來是普通車禍,那司機并無異常,我們也不能就此粗心大意。林總,以后你的行程得保密,下榻酒店也得常換,不能總住在一個地方,容易被人摸清楚規律…“
林白藥失笑道:“那也不至于,我算哪個臺面的人?還是等楊副局長消息吧,我估計八成可能是虛驚一場。”
話雖如此,可他在心里盤算,這段時間得罪過什么人。
鄭家賢的事,沒有什么把柄,并且這個人庸庸碌碌,絕對沒有這個膽量。
崔國明的事,喬延年和老一對他保護的很好,應該也不會泄露。
哪怕有所泄露,可崔國明下臺已成定局,崔家現在只求不牽扯別的人,盡快消除影響,但凡有點腦子,都做不出這種穿著15厘米高跟鞋走鋼絲的瘋狂事。
剩下的,只有粉子門的李胭脂!
林白藥不知道墨染時到底怎么教訓了李胭脂,這也是唯一一個雙方有仇怨,卻不是由他自己出手解決的麻煩。
但是可以想象,以墨染時的手段,李胭脂肯定吃了很大的苦頭。
也只有這種膽大包天的江湖人,吃了虧,憋著氣,才能使出這樣不顧后果,不惜一切的殺伐手段!
唐小奇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道:“會不會是李胭脂?”
林白藥閉上了眼,輕輕的按揉太陽穴,道:“先聽聽楊副局長那邊怎么說…”
又過了大半個小時,楊副局的電話終于打來,問清楚林白藥的酒店和房號,立刻驅車趕來。
二十分鐘后,楊副局敲門,唐小奇手摸腰后慢慢拉開門,先看清楊副局的臉,再探頭看看身后沒有人,然后側開身子,請他進屋。
屋子里站著五個彪形大漢,把楊副局嚇了一跳。
他只是接到林白藥的電話,讓他去查一下這起車禍的前因后果,并不知道當時林白藥差點遇險。
見了屋里的架勢,楊副局豐富的職業經驗瞬間覺醒,意識到情況不妙,迅速在腦海里把剛剛得到的信息重新梳理編排,保證能在匯報的過程里潤物細無聲的體現出自己的重視和行動力。
“林先生,事發地不在我的轄區,我托人去五中隊打聽一下,司機叫孔偉,綽號孔老實,已排除酒駕醉駕因素。據他交代是開了夜班車,白天體力不支,導致渣土車失控。”
“隨后,我又聯系了孔偉的單位,市政公司道路工程處,得知孔偉確實上了夜班。不過今天按照安全規章,他應該輪休,由另外一名叫項樹林的職工上崗。但項樹林臨時家里有事,沒有向工程處匯報,擅自和孔偉調了崗…”
楚剛問道:“項樹林為什么沒向上面匯報?“
“因為市建工有規定,凡是因個人原因請假耽誤工作的,每月累計三次,要扣當月工資。項樹林這個月已經累計兩次,這是最后一次,所以給孔偉買了盒煙,讓他再代一班,結果就出了事。“
林白藥道:“項樹林現在什么地方?得找他核實一下…“
楊副局鋪墊這么久,前面都是打電話,這會該表現了,忙道:“我之所以過來的晚,就是找了項樹林家的管片同事和他一道去問過了。今天項樹林老娘的頭疼病犯了,下不了床,在家里伺候。這人老婆在縣里的小學當代課老師,也忙,經常回不來。有個兒子剛上小學,家里沒什么親戚,所以請假頻繁…“
“項樹林和孔偉的口供能對起來嗎?”
“兩人說的基本一致。”
唐小奇突然插話道:“是孔偉找的項樹林,還是項樹林找的孔偉?兩人平時關系怎么樣?”
楊副局不禁對唐小奇刮目相看,這特么的是個跟我穿制服的好苗子啊,他還不知道唐小奇是穿制服的千古CP,
“是項樹林找的孔偉,孔偉原本不答應,怕疲勞駕駛會出事。可項樹林有個外號叫項二愣子,罵了孔偉幾句,孔偉在同事街坊眼里是老實人,估計害怕項樹林,就答應了。兩人是普通的同事關系,平時沒什么來往…”
似乎所有的事都能串起來,前前后后,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難道,確實是趕巧碰上的?
林白藥道:“楊局,你的結論呢?”
楊副局認真想了一會,道:“我覺得是意外。如果是有預謀的,對方得知道林先生下榻的酒店,知道您幾點從東江科技離開,又是走的哪條路回酒店,并且算好時間,渣土車正巧經過那個十字路口…當然,這也并不是做不到,可是要完美實施的話,前置條件太苛刻,還不如直接等您離開東江,在回越州的路上動手。“
“有道理!“
楚剛贊同,道:“回越州只有一條國道,南來北往的長途大貨車多不勝數,真在里面夾一輛準備搞事的也不顯眼,比在東江市區動手更簡單,也更容易成功。“
林白藥右手托著下頜,食指的指肚輕輕摩挲著臉頰,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坐直身子,問道:“渣土車平時走的是今天這條路線嗎?“
“這個…“
楊副局斟酌詞句,盡量不要流露出駁斥的意思,道:“林先生,市建工在西區那邊修路,對渣土車的路線沒有特別的什么規定。有時候這個路有些堵,就走別的路,有時候司機偷懶,不想那么快回去干活,也會故意繞遠,開得慢開得快,全憑心情…”
林白藥恍然,他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現在不是后世,沒有環評,不講究無塵,渣土車也不用蓋苫布,運輸路線和運輸時間沒有詳細的規定。
作為國企的市政建筑工程公司又是典型的國企特色,司機肯定是想怎么跑就怎么跑,愛怎么跑就怎么跑。
也就是說,今天的路線和昨天的不一樣,那也屬于正常操作,不能因此懷疑孔偉有問題。
調查至此,幾乎可以認定是一場意外!
如果誰說這不是意外,就像得了被害妄想癥,總覺得有朕想害刁民,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見林白藥沒有說話,楊副局試探著道:“林先生,孔偉開車失控,畢竟驚擾到您…和很多民眾,要不要我給五中隊打個招呼?”
“不用了!按正常程序辦吧,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這讓楊副局松了口氣。
要是林白藥非要整治孔偉,還真的不好操作。
不是缺乏操作的手段,告一個主觀故意,加上事故造成重大公共財損失,以危害安全罪判個三年足夠了。
但是那樣辦事,就顯得有些戾氣太重!
戾氣重,自然難以長久。
一旦出事,林白藥可能背景深,罰酒三杯。
可自己難免會成為替罪羊,那時候用來當下酒菜的烤羊肉,很可能就是他的身家性命。
所以聽到林白藥沒有追究的意思,心底的陰霾為之一空,更覺得向林白藥這樣的大樹靠攏是正確的決定,享受蔭涼的福報,卻不用擔心殃及池魚的災禍。
“那,這件事要不要給市長匯報?”
林白藥笑道:“些許小事,不用驚動喬市長。今天麻煩楊局,晚上一起吃飯。“№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