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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交手(上)

  竹屋里煮著茶水。

  洛九蒼望向子女的目光中帶著一股自豪。

  如一個尋常的凡間老人。

  然而那自豪的目光深處,還藏著另一番不為人知的異彩。

  仿佛在欣慰,在開懷,在興奮,在瘋狂。

  洛亦雨乖巧的為長輩茶杯中續滿茶水。

  “女兒終于結丹成功,爹有沒有獎勵呢,我可好不容易才邁進金丹大修士之列哦。”

  “當然有!哈哈,為父豈能小氣。”洛九蒼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瓶,當做禮物送給了女兒。

  “靈丹?呀!好濃郁的丹氣!這是什么丹,孩兒怎么沒見過。”洛亦雨倒出丹藥后驚呼道。

  洛亦云湊過去瞧了瞧,道:“這么重的靈氣波動,絕非凡物,看起來有點像小培元丹呢。”

  洛九蒼大笑道:“此丹名為大培元丹,以九九八十一味靈草煉化而來,有提升修為之效,為父這些年也只煉制出兩粒,趁著小雨進階這番喜事,都給你們了,云兒也有份。”

  說著洛九蒼將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瓷瓶扔給洛亦云。

  洛亦云小心翼翼的接過來,一邊把玩一邊語氣古怪的道:“云兒,這名字爹可很少叫哦,我記得上次聽見的時候,還是娘喚我的時候,娘在病榻上的臉蒼白如紙,她當時很痛苦,可她不愿讓我看出來…娘患的,究竟是什么病呢。”

  洛亦云的自言自語,令一家三口的和睦氣氛發生了詭異的轉變。

  洛九蒼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洛亦雨微微低著頭,盯著手里的大培元丹出神,洛亦云則將質問的目光盯在藥王身上。

  “娘患的病,究竟是什么病。”洛亦云沉聲質問。

  “她患的自然是連神醫都束手無策的世間奇癥,為父也無能為力。”洛九蒼沉默良久,發出沉沉嘆息。

  洛亦云點了點頭。

  他轉過身來到窗邊,抬手將那粒無比珍貴的大培元丹扔進池塘。

  咕咚一聲輕響。

  丹丸緩緩沉入水底。

  洛亦云冷聲道:“藥王行醫天下,治病無數,堪稱妙手回春,所治之人無一不痊愈,任何病癥均都手到病除,藥王之稱譽滿天下,卻罕有人知,藥王還有除苦之說,但凡治不好的人,都會被你抹殺,名曰剔除苦難,實則滅口而已。”

  藥王的這番隱秘,很少有人知道。

  洛九蒼神色不變,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兒子,道:“世人愚昧,寧肯病入膏肓嘗盡痛苦而亡也不愿盡早解脫,莫非我洛九蒼之子,也如世人那般愚昧不堪?”

  洛亦云面朝黑漆漆的池水。

  “除苦,除苦,早日解除苦難其實也不錯,至少不再痛苦…兒當然不愚昧,我想不通的是,你如何狠得下心,連自己的夫人都要扼殺!除苦除到了自家人的頭上!”

  “那是因為我太在乎她,不忍看她痛苦的模樣,早登極樂,她也早些解脫。”

  “原來如此,你對她真是一往情深…那么,你這位深明大義的當世藥王為何要將夫人的碎骨鋪進池塘充當白沙?我知道了,因為思念嘍,推開窗就能看到往昔的枕邊人多好,不知我們兄妹的白骨,要何時鋪池塘呢。”

  竹屋里的氣氛瞬間凝固,冷冽到極點。

  低頭的洛亦雨緊張得氣息外溢,結丹境的強大威壓不受控制的若隱若現,如同陣陣寒風,吹得燭火明滅不定。

  洛九蒼發出一聲蒼涼冷笑:“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讓你這些年無法無天,目無尊長,也罷,今天老夫行家法,教訓教訓你這不孝之子!”

  洛九蒼大手一揮,竹屋的門窗豁然封死。

  煮水的爐火開始蒸騰起來,烈焰滾滾,逐漸灼熱。

  小小的竹屋竟形如丹爐!

  屋中的兄妹則成了靈藥!

  “爹!你真要煉了我們兄妹嗎?我們可是你親生的骨血!”

  洛亦雨帶著哭腔的驚呼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既然你們知道是我的親生骨血,就該盡孝道,讓為父的修為再進一籌,苦等二十載,今日便是雙子匯嬰丹的成丹之時!哈哈哈哈!”

