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翻出來,我看就是他偷的…”
“哎,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學壞了…”
“你們不懂,這叫危險和未知的魅力,最受小姑娘迷戀了。”
“有文化,你是干啥的?”
“我是心理學專家。”
“心理學家和氣功大師誰厲害?”
“氣功大師?那都是騙子…”
“騙你媽,老子就是練氣功的,敢不敢比劃比劃?”
乘警沒空搭理旁邊的爭吵,目光緊盯著林白藥,再次加重語氣,道:“請你配合我們工作。”
林白藥聳聳肩,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兩個褲子口袋緩緩的翻出來。
空空的,軟軟的,比臉都干凈。
像極了人到四十的生活狀態。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只有他挨著我,肯定是他偷的…”
中年禿頭大叔的眸子里閃過濃濃的疑惑,但這個時候堅決不能松口,一松口,輿論就會倒向。
這些墻頭草,他太了解了。
乘警見他仍然堅持指認林白藥,在征求林白藥同意之后,上前仔細搜身,沒有發現失竊的一千塊錢。
清麗女生趁眾人不注意,對著林白藥做了個口型:
鬧大點。
林白藥往前兩步,面對乘警和周邊群眾,略帶憤怒又不卑不亢的聲音響徹了整節車廂。
“我是蘇淮財大的大一新生,家境富裕,父母寵愛,在校期間表現良好,多次當選優秀共青團員和三好學生,沒有任何打架和偷竊的前科。請問,這位自稱國企中層干部的人,沒有任何證明自己身份的證據,只憑著信口開河就隨意誣陷他人,別說我身上沒有他的一千塊錢,就是真的有,也很可能是他故意放到我身上害人的。然而,你們!”
他指了指所有圍觀的人,果斷開了地圖炮,“不經調查,不看證據,不問情由,偏聽偏信,用嘴巴和輿論殺人,其實比這個壞人更壞!”
這話,大家就不愛聽了。
吃瓜群眾能有什么壞心思?
我們不就是喜歡湊熱鬧,喜歡吐個槽,反正事不關己,指指點點又不犯法,你偷了,那是我們先見之明,看你長的那么帥,就不像是好人。
你要是沒偷,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誰讓你長那么帥,怎么不誣陷別人,就誣陷你呢?
還是你自己有問題。
“哎,你怎么說話呢?什么叫壞人?”
“我們熱心腸幫乘警破案,還好心沒好報了?”
“就是,以后遇到犯罪,干脆全當啞巴好了。”
“大學生了不起啊?”
“造原自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有啥了不起?”
90年代最著名的謊言之一,就是這句造原自蛋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不知道害了多少家長忽視孩子的學業,輟學流入社會后遭受各種毒打,
悔不當初。
改變社會階層流動的路確實有很多條,但是,走的最快最容易也最有性價比的,永遠是好好讀書,好好上學。
眼看激起眾怒,中年禿頭大叔喜不自勝,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個年忙煽風點火的道:“我丟了錢,現在錢沒找到,你還是有嫌疑的…”
有人更是大聲指責:“對啊,人家丟了錢,你坐得近,懷疑你也是對的。憑啥說人家是壞人,
是故意誣陷你?”
林白藥冷笑道:“因為他就是一個臭流氓!”
話音剛落,孫也臉色大變,腦海里轟隆一聲,震的眼前直冒金星。
她以為林白藥要把換座位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有那么一瞬間,似乎能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鄙視和嘲諷。
而她,光著身子,戰戰兢兢的等著被道德和世俗審判!
這是必然的!
哪怕是她受害者也不行,就像這些人現在駁斥林白藥一樣,會說她不自愛,會說她招蜂引蝶,會說她為什么別人沒被猥褻卻猥褻你呢等等等等。
這些人也許確實不是壞人,但很多時候,愚昧和愚蠢可以劃上等線。愚蠢只是害了自己,但愚昧,卻可能害了整個時代。
時光凝固。
孫也緊緊握住了拳頭,再深深吸了口氣。
是的,她決定站出來!
可能,是因為林白藥獨自面對那么多人,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你們比壞人更壞的凌然不懼,給了她足夠的勇氣。
可能,是她感激林白藥之前的仗義出手,如果不是換座,這事怎么也賴不到他的頭上。
更可能,是她與生而來的善良,讓她必須站出來指認那個禿頭是流氓,是壞蛋,幫著林白藥擺脫被誣陷的困境。
就算這樣做,會給她帶來意料不到的可怕后果,那也顧不得了!
“你說誰是流氓?”
中年禿頭大叔暴跳如雷,握著拳頭似乎想要動手,可看看林白藥的身高體格,明智的放棄了武力。
“我…”
孫也剛想說話,卻看到林白藥對她搖了搖頭,溫和的笑容仿佛照亮青春的那束耀眼的晨光,讓她突然平靜了下來。
林白藥拉著朱大觀的手,簡直聲淚俱下,道:“剛才,就在我換座之前,他…他用手,從小桌板下面偷偷的摸我同學的大腿。”
摸誰?
摸我?
還有人摸我?
我他媽的自己都惡心摸自己!
朱大觀真的懵逼了!
