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亦可自卑的感情(六)
“可不管你怎么想，這都不是你逃避的借口，你常說自己是個大人，那就給我拿出身為大人的姿態，就算是逞強，也要給我一直逞強下去。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期盼你能夠做到最好。”
徐冉火氣在爭吵中，消退了許多，但是對于韓亦可的行為依舊不滿，明明出現任何問題，她都可以跟自己說，而不是用這種方式...用這種方式去傷害身邊全部人。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關系，才要放棄打職業，那我往后的生活都會為此感到痛苦，不是因為你不夠堅強，而是因為我能力有限沒法幫到你，沒法為你負責。”徐冉輕嘆一口氣，“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再回去打職業了。”
韓亦可死死抿住唇，那瞳孔在微微顫動，她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倔強地扭過頭。
“不打了！我不想打了！”
徐冉眉峰忍不住一跳，但他沒有再次發火，而是輕輕問：“那理由呢，你心里真正不想打職業的理由是什么？”
“我...我...”韓亦可連續念叨了幾下，隨后竟再次忍不住落淚，她雙手抹著眼眶，似乎不想讓徐冉看到她哭泣的樣子：“你不喜歡我，你討厭我，那我打職業還有什么意思？！那我不如找個地方重新躲起來，不讓你看到，省得讓你心煩！”
“什么叫做我不喜歡你？”徐冉竟感到有些難以理解，“前些天我還發微博，說我喜歡你，難道你沒看到嗎？我怎么就討厭你了？”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大騙子！你就會騙人，你就是個超級大騙子！！”韓亦可夾帶著哭腔怒喊，讓徐冉愣在原地難以理解。
“你說你喜歡我，是假的！你說以后都會在我身邊，也是假的！你說我想見你的話隨時都能見，都是假的！”
徐冉苦笑不得，攤開手說：“我怎么會不喜歡你？我哪里騙你了？我若是不在意你，我會現在站在這跟你說這些嗎？”
“你討厭我，我知道！你恨不得把我推得遠遠的，讓我沒機會見到你，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亦可，我沒有這個想法...”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這一個多月以來你從未找過我？我有多想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起床都想著今天你會不會出現在戰隊基地，就算你不能帶我去玩，就算你不能和我說話，就算你只能像平時一樣站在我身后摸我的腦袋，我都知足了！”
韓亦可將腦袋壓在膝蓋上：“可是你根本不出現，就算我讓你來你也敷衍我！你是有多討厭我，有多么不想見到我？為什么連一面都不肯見我一下？！”
徐冉有些無奈解釋：“我這實在是...沒辦法過去。”
“我知道，我昨天已經知道了！我知道你不被你那些同事待見，所以你不會來，你不想讓你的同事難做！可你在乎的這些，真的很重要嗎！徐懟懟。”韓亦可的腦袋再次抬起來，雙眸看著徐冉：“我韓亦可覺得著一點都不重要！”
“徐懟懟，是你告訴我，讓我聽月蓮的話，讓我聽戰隊基地的管理，我才會照做！若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會來打這個職業。我知道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我身上所附帶的價值讓許多人羨慕嫉妒，可我不在乎！！若是我想見你，我會立馬放下所有跑到你面前，然而阻礙我一切沒能來見你的最大障礙物，便是你讓我聽他們的話！”
韓亦可眼水化成珠子，一滴滴落在她的手上，徐冉看得心慌，想要上前卻被韓亦可出聲制止。
“你別過來！我討厭你...你從未想過來見我，你把我當作累贅...”