  藥王的狂笑震得火光四濺。

  透過竹屋的縫隙,能看到洛家兄妹聯手抵抗的艱難身影。

  盡管洛亦雨結丹大成,加上曾經有過結丹經驗的洛亦云,兩人依舊遠遠不是藥王的對手。

  不久便出現落敗的征兆。

  轟隆隆…

  藥王島上的石屋碎裂開來,服用過強效蘊神丹的大師兄呂禍如一道劍光般飛掠而至,沖進竹屋之內。

  “師尊,別來無恙,弟子不孝,特來討你的命!”

  “逆徒孽子!今日叫你等有來無回!”

  竹屋發出轟轟怪響,屋內的惡戰險象環生。

  島嶼另一側。

  安靜的祖師堂內燈火明亮。

  屋里擺放著一盞盞油燈,火苗晃動間投在墻壁上的影子也隨之蕩漾開來。

  祖師堂的中心盤坐著一道挺拔的身影。

  此人名為牛陌,是藥王洛九蒼的二弟子,有著多年的結丹修為,平日里負責打掃祖師堂,相當于閉關于此。

  牛陌的修為不弱于大弟子呂禍,是洛九蒼最為偏愛的一位結丹弟子,也是洛九蒼的心腹,唯藥王之命是從。

  牛陌的面前,有兩盞最為明亮的油燈,燈座上分別刻著云雨二字。

  魂燈,藥王島的一份傳承。

  但凡拜入藥王島的門人弟子,都需要立一盞自己的魂燈。

  魂燈由特制的材料煉成,可從一滴精血中扯出元神收入燈中,美其名曰種魂于此預兆生死,實際真正的用途只有藥王自己才知道。

  牛陌在閉目打坐,運轉氣息,默默修煉。

  他在結丹境多年,境界始終難以再進一步達到結丹圓滿,算得上結丹境中的成名高手,與那些結丹巔峰的強者比起來還是差著不少。

  其實牛陌的天賦并不是太好。

  是藥王島的靈丹,硬生生堆出了他這位結丹境的大修士。

  因此,牛陌對藥王感恩戴德,甚至托付生死,誓死追隨。

  本該如往常一樣的修煉之夜,被一個不速之客所打斷。

  門外走進一人,背著手,串門兒一樣毫無客氣之意,仿佛藥王島的祖師堂是鄰居家的菜地一樣。

  正是徐衍。

  來到屋中,徐衍嘖嘖稱奇。

  “點這么多燈,不怕走水啊,真要燒了祖宗牌位可怎么辦。”

  牛陌不曾睜眼,冷哼道:“宵小之輩膽敢亂闖祖師堂,罰!十載陽壽。”

  說話間牛陌雙手結印,施展出極其陰損的功法。

  只見他面前的一個空著的燈盞倒飛而出,在徐衍頭頂快速旋轉,盞中形成吸扯的漩渦,想要從徐衍的天靈處扯走生機。

  所謂的懲罰十載陽壽,其實是用燈盞這件特殊的法器來吸收一部分生機,再將生機化作燈油,燃燒起生命之火,火光照耀之處可產生極強的靈氣漩渦,用來修煉大有裨益。

  這份陰毒的功法便是牛陌的拿手功夫,藥王親傳的密法。

  平日里百試百靈的功法,在今天古怪的失效了。

  燈盞越轉越快,最后都要轉飛出去了,別說十年陽壽,連半點生機都沒吸走。

  牛陌猛然睜眼。

  他知道遇上了高手,之前的輕蔑徹底消失,心頭殺意大起。

  徐衍抬頭看著腦袋上的燈盞,好奇道:“這玩意有啥用,血滴子?它怎么不落下來?”

  牛陌揚手連連打出不同的法訣,道:“你很快便知道它的用途,罰!二十載壽元。”

  燈盞改變的旋轉的方式,不僅自傳,還開始繞著徐衍的腦袋旋轉,忽上忽下,漂浮不定。

  徐衍跟著上下點頭,模樣滑稽,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哦我知道了,你這是怕死,調命呢。”

  牛陌冷漠的表情逐漸變化。

  他大吼一聲,手中的法訣翻飛如花,“罰!三十載壽元!”

  “罰!一甲子!”

  “罰!百年亡!”

  將吸扯生機的功法施展到極致,牛陌依舊沒感受到對面的青年損失半點壽元。

  高手!

