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如此多驕 第453章 羅網【下】
頭疼還沒徹底好,等老嗷蓄蓄力再為盟主加更……
京城的風沙向來不小,況妙玉又抵死不肯進屋躲避,這連著三天沒能洗澡,只感覺身上粗糲糲的像是裹了一層枷鎖。
好在仗著先前吃了陣子苦,她也還勉強能夠忍受。
這日傍晚回到小院,就見客廳正中擺了個火爐,上面架著一口鴛鴦鍋,半邊紅油半邊清湯,牛羊肉在竹簍里堆得山高,周遭又擺了無數盤盤碗碗各色涮菜。
焦順則是短衣襟小打扮,又擼袖子褪褲腿的,露出一對兒粗胳膊兩條大毛腿。
不管是那些花樣繁多的葷腥,還是焦順這粗鄙的形象,無疑都踩在了妙玉的底線上,讓她下意識就要發作起來。
然而一句‘逐客令’到了嘴邊兒,卻又像是被刻骨銘心的饑餓感,以及對那污穢小廟的幻想,分別扯住了左右腿,無論怎么掙扎也漫不過唇齒。
“回來啦。”
焦順則是一如昨日那般,態度和煦又不容置疑的道:“快坐、快坐,這素菜吃多了實在不抗餓,我一琢磨干脆讓灶上弄了個鴛鴦鍋兒,咱們一人占半邊誰也不耽誤誰。”
說著,先掐了些青菜、油菜、油麥菜丟進清湯鍋里,又端起盤子用漏勺撥了些寬粉兒、土豆片、素丸子之類的進去。
至于紅油這邊,自然早就疊了密密麻麻的牛羊肉。
而面對焦順的招呼,妙玉不出意外的再次選擇了默然以對,屋里的氣氛一時恍似又回到了兩天前。
但靜儀卻沒有像兩天前那樣,陪著自家小姐一起僵立當場昨兒妙玉餓了一整天的凄慘樣子,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又如何忍心讓自家小姐重蹈覆轍?
于是先主動幫腔勸道:“師姐,咱們不吃這些葷腥,可也沒萬沒有攔著焦大爺的道理這鴛鴦鍋互不干涉,挺好的。”
說著,見妙玉沒有半點反應,又干脆上了手連拖帶拽,硬是把妙玉按坐在了焦順對面。
先拿擺在桌上的毛巾給自己和妙玉擦了手、臉,然后不由分說,用漏勺撈了些青菜,按照妙玉的口味蘸了作料,放涼了直接送到了妙玉嘴邊兒。
妙玉象征性的往后仰了仰頭,見靜儀鍥而不舍,便也默默的張開了櫻桃。
既吃了這第一口,后面的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靜儀一手包辦了涮菜、夾菜、蘸料等工序,妙玉則是勉強抄起筷子,承擔了最后一項工作:從面前的盤子里選幾樣可口的,夾起來放進嘴里。
就這么各顧各的,默默吃了一陣子之后,妙玉才突然發現自己又上了焦順的惡當!
他先前說選這鴛鴦火鍋,是為了各吃各的胡不干擾,可只要細一琢磨,就會明白這不過是托詞罷了難道吃炒菜就分不出葷素?
而他選這鴛鴦火鍋真正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讓人發汗!
妙玉原就覺得身上粗糲糲,仿似罩了一層由塵土組成的枷鎖,如今被那火鍋的熱霧一蒸,粗糲的沙塵登時化作了黏膩油泥,裹纏的人渾身不自在。
這讓她幾乎難以忍受的想要沐浴!
領悟了這層用意之后,妙玉抬頭狠狠剜了焦順一眼,卻見這廝正吃的滿嘴流油大呼過癮,時不時還要的抓起毛巾擦汗,忙的壓根顧不上理會自己。
妙玉盯著他磨了一陣子后槽牙,有心當面拆穿他的詭計,可想到這么做的結果,很可能是加倍的羞辱與報復,最終還是忍了下來,重新低下頭默默用飯。
酒足飯飽。
焦順愈發惡形惡狀不拘禮數,解開襟懷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歪在床上也不知從哪兒摸出本艷俗翻看,瞧那封面上的圖畫,赫然是小尼姑思凡故事。
然而妙玉卻壓根無暇理會,他這不知是暗示還是該叫做明示的行徑,因為在填飽了肚子之后,原本就十分迫切的沐浴需求便成倍的往上翻。
若不然……
待會等他再提出要洗澡的要求時,自己…自己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只要等他洗完澡后,自己再像昨天一樣將他趕走就好。
這是最后的妥協了!
