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青青
大雨淋漓，雷聲不斷。
昏黃的燭火搖曳不停，桌上的飯菜散發著香味，這狹窄的小屋顯得分外溫暖。
圣龍一縷圣氣洗滌了毒素，眾人又開始吃了起來。
逍遙子道長接連喝了好幾杯，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要說當年貧道行走江湖的時候，雖然聲名不算顯赫，但論轟烈程度，也未必遜色于易神風。”
“他是一柄鐵劍戰天下，貧道是一條簧舌論四方，所過之處，是無人不服啊。”
圣龍驚道：“道長的舌功如此厲害嗎？”
逍遙子道長傲然道：“那是自然。”
圣龍道：“那你給我舔舔？”
逍遙子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筷子一摔，道：“貧道是出家人，萬萬開不得這種玩笑的，請你這條黃鱔說話注意分寸。”
聽到“黃鱔”二字，圣龍當即來了火氣，兩人又對罵了起來。
一路上，這種場面并不少見，風無相已然習慣了。
慕容柔弱不禁好奇道：“夫君，舌功是什么？什么舔？”
風無相拉住了她的手，道：“等你夫君身體恢復了，就詳細給你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噢...”
慕容柔弱道：“這和你身體有關系嗎？”
風無相道：“有的，現在教你，我身體吃不消。”
慕容柔弱掀了掀眉，瞪眼道：“那必然是邪功。”
“相當邪惡。”
風無相鄭重回應。
但突然，他卻心有所感，下意識回頭看去。
只見廚房方向，一個黑漆漆的腦袋探出來，眨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眾人。
這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大約十歲，有些矮小，瘦瘦的，臉上全是黑灰。
頭發很短很亂，看樣子是用剪刀隨便剪的，而且側腦還有一條疤痕。
全身上下，哪里都是臟的，但唯獨她的眼睛，竟像是被秋水洗過一般，干凈清澈，并且帶著溫暖的善意。
“看什么看！還不滾進去！”
蕓蕓連忙跑了過來，對著風無相等人笑了笑，道：“諸位貴客，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
她完話，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手攥住她的耳朵，就往里拖。
“給貧道住手！”
逍遙子道長站了起來，大聲道：“把她帶過來，讓我們看看。”
聽到此話，于瘸子反而眼睛一亮，連忙給蕓蕓使眼色，然后拉著小姑娘走了過來。
眾人這才真正看清楚她的模樣。
穿著臟兮兮的麻衣，也不知道多久沒換了，褲子剛到腳踝，露出了更臟的腳掌。
腳上全是凍瘡，看樣子她不穿鞋已經很久了，這么長個冬天，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怎么熬過來的。
臉上有疤痕，足足四刀，縱橫交錯，被污漬掩蓋。
她比眾人想象中的還要瘦，就像是皮包骨一般，手臂細得像枯枝。
風無相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瘸子笑道：“貴客，這是在下的小女兒，先天有口疾，不會說話。至于名字嘛，還沒取，貴客想叫她什么，就叫她什么。”
說到這里，他壓著聲音，道：“如果貴客有特殊的要求，十兩黃金即可。”
“嘭！”
明定一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站了起來，眼中閃著怒火。
他厲聲道：“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試試！”
于瘸子連忙道：“大俠且勿息怒，是小的胡言亂語，得罪得罪。”
風無相目光冰冷，寒聲道：“柔弱，檢查一下。”
慕容柔弱點了點頭，走到小姑娘身邊，右手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
圣氣溢出，片刻之后，她才松了口氣，道：“還好，沒有遭到那方面的迫害。”
說到這里，她又咬牙切齒道：“可她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是長期的饑餓和受寒導致的。”
風無相也看到了她胳膊上的淤青和耳垂下方的裂痕。