徐冉大聲否認：“不，我沒有！”
“誰說沒有！在你眼里，我就是累贅！”韓亦可通紅的眼目瞪而來，“為什么你這么執著找上我爸媽，為什么你一定要我從里面挑一個出來！為什么還要告訴我，就算我選擇任何一個家庭，你都不會離開我，你還會在我身邊！”
“然而事實是什么？！”
“是你把我撇棄，我沒法再與你見面，我被所謂的親情家庭鉗住身子！你拿道德來綁架你自己，然后還要拿道德來綁架我！我討厭你！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
“重要的是！我都信了...”韓亦可咬住唇兒，“我信了你的鬼話，我真的不理解，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我想為你打職業，因我覺得你需要我這么做，若是有人問我打職業開不開心，我會說非常不開心，因為每天都見不到你，但是我能接受，因我覺得我付出的一切都是有價值的，我站在比賽舞臺上，不是為了勝利在戰斗，不是為了戰隊在戰斗，我是在你戰斗！都是為了你！”
“可你怎么對我？找到我爸媽，強迫讓我選一個，然后假惺惺說什么在意你的同事看法，在意我的訓練情況不愿意打擾我...”
“放你嗎臭屁！你就是討厭我，你想把我推得遠遠的！推到永遠都見不到我的地方，然而事實你也做到了，我真的見不到你了...”
韓亦可落下了淚珠，里面都包含著徐冉后知后覺的故事。
“你到底懂不懂，我有多喜歡你...這一個多月以來，我有多想你...”
徐冉再也按捺不住，握著瑞文娃娃連忙沖到電競椅面前單膝跪下，看著坐在電競椅下痛哭流涕的丫頭，他直接將其攬入懷里，表情滿是自責與傷感。
韓亦可的小手無力地推搡徐冉的肩膀，可推了幾下后，那蓮藕般的小手不由抱住徐冉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著。
徐冉感受到胸前潮濕的淚水，聽著耳旁那脆弱的哭聲，他心情很不是滋味。
“對不起...”
回想起前面他指責韓亦可，此時的他無比的內疚跟自責。
因為在徐冉眼里，他覺得韓亦可之所以這么做，就是不愿意面對自己不在她身邊的情況，她知道自己沒法再為她的職業生涯負責，她面對不了，這才逃避地躲回這出租屋。
他本以為是這樣...
原來不是啊...
韓亦可之所以爆發，之所以生氣，之所以要跑回這里，是因為她發現，其實她一直喜歡的家伙，原來一直都不喜歡她。
是啊，徐冉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他敢拍著胸膛說，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韓亦可好。
他引導韓亦可打職業，是想讓她能有自己一份事業工作，而心里也想著，若是她能夠打職業出名，那其父母自然會重新找上門，想接她回去。
韓亦可的童年是殘缺的...徐冉能做的不多，他覺得只要韓亦可能夠重新回到家庭里，或許會慢慢彌補親情、童年的空缺。
事實上，徐冉沒想錯。
韓亦可對于親情、家庭確實有期盼，但是徐冉萬萬沒有想到...在她的心里，自己的份量竟然這么大...
大到能壓過一切，大到可以掩蓋家庭、親情，大到能覆滅其所擁有的一切。
徐冉前面不見韓亦可確實有顧慮，想著韓亦可在重新有了父母后，或許會擁有新的生活，而自己不過是韓亦可的一個好朋友，未必需要時時刻刻在一起。
而且兩人彼此都有自己的工作，只要不是大問題，他都不應該去打擾韓亦可才對。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
韓亦可很聽自己的話，不管他說什么、要求什么，韓亦可總會第一個響應。
這也導致徐冉總會誤會，誤會韓亦可這般果斷響應自己的建議，是因為她喜歡這樣做，她對自己的建議很滿意。
其實不是！
是因為是他徐懟懟說的話，所以韓亦可才這般毫不猶豫的接受，沒有其他理由...
徐冉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他以為韓亦可喜歡打游戲，天賦高便覺得她會喜歡打職業。
他以為韓亦可對原生家庭有遺憾，便覺得她肯定想重新回到原生家庭中。
他以為韓亦可會有新的生活方式，有父母為她解決煩惱，往后也不太需要自己才對...