反正除了吃喝之外,自己也沒什么是必須有求于他的。
雖然明知道焦順是故意而為,明知道他會得寸進尺,但身上被不斷放大的油膩感,卻還是讓妙玉開始了自欺欺人的幻想。
以至于到了后來,她甚至都有些急不可待,開始頻頻目視焦順,希望他能盡快提出要求,然后自己也好痛痛快快的泡個熱水澡。
偏焦順卻一點兒都不急。
等靜儀也用過飯之后,照例又把她使喚圓了,就這么足足磨蹭到臨近亥時晚上九點,他才終于慢條斯理的吩咐道:“這火鍋別的都好,就是吃完了容易發汗去讓人把洗澡水送來,順帶再拿兩件換洗的衣裳。”
靜儀聞言,立刻像昨天一樣轉頭望向了妙玉。
然而妙玉卻完全沒有昨天那種羞辱感,如釋重負之余,竟還萌生出了不該有的欣喜。
她生怕自己嘴角不受控制的上彎,于是忙低垂頭頸避開了靜儀的視線。
靜儀見狀,便知道自己小姐是默認了,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妙玉急于要沐浴,她又何嘗不想洗凈身上的塵土污穢?
當下忙去了外面傳話。
不多時就有婆子丫鬟送了熱水和沐浴的種種用具來,等靜儀領著她們進屋將那些東西放下之后,卻忽聽妙玉沉聲道:“你們另送些來擺在外面,不要用我的浴桶!”
那些丫鬟和婆子齊齊望向焦順。
焦順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指著客廳正當中道:“在這里再擺一個浴桶就是。”
他如今最享受的正是溫水煮妙玉的過程,若這座冰山融化的太快了,反而少了三分意趣。
當然了,要是九月之前還搞不定的話,那他就得考慮一下更為強硬直接的做法了,不然就該耽擱報復梅家的正事兒了這陣子他雖在妙玉身上花了不少功夫,但小作文計劃卻也一直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劉師爺拿著梅翰林親自寫的介紹信,從他的親朋故舊嘴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訊息,姑娘們從其中汲取營養,已經成功炮制出了幾篇暗藏陷阱的文章。
至于焦順最初提供的隨筆范文,如今也早被改的面目全非。
不過改文的主力卻并非是薛寶琴本人,而是她堂姐薛寶釵寶姐姐文筆細膩不說,又最是人情練達,知道該怎么讓讀者共情,若放在后世絕對是干自媒體的好材料。
這些且先不提。
卻說眼見那些丫鬟婆子去抬浴桶等物,妙玉立刻起身走進里間反鎖了房門,甚至連靜儀也一并關在了門外。
雖然她多少也明白,靜儀方才勸說自己用飯,以及服侍焦順的種種行徑都是為了自己好,可經歷了那兩個仆婦的背叛之后,她暫時無法再全心全意的相信別人了。
而即便反鎖了房門,她心里依舊覺得不踏實,于是又使出了渾身解數,拼命把梳妝臺拖過來抵在了門后。
等到親力親為,將洗澡水和香jing等物在浴桶里勾兌妥當,妙玉早已經累的汗流浹背,錯非是沐浴沖動壓過了身體的疲勞,說不定她連跨入浴桶的力氣都沒了。
當那嬌養了近二十年的身子,完全浸入浴桶時,她甚至忍不住發出了一連串疲憊又舒暢的低吟聲。
搓去身上的塵土,又在里面泡了將近小半個時辰,直到浴桶里的水開始變涼,妙玉都還舍不得從里面出來。
咔嚓咔嚓
然而就在她徜徉余韻時,窗外卻飛來幾塊雞卵大的石頭,嘁哩喀喳的砸碎了好幾塊玻璃!
妙玉愕然抬頭望去,還不等鬧明白發生了什么,又有幾個火團從外面飛了進來,而同時傳入屋內的,還有尤三姐的怒罵生:“不要臉的假尼姑,真當姑奶奶說了不算么?!”
妙玉這才猛然想起,當初剛到尤家的時候,這位尤三小姐曾當面警告自己,說是如果自己和焦順在她家里茍且,她就要放火燒死自己和焦順。
可誰能相信她一個小姑娘,竟真有這樣的烈性和狠辣?!
妙玉懵頭看著那火團在地上滾動,迅速燎著了不遠處的屏風,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里可是尤家,她難道就不怕火勢太大連累家人?!
這時外面又傳來焦順的怒喝聲,以及尤三姐迅速遠去的肆意大笑。
然后是靜儀在外面拼命的拍門叫嚷:“師姐、師姐?!你怎么樣了?!快開門啊!”
