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學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是不是沒坐過堂?
這兩天江寧縣又熱鬧起來了,沒想到剛看完錢業公所總管焦德秋鋃鐺入獄的熱鬧,新的一波又來了。
堂堂的正印知縣居然被錢業十二家同業聯名反告了,據說還涉嫌貪贓之事,驚動了南京都察院派御史進駐縣衙。
又有坊間傳言,又有經商徽人同仇敵愾,串聯著要齊行叫歇,用罷工來抗議江寧縣胡作非為。如果真出現這種局面,那可就是震動南都了!
有人看得明白,錢業公所若無后臺撐腰,怎敢聯名反告縣尊?真是風雨欲來之勢,不知最后結局如何。
這日江寧縣大堂升堂,但坐在正中公案后面的卻不是知縣大老爺了,而是專差御史張大人。
其實知縣馮某人也在堂上,由于并非待罪之身,所以仍然有個坐位,在公案的左側,屈居于張御史下首。
此時馮知縣的內心是苦澀的,仿佛有層層密網將自己罩住,憋得人喘不過氣來;又好似陷入泥沼,渾身使不出力氣,耍得一手好棍棒居然無用武之地。
富家大戶出身,一路有貴人扶持,始終順風順水的馮公子之前真沒想到過,官場人心居然如此險惡!
聯名十二家錢業的東家也陸陸續續到齊,跪見過主審御史后,被開恩站在了公案的右側,與馮知縣相對而立。
前文介紹過,縣衙大堂也叫公堂,在這里審案一般都是公開的,所以才會有明鏡高懸之說。
當即就有些來縣衙辦事的人站在公堂外面,探頭探腦的看熱鬧,就連縣衙吏員、差役也有來觀看的,畢竟今天這一出實在稀奇。
于是馮知縣的心情更苦澀了,往常他并不會在意別人看熱鬧,反正是他耍威風,不怕別人看。
但現在自己成了被審的那個,人生實在是太踏馬的難堪了。
念及此處不禁就想吟詩一首,昔日堂上官,今是階下囚,那人卻不在,無語淚雙流。
在知縣苦澀的視野中,突然見兩個差役如狼似虎的把人群分開,然后又看到個小小身影從人群中閃現出來,不緊不慢的拾階而上,一直走到了公堂外的月臺。
上次吵架后,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仿佛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馮知縣收回了目光,羞愧的低下了頭。
張御史顯然也看到了出現在公堂外的少年,他來之前是做過功課的,知道這是個重點人物。
只是此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張御史心里不由得犯嘀咕。
在這案子發動之前,他們各項計劃都很周詳,有人專門負責收拾小學生秦德威,不讓秦德威干擾到審案。
沒想到秦德威還沒被收拾,就先出現了在這里,這也許是個變數。但也無所謂,大勢之下,若干小小變數無足輕重,改變不了大局。
反正此子也蹦跶不了多久,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收拾他!
秦德威站在堂外,向著里面高聲道:“童生秦德威,特來作狀師,替馮縣尊應對問訊!”
京城這種地方,不怕事的刁民很多,頓時公堂外人群哄笑,有人叫道:“小秦先生你又來做狀師了!”
又有人叫:“別人親眼看到,你說要在家閉門不出考秀才!”
秦德威惡狠狠的回頭:“讀書人的事,你們懂個屁!”
神踏馬狀師!這時候也能有狀師嗎?張御史決定先給個下馬威,拍案大喝道:“堂下之人無禮之極!為何不跪下回話!”
秦德威愕然抬頭,質疑道:“這位御史老爺你是不是沒坐過堂審過案?在下是個雙案首童生!”
張御史冷哼道:“童生又如何?又不是功名,哪有見官不拜之禮遇!”
秦德威又答話道:“論理童生確實沒有功名,但勉強也算是半個讀書人身份了!
在公堂上,一般懂事的官員出于勉勵讀書的心意,都會特別關照童生免跪,更別說在下這樣的雙案首。
所以這位御史老爺你為了自家官聲著想,還是別要硬逼在下這雙案首跪著回話了,不然傳了出去,未免有凌虐讀書人之譏。”
張御史總感覺自己被諷刺了,又喝道:“好個刁嘴的小兒,左右何在......”
秦德威想起什么,突然又叫道:“對了,在下年紀未滿十五,大明律例公堂之上不得加以拷訊!”
沒幾句話,張御史就被氣得上頭,叱責道:“滾下去!這里不用狀師!”
秦德威露出奇怪的眼神:“這位御史老爺,您是不是真的沒坐過堂審過案?用不用狀師也不是御史老爺你說了算的。
你坐的地方不是都察院,是縣衙公堂,馮縣尊也不是待罪之身。你坐在公案后面,難道不知道應該怎么對待體面人?”
不等張御史再次發火,秦德威又趕緊科普道:“舉人以上的體面人,或者是婦人之類涉及名節的人物,被公堂傳喚問話時,是可以派人代替回話的!