這些全都是他的一廂情愿，而韓亦可一直一聲不吭沒反抗，并不是她喜歡徐懟懟給自己做的選擇，而是因為這些選擇是他徐懟懟說出來的。
前面徐冉一直不懂不理解，現在他終于懂了。
原來是自己的自私，傷害了韓亦可。
他在這一個多月里，如同鑿壁偷光，一點點在韓亦可的心上挖出一個洞，直到這個洞越來越大，自己已經把韓亦可傷得極其痛苦了，現在才徹底反應過來！
徐冉啊，你簡直就是個王八蛋，為什么偏偏要疏忽掉韓亦可這丫頭的感受？
難道你不知道韓亦可喜歡你嗎？難道你不知道韓亦可很看重你嗎？
不，你很清楚的知道，但你為什么還是疏忽了？
自以為是的為韓亦可好，卻從未問過韓亦可，她到底想要什么...
徐冉輕輕摸著韓亦可的腦袋，她哭聲逐漸弱了下來，直到她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些，徐冉這才脫離懷抱，愧疚地看著面前著滿是被淚痕布滿的可愛臉蛋。
他拿手輕輕抹擦拭淚痕，卻發現淚痕有些難以清理干凈。
韓亦可的鼻子抽動，鬧過后又不太敢看徐冉，她看著徐冉手里的瑞文娃娃便連忙奪回來，看著娃娃上的塵痕，連忙用小手拍掉。
看著韓亦可這么珍惜這個瑞文娃娃，徐冉內心五味雜陳。
韓亦可把他每一句話，給的每一個東西都這么珍惜，自己卻沒法顧及到她的心情，自己這個朋友做得太失敗了。
“對不起。”徐冉再次愧疚的道歉。
韓亦可抿嘴，脆弱道：“你不是要罵我嗎。”
“不，我不該教訓你。錯的人是我，是我的問題。”
徐冉溫柔的擦拭韓亦可的臉蛋，她見徐冉小心翼翼的樣子，心情也逐漸復雜起來。
“我...我不許你再說，說這是個破地方，是破鳥籠子。”韓亦可很堅定道。
“嗯，我不說了。”
“這個屋子，全是這三年以來我跟你的回憶。”
“我們的回憶？”徐冉一愣。
“從我醒來到一個人住，我每天都在這里呆著，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感到開心，才感覺每天都是有意義的。盡管每天你都不能花太多時間陪我，可我知道每天總有那么幾個小時你是屬于我的，我每天等你下課...等你下班，每天守在電腦面前，就是期待你早點上線。”韓亦可眼眶再次泛起淚花，“可以說，這三年里我沒有誰，我的生活只有你了...你總說未來未來...可若是未來沒有你，我為什么要這個未來？未來不該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嗎？為什么我不能選擇有你的生活...像以前那樣，每天你只陪我一會會就好...”
“徐懟懟，我昨天好害怕...”
“我把你的同事打了，我發了脾氣，可我冷靜一想，你不能來見我了，而我又沒法出去找你。想起這一個多月不能見你，不能跟你說話，不能跟你一起玩，我都不懂我是怎么度過的，我每天都支撐自己安慰自己，說你有空就會來找我，你工作忙不能打擾你，我要聽你的話，去聽他們的話...”
“可是昨天我發現...原來這種可怕的生活還要持續好久好久，原來我往后的生活都是這樣的！往后的生活都是聽他們的話...去訓練...去比賽。”
“我都沒關系！我只要覺得這一切對你來說都是值得的，那我都愿意去做，可你不在我身邊了...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徐懟懟，你告訴我！這種未來，這種生活到底有什么意義？我不要什么名氣，我不要當職業選手，我不要當什么網路紅人！我更不需要那些虛假的親情！”
“你說我膽小、敏感、自卑，你說的對，我真的沒有面對外面世界的勇氣，但是支撐我從這鳥籠走出去，讓我走到外面世界的人是你啊。”
“我所有的勇氣都是你給的，你忘了嗎？可若你不在我身邊了，我的勇氣也就沒有了，就沒有了啊，你知道嗎？”
“我的人生是殘缺的，但是只要有你在，我覺得我沒少其他人什么，我比誰都開心，比誰都幸福。”
“只要能像以前一樣，每天那么幾個小時就好...”
“真的...”
韓亦可像個膽怯期盼能得到施舍的小女孩，那眉毛微微皺在一起，通紅的眼睛早已無聲的滿是淚水滑落，浸濕徐冉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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