他自認和林白藥之間的心有靈犀,遠遠超過了同卵雙胞胎的心電感應,平時需要他沖鋒在前,不管賣身還是賣藝,連眼神都不用,直接配合的天衣無縫。
可這波,老妖,你在大氣層,兄弟落在地幔層。
原來,人與人最遠的距離,不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在你身邊,我卻不知道該賣什么…
懵逼就像打哈欠,也是會傳染的。
隨著受害人朱大觀的橫空出世,中年禿頭大叔懵逼了,乘警、圍觀群眾、任浩、清麗女生也懵逼了,連苦主孫也也差點陷入了自我懷疑的幻局:
是我剛才被摸了吧?
是吧?
“咦,太惡心了…”
“這口味重的,我在農村老家掏糞都沒有這么重…”
“我就說嘛,你們看這個男的,面色晦暗,臉部浮腫,連頭發都掉光了,肯定是臭流氓。”
“為啥啊?”
“腎不好!”
“可男人跟男人,不,不行的吧?”
“切,沒半夜鉆過公園吧?啥沒有?男的跟女的,女的跟女的,男的跟男的,還有不男不女跟又男又女的…”
“停停,您先讓我捋一捋…”
比起偷東西,墻頭草們最愛的還是桃色八卦,如果桃色八卦里又加入了男男這種爆款,更是打了雞血似的激動。
“我沒有,我沒有…”
輿論討伐之中,中年禿頭大叔終于從懵逼里跳回了現實,趕緊反駁:“誰看見我摸了?誰看見了?”
林白藥不動聲色的掐了下朱大觀。
朱大觀也想明白了,今天不是賣身,不是賣藝,是徹徹底底的把臉皮給賣了。
他咬咬牙,正好借著被任浩砸鼻子流出的眼淚,干脆利落的把大臉蛋埋進林白藥的肩頭,哭的痛不欲生,道:“是,我被他摸了大腿,我不干凈了,我還是黃花大小伙,還沒談過戀愛…”
一個男人,不是真的被摸,不是被逼的無奈,怎么可能承認這么丟臉的事?
眾人不勝唏噓,有人憤怒的喊著:“打他!”
“打死他!”
喊的都是男人,因為感同身受,特別共情。
眼看扯淡扯的沒完沒了,還有惡化局勢的危險,乘警當機立斷,決定無視被摸不被摸的事,先解決丟錢的案子。
因為現在國家沒立法,男的對男的不算犯罪,之前就有這樣的例子,男的被男的給啪啪了,受害者也告了,結果被判無罪釋放。
摸摸大腿,算事嗎?
“好了,大家安靜!”
乘警大喊兩聲,震住場面,沒人再往前擠,可還是嘰里呱啦的說個不停。
讓火車里的人閉嘴是不可能的事,乘警只好無視,轉頭對林白藥和朱大觀道:“這個呢,我們管不了,你們等會自行協商解決!”
又對中年禿頭大叔道:“這位同志,你是不是記錯了?再想想,錢會不會放在別的地方?行李箱查了嗎?”
乘警言語中透著基本的禮貌和客氣,但神色已經開始變得不耐煩。
誰都不希望當班的時候遇到大的失竊案,說句不好聽的,就火車上這人潮密集程度,真被人偷走了,幾乎沒有找回來的可能性。
中年禿頭大叔穩了穩心神,他是見過大世面的,既然乘警不追究猥褻的事,那就沒問題了。
“我不會記錯的,錢一直在手提包里放著…”
“哪個是你的行禮?取下來查一查。”乘警不跟他廢話,指著架子上的黑色大雙肩包,道:“是這個嗎?”
“是…可我沒放里面…”
乘警把雙肩包放到座位上,他前面是林白藥、朱大觀,中年禿頭大叔,身后是清麗女生、任浩和孫也等。
外圍是大批吃瓜群眾。
吃瓜群眾還在議論著吃瓜:
“摸男人,不管?”
“咋管?啥叫男人,勾肩搭背那是給面,脫光了摟著睡那是豪爽,連這都不怕,摸一下能少塊肉?”
“那不一樣啊,今天你被摸了,我沒吭聲,明天你被啪了,我也不吭聲,那么后天,我就會被摸被啪,誰來為我發聲?
“啊?這話好有道理,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汽車修理工。”
“汽車修理工和氣功大師,誰厲害?”
“氣功大師?那都是騙子…”
“放屁,老子就是氣功大師,敢不敢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
這氣功大師混在人群里,挑釁了三次,終于找到了和他比劃的人,頓時推搡起來。
旁邊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跟著人擠人,立刻撞到了剛剛拉開雙肩包拉鏈的乘警。
乘警腳步踉蹌,碰到了朱大觀,朱大觀往后退,踩到了中年禿頭大叔的腳。
大叔吃痛,忍不住推朱大觀,朱大觀反手也是一推,兩人怒目而視,就差對罵了。
那叫亂成了一團麻。
乘警顧不得道歉,急忙和另外一個乘警轉過身去維持秩序,等好不容易穩住局面,也找不到那個搗亂的氣功大師,只好作罷。
回頭繼續找錢,乘警拉開拉了一半的拉鏈,打開雙肩包,里面赫然放著厚厚的一摞錢。
“這不是嗎?”
乘警松了口氣,把錢拿出來數了數,道:“嗯?不是一千,是三千?”
中年禿頭大叔心里咯噔,察覺到了不妙,強顏歡笑的道:“是是,我記錯了,我向這位小兄弟道歉…”
突然,清麗女生摸了摸口袋,叫道:“我的錢呢?警察叔叔,我的錢找不到了…我的錢上面有幾張用黑色圓珠筆畫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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