這就是官府給予體面人的待遇,馮縣尊難道不比舉人體面?只要他有意愿,難道不可以找個人代替回話?”
張御史:“......”
踏馬的案子都不想審了,吵架怎么才能吵過這個殺千刀的小學生?
公堂外又是一陣哄笑聲,故老相傳,只要小秦先生上堂果然好看。
秦德威站在公堂門外,遙遙對著馮知縣叫道:“馮菜......啊不,馮老爺!您需要狀師代替接受問訊否?”
從這嗓音中,馮縣尊聽出了戲謔,聽出了調侃,聽出了嘲弄.......他多么想像往常一樣大喝一聲“滾”,但還是閉上眼,屈辱的點了點頭。
秦德威頓時從門檻外蹦了進來,走到馮縣尊身邊,嘴里還嘀咕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菜雞非要搶c位,人菜就算了,還罵走輔助送人頭......最后還是靠輔助死命保。”
可惜這里暫時已經是別人主場了,雖然值堂差役們聽見了,也不敢不懂裝懂的捧場大笑。
張御史不耐煩了,以吵架專業聞名的御史居然放棄了與小學生吵架的念頭,當即拍下驚堂木,喝道:“開始點名!”
“慢!”秦德威卻又強行插入,質疑道:“這位御史老爺你是不是沒有坐過堂審過案?”
張御史盯著秦德威,你踏馬的有種敢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秦德威沒顧上張御史的情緒,又科普道:“對體面人的問訊審理,自然也不同于普通人啊!
這位御史老爺你想想,假如你審訊的是一位婦人,難道能不顧婦人名節,容許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圍觀嗎!”
然后指著公堂外看熱鬧的人:“縣尊乃是一縣父母,代表著朝廷體面!這樣被人圍觀,成何體統!
這位御史老爺,你就打算這樣折辱代天子臨民的親民官?不是在下懷疑,您真的坐過堂,審過案?”
張御史:“......”
公堂外一陣哄鬧,紛紛指責小秦先生不仗義,自己進去了就不讓大家看熱鬧了。
張御史又扭頭對坐在公案左側的馮知縣問道:“馮大人你能告訴我,你平常是怎么忍的?”
被審待勘的馮知縣居然對審問自己的張御史產生了些許同情,嘆口氣回答說:“張大人啊,你忍啊忍啊就習慣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吵不過他的御史。”
就一次沒忍住,便坐在了這里給別人當孫子,教訓慘重。
聽到還有別的御史也撞過邪,張御史不知為何就覺得不那么丟人了,便喝令差役,驅趕公堂外人群。
秦德威又提醒道:“縣尊被問話,或許涉及縣中機密事情,不便外泄!而且縣尊畢竟與本衙門情熟,請斷絕縣衙內外交通,嚴禁擅自出入,以免傳遞消息通風報信!”
看在沒有加“你是不是沒有坐過堂”這個前綴的份上,此建議貌似又是嚴格限制馮知縣的權力,張御史就欣然采納了。
如此公堂逐漸變得肅靜,氣氛也緊張起來,張御史帶來的書辦開始點名。
十二名錢業東家全都到了,施文明也到了,如此人就齊了。
這十二名東家類似于原告身份,便先推出個代表陳情,還是被知縣勒逼敲詐那一套說辭。
而施文明則類似于佐證身份,錢業代表陳情完畢后,張御史就詢問施文明,一一證實確有四千兩銀子之事。
這些程序都很順利,因為秦德威只在旁邊冷眼旁觀,沒有打岔搗亂。
其實這四千兩銀子的事兒真有點不好說清,在馮知縣看來當然是錢業公所自愿購買官股的商業行為,但錢業公所反口一咬說是被強迫敲詐,吵到最后估計也是看老天爺信那邊了。
秦德威暫時沒管這個,因更嚴重的問題在后面。
張御史又質問馮知縣貪贓二千兩之事,畢竟本該入縣庫的四千兩消失了一半,縣庫如今只存有二千兩。
對此指控,馮知縣斷然否認。
但施文明卻作證說,他從縣庫取了二千兩源豐號銀票,交予了馮知縣。
又傳了縣庫吏員來問話,縣庫吏員說當時施文明代表縣尊來取銀票,他們不敢違抗上司命令,確實將二千兩銀票交給了施文明,其余二千兩銀票拿到源豐號換成了現銀。
秦德威終于確定,施文明原來是個臥底!然后假充污點證人!問題就出在施文明身上!
張御史貌似公正的對馮知縣問道:“馮大人你有何話說?”
秦德威代替馮知縣開口應對道:“這位御史老爺啊,你是不是沒坐過堂、審過案?”
張御史:“......”
他開始考慮,如果在公堂上拷打十五歲以下未成年人,自己會受到什么處分?值不值得賭上官場生涯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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