妙玉這才如夢初醒,眼見屋里已經數處起火,尤其是屏風正在熊熊燃燒,她慌忙從浴桶里爬出來,都顧不得什么肚兜褻褲,胡亂套上百衲衣便跌跌撞撞的沖到了門前。
可先前被挪過來的梳妝臺卻成了攔路虎。
她當時用盡洪荒之力才好容易拖到門前,如今一來腳下濕漉漉的打滑,二來泡久了手足無力,結果試了幾次也未能撼動那梳妝臺。
而這期間那火勢非但漸大,更開始彌漫起濃煙來。
妙玉被熏的劇烈咳嗽之余,也終于切實的感受到了死亡迫近的恐懼,于是終于放下矜持大聲呼喊道:“我、我出不去,我出不去了!快來救我、快救救我啊!”
靜儀在外面聽了,也是瘋狂的撞門。
可無論主仆兩個如何內外發力,也依舊于事無補。
妙玉的呼喊很快轉成了哭腔,嗓音也在濃煙熏烤下變的撕心裂肺起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的時候,忽聽稀里嘩啦一通脆響,卻是有人用椅子狠狠砸開了窗戶,緊接著就見一個裹著濕床單的魁梧身形翻窗入內,然后縱身越過火場,幾步便到了門前!
妙玉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迎上去一頭撞入焦順懷中,兩只手拼命環住了方才還無比嫌棄的熊腰。
焦順反手將她抱起,然后側身猛地一腳將梳妝臺踹翻在地,又單手麻利的拆掉了門閂。
正在撞門的靜儀立刻撲跌進來,見自家小姐蜷縮在焦順懷里,正要詢問可曾傷到哪里,就聽焦順喝道:“先照顧好你師姐,等我滅了火再說旁的!”
說著,就待將妙玉推給靜儀。
誰知妙玉驚恐過度,壓根沒聽到焦順的話,見焦順發力往外推,便八爪魚一樣死命糾纏。
這時節,焦順自然也不會慣著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她后臀上,喝道:“還不快撒手!”
妙玉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松開焦順,和靜儀一起退出了門外。
此時火勢已經不小了,但好在屋里屋外都擺著浴桶,二三十桶水不間斷的潑上去,很快就撲滅了這場火災。
其實妙玉方才要是反應及時,也壓根不會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這時府里的下人也聞訊趕了來,卻都被靜儀堵在了門外妙玉方才慌忙間本就沒來得及擦拭,再加上后來拼命抱住了裹著濕床單的焦順,那一身百衲衣早成了半透明的,如何敢放人進來‘參觀’?
趁靜儀堵門,她用毛巾護住上下要害,猶猶豫豫的走進了里間,原是想請焦順先出去,自己也好換上衣服來著。
可見焦順正敞著懷坐在床上,罵罵咧咧的查看身上被燙傷的地方,那溢于言表兇戾,讓妙玉壓根提不起膽子驅趕。
更何況方才自己還被他給救了。
“傻愣著作甚么?”
這時焦順沒好氣的呵斥道:“去給老子討瓶紅花油來tmd,這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看等我怎么收拾她!”
妙玉下意識轉身出了門,可想到自己衣不遮體的現狀,忙又縮回里間揚聲傳話給靜儀。
不多時靜儀討來了紅花油,進門交給妙玉之后,卻又不等妙玉開口,便急匆匆折回外面與那些婆子丫鬟交涉。
妙玉一手掩胸,一手捧著那紅花油,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聽焦順在身后連聲催促,猶豫片刻之后,終于還是期期艾艾的湊了上去,笨手笨腳的給焦順涂藥。
焦順一邊大罵尤三姐,一邊卻老實不客氣的端詳起了身前的濕衣美景。
迎上焦順那充滿侵略的目光時,妙玉身子一顫,心下忽就冒出個念頭來:難不成,這場火也是他背后主使的,目的就是為了要……
不然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哪來的這么膽子?!
若換在經歷這場生死劫難之前,妙玉想到這種可能,多半會堅定掙脫羅網的決心。
但如今……
她看著焦順身上的燎泡,卻是忍不住又連打了幾個寒顫,心道這人連對自身都這么狠,倘若自己不肯依從,甚或是堅詞拒絕,那他又豈肯善罷甘休?!
正想到這里,焦順就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妙玉驚呼一聲,卻竟沒敢做出絲毫的掙扎。
那污穢地獄的幻想,本就已經將她抵抗的決心削弱了大半,再加上這幾日的蹉跎,以及方才那生死間的大恐怖,更是徹底摧毀了她自以為堅定的反抗意志。
焦順其實是見她越涂越慢、越涂越歪,想要奪過紅花油自己上藥,那曾想她驚呼一聲之后,竟就低下頭半點反抗也沒有。
當下他立刻把什么紅花油拋在了腦后,更忘了什么徐徐圖之的計劃,試著發力一扯,妙玉那嬌滴滴的身子果然便軟軟的倒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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