她顯然經常被打，經常被扯耳朵，如剛才一般。
而就在此時，小姑娘卻抬起頭來，對著慕容柔弱微微一笑。
笑容溫暖無比，不含一絲雜質，眼睛更像是被秋水所洗，清澈發亮。
慕容柔弱都有些不知所措，但嘴角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回頭道：“夫君，她在對我笑，我好喜歡她啊。”
風無相點了點頭，道：“于瘸子，她是你的小女兒？”
“是是是。”
于瘸子道：“貴客，小女今年十二歲。”
看身材發育的情況，就像是八九歲的姑娘，沒想到已經十二歲了。
風無相心情很不爽，沉聲道：“蕓蕓也是你的女兒。”
于瘸子點頭道：“對，小的有兩個女兒。”
風無相眼中散發著寒意，森然道：“是嗎？既然都是女兒，為什么大女兒蕓蕓穿著厚厚的棉襖，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還穿著小牛皮靴。”
“而小女兒，雙腳被凍爛，全身都是傷，如此瘦弱，長期營養不良，甚至連名字都沒有？”
于瘸子訕訕一笑。
他低下頭，想了想，道：“我能力有限，養不起兩個女兒，只好一個富養，一個窮養了。”
明定大聲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偏心的父母，你們把她當女兒？我看是把她當畜生！剛才，你甚至想賣她清白！”
他也是個熱血性格，越說越氣，最后咬牙道：“她才十二歲，而且身體這么幼弱，你這個王八蛋根本沒把她當人，老子現在就宰了你信不信？”
逍遙子道長也道：“讓貧道來，貧道好久沒動手了。”
兩人怒氣沖沖，朝著于瘸子而去。
于瘸子嚇得臉色大變，連忙退后，喊道：“不要啊大俠，我至少把她養大了，不算太虧欠啊。”
風無相滿眼寒意，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而就在此時，小姑娘發現了不對勁，卻站在了于瘸子面前，輕呼了起來。
她不會說話，只會咿咿呀呀叫喚，但都看得出她的焦急。
最后，她張開手，護住了于瘸子。
這一刻，明定等人都愣住了。
良久之后，逍遙子才嘆了口氣，道：“父待女如狗，女待父如天，姓于的王八蛋真是讓人恨啊。”
他坐了下來，看向風無相，道：“無相啊，你看，這世間最莫測的事就是人心，有的人身為父親，卻連禽獸都不如。”
“有的呢，飽受生活的痛苦折磨，心中卻懷著至純的善良。”
“她的姐姐，嫉妒她jing致的容貌，劃爛她的臉，剪斷她的頭發，讓她穿最臟最破的衣服...”
“結果呢，這姑娘的眼睛依舊如此清澈，這種美是掩蓋不住的。”
風無相點了點頭。
逍遙子道長平時說話跟放屁一眼，此刻也難得說了幾句好話。
而慕容柔弱這個直腸子，又感性，聽到這番話，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連忙道：“夫君，這個妹妹好可憐啊，我們不能不管她。”
“稍安勿躁。”
風無相笑了笑，看向這個小姑娘。
小姑娘對著風無相微微一笑，眼神似乎直接透進了風無相的心底。
風無相不得不感嘆，這個笑容的確太打動人了。
他對著小姑娘招了招手，道：“過來，讓哥哥好好看看。”
小姑娘臉上的笑容更甜了，發出清澈的、咿咿呀呀的聲音，走到了風無相的身旁。
風無相摸了摸她的頭，道：“你沒有名字，哥哥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一亮，臉上透著驚喜，使勁點頭。
她殷切地看著風無相，似乎正看著自己的希望。
風無相想了想，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你出生在草原之畔，看著青草長大，不如就叫青青怎么樣？”
“青青，朗朗上口又好記，而且寓意著青青的春草，代表著希望，有著勃勃生機。”
慕容柔弱已經拍手道：“好！這個名字取得真好呀！”
小姑娘也是不停點著頭，臉上笑容燦爛，似乎很高興，不停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她忍不住揚起手臂，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后撲進了風無相的懷里。
風無相大笑出聲，道：“記住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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