  牛陌心生忌憚。

  其實他這份忌憚來得不是時候。

  用別的招,徐衍早還手了,偏偏用吸扯生機的陰損功法。

  生機壽元那玩意,徐衍就算想給都給不出去。

  根本沒有。

  牛陌不在嘗試,點手喚回燈盞法器,他一拍座下的蒲團,整個人騰空而起,盤坐于半空。

  居高臨下,氣勢壓人。

  “你是何人。”

  “在下丹堂試藥的藥奴,奉命來打掃打掃。”

  “藥奴?”牛陌皺了皺眉,道:“此地無塵,無需打掃。”

  “用得用得。”徐衍很認真的道:“祖師堂雖然無塵,卻有一坨屎,不掃干凈怎么能行。”

  牛陌先是疑惑,緊接著大怒,人家分明在罵他是一坨屎。

  “只會逞口舌之欲的小輩,拿出點本領來,否則你別想活著出去。”

  “本領啊,我想想。”徐衍用手指翹了翹額頭,為難道:“我會得不多,就會幾招劍式,幾招火焰法術,閣下看來修為深厚,打斗起來我可能不是對手,不如這樣,咱們文斗一番如何,比一比誰的飛劍最鋒利。”

  牛陌此人剛愎自用,聞言立刻答應下來。

  “可以!你想怎么個比法。”

  徐衍將七把黑劍掏了出來,道:“簡單,一人一劍,我先扎你,然后你扎我,看誰最后死。”

  牛陌差點氣吐了血,怒道:“放屁!你扎我心脈一劍,我豈不必死,想比也行,我先扎你,你再扎我!”

  徐衍為難道:“那也不行啊,你扎我心脈我不也死了,倒是有點麻煩…有了!你看這樣如何,我們自己扎自己,看誰最后死。”

  牛陌冷笑道:“好哇,你先來,你扎自己什么地方,我牛某人必定扎同樣的地方。”

  徐衍道:“別耍賴,誰要不扎,誰是龜兒子。”

  牛陌道:“只要你敢先動手,奉陪到底!”

  徐衍抓起一把黑劍,順著自己的右肋扎了進去。

  噗嗤一聲。

  劍柄沒入,劍尖從后腰透了出來。

  “該、該你了!”徐衍疼得齜牙咧嘴,彎著腰一副痛苦表情。

  牛陌直接愣住了。

  他沒想到面前這家伙真扎自己。

  這也太狠了吧!

  怎么下得了手!

  話已經說出去了,牛陌再想返回已經沒機會了,他看得出對方并沒有耍花招,而是實打實的扎了一劍。

  猶豫著要不要動手的功夫,就聽對方傳來嗤笑聲。

  “怎么?堂堂藥王真傳,說話難道是放屁嗎,你要是不敢,剛才明說啊,沒關系,不扎也行,這一劍算我送你的,不過從今之后你得改改名號,就叫龜兒子。”

  “誰人不敢!”

  牛陌抓出一把鋒利的短刀,照著自己的右肋扎了進去,他臉色頓時蒼白了一些,不過毫不在乎。

  結丹程度的肉身,遠超凡人,這種并不致命的傷勢基本傷不到結丹大修士。

  靈力運轉,連半滴血都不流。

  “痛快!”徐衍挑起大拇指,道:“這才叫棋逢對手,看我第二劍!你可別當龜兒子!”

  “來!誰不扎誰是狗娘養的!”

  “來!”

  噗嗤!

  噗噗噗!

  祖師堂里,一陣陣金鐵入肉的響動。

  聽得人頭皮發麻。

  半晌過后,徐衍身上插滿了七柄黑劍,搖搖欲墜。

  牛陌的身上也插著短刀長劍,也是七柄,位置相同,他嘴角溢血,面白如紙,騰起的蒲團早已落地,氣息虛弱幾乎奄奄一息。

  除了最初的兩劍是扎的雙肋以外,徐衍從第三劍開始,扎的地方越來越重,整個前心基本成了箭靶。

  牛陌的脾氣極其爆裂,從不落于人后,被激怒之下也成了箭靶。

  牛陌擦了下嘴角血跡,虛弱不堪卻得意道:“小子,如此重創你絕對活不成,我有靈丹保命,你有什么!你只能等死!”

  徐衍漸漸站直了身子,之前的痛苦神態盡數退去,語氣古怪道:“我是沒有靈丹,我有的,是不死之法。”

  說著徐衍將身上的七柄黑劍一柄柄拔了下來,輕松隨意得好像在拔頭發一樣。

  牛陌直接看呆了。

  這不可能!

  牛陌不敢置信,他親眼看著對方扎了七劍,那是實打實的七劍啊!

  他是結丹大修士,障眼法根本騙不過他。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扎透肺腑這等重創,人家卻沒事人一樣?

  而自己幾乎到了瀕死的境地?

  “想知道原因嗎。”

  徐衍的聲音帶著無法抗拒的誘惑響起,牛陌茫然的點著頭。

  隨后牛陌就看到對面的青年身上燃起了一層火焰…

  “火魃!”

  身受重創的牛陌終于明白了緣由。

  人家根本是死的,自然隨便扎。

  牛陌這位藥王島的二弟子的念頭就此定格,一柄黑劍貫穿了他的心脈。

  尸體倒地。

  “三尸神劍的材料終于湊齊了。”

  祖師堂里,徐衍嘀咕著收起了刻著云雨的兩盞魂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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