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師門恩怨
時至中午，李承找一家茶樓，要了一份快餐。
在等餐的時候，將銅錢攤在桌面上，又將六枚黑漆古收在紙袋中，桌上只余下二十五枚清朝五帝錢。
沒錯，他想要編制五帝錢，來提高這些銅錢價值。
現在的香江市場，流行“大五帝”，也就是秦半兩、漢五銖、唐開元、宋朝的宋元通寶和明朝的永樂通寶，據說五帝錢有擋煞、防小人、避邪、旺財、祈福之功能。脖子上掛銅錢，取銅錢歷經萬人手之實，匯集百家之陽氣，可抵御邪祟鬼魂。
小五帝錢，就是李承面前擺放的這五種銅錢，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五朝通寶，一脈相承，是典型的風水錢。
風水師用小五帝而不用大五帝，因不同朝代的皇帝在一起難以和平共處，容易打仗導致不協同，而卻銅錢外圓內方表天圓地方法相，中間帝號表人，剛好滿足天地人三才，半兩和五銖等卻非帝號不滿足天地人三才。
因此，大五帝錢常被用于個人佩戴，驅邪避祟，小五帝經常被當成風水法器。
香江人信風水，但使用“小五帝”去煞，卻還沒有形成風氣，僅有不多的風水師在用。他想要將這五套“五帝錢”出手，還需要選擇合適對象。
他的手很巧，紅繩纏繞銅錢，從順治通寶開始，一枚枚扣壓在一起，在結束部位還編織一個萬福結，隨手繞一個穗子。
銅錢是精挑細選，一色的傳世古，手藝嘛…
手一拎，一串黃燦燦的五帝錢出爐，紅穗飄揚，李承很滿意這件作品。
賣不掉？不存在的！
別忘了他還有一位便宜師兄，也就是饒老師的記名弟子。
以前不知道為什么師傅說這位師兄走入歧途，抵港后終于明白。這位雷澤師兄現在除了書法、文學研究外，主要精力放在《易經》上，甚至組織了一家世界易經聯合會。
他的風水造詣在香江非常有名氣。
大不了找師兄去聊聊。
將這串放在一邊，拿起紅繩，編織起另外幾串。
“這是五帝？”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李承抬起頭，剛才注意力太集中，旁邊過道不知何時站著兩人。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人，眼睛盯著這串五帝錢，另一位年齡稍大，戴著黑框眼鏡，背著手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李承身上。
李承朝兩人微笑著點點頭，手中依舊沒停下。
“我可以看看嗎？”那位中年人目光回到李承身上，指指已經編制好的小五帝問道。小五帝已經不是銅錢，而是法器，別人不同意，那是萬萬不能亂上手的。
“上手吧，沒事。”李承可沒這么多講究，手中這串剛好編好，索性將這串連同剛才那串，都推過去。
倆人沒客氣，一人一串，拿起來端詳。
說話的中年人顯然更懂，他拿的是紅繩兩端，而那位年長一些的黑框眼鏡中年人，則是一把抓，還扭頭問道：“盧生，這串就是五帝錢？不是說秦漢唐宋明嗎？”
“這是小五帝，風水器。唐兄說的是大五帝，那是配器。”其實小五帝沒啥可看的，只要銅錢的品相好，從上到下的年代順序對，銅錢正反面莫弄錯，基本就符合要求。
李承眼拙，沒認出這位姓盧的中年人，是香江第一本風水雜志《新玄機》的主編盧勤圣。此人也是風水高手，今天和友人相聚飲茶，沒想到碰見李承在編制小五帝。
五帝不出奇，關鍵是李承年紀太輕，手法嫻熟，他忍不住出言。
他的友人唐志榮，也就是另一位微胖，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是香江小有名氣的電影人，不僅有自己的電影制作公司，還在九龍元朗一帶擁有四家“鄉村影院”，也就是二級電影院，是日活院線的股東之一。
今天唐志榮邀請盧勤圣喝茶，主要是請對方幫自己看看好日子——他家電影公司投拍一部帶彩的簡單生活片，想找個好日子開機。
這種帶彩的小電影，不如嘉禾公司的那些大制作，可依舊要五百萬港紙的投資，由不得他不慎重。
見盧勤圣對這串小五帝感興趣的樣子，他忍不住問道，“這…五帝錢，有什么說道嗎？”
好為人師者多矣。
盧勤圣沒有回答，轉頭笑著對李承說道：“年輕人，你來說說？”
他想考考這位手藝不錯的年輕人，究竟懂不懂？又擔心對方不搭理，索性又說道，“如果說得好，這兩串小五帝，我請了。”
請法器，不還價的，意思是讓李承隨便開，也含有品行的考核。盧勤圣不擔心對方漫天要價，反正他能轉賣到以后請他做風水事的客戶身上。
呵呵，還有這好事？正發愁五串小五帝怎么出貨呢。
李承放下手中的銅錢和紅繩，笑著指指身旁的空位道：“兩位請坐。”
等盧勤圣和唐志榮坐下，他理出五枚銅錢，整齊的排在兩人面前：“五帝配五德，五德配五行，五帝錢具有五位帝王的五行。清五帝錢五位帝王中順治屬水、康熙屬木、雍正屬土、乾隆屬金、嘉慶屬火。”
“清五帝一脈相承，自成體系，也算是混沌為一，分而化陰陽，陰陽為二，天清地明，交感成三，三生萬物，也就有了乾隆朝的盛世。”
“清五帝錢，兼具天地陰陽五行之精華，注重相生相承，故而能去煞、融生機、顯財顯德，生機無窮。”
其實，他并不懂什么風水，但有關小五帝的后世記憶卻很多，于是隨便挑出一小片段說說，已經足夠震住眼前兩位。
“小師傅高手！請問高姓大名，尊師哪位？”盧勤圣連忙拱手。
“雷澤是我師兄！”李承抬頭笑笑，沒有說出師傅姓名，對方既然懂風水，那雷澤大名應該不陌生。
“《十分鐘周易》的雷澤？”對方果然聽過雷師兄的名頭，立即追問。
《十分鐘周易》是雷澤師兄兩年前出版的一本易經科普本，絕對是易經熱潮開先河的易學專著之一，在海內外有多種版本，影響很廣。
饒老師最后決定另選傳人，也是因為這本書的出版，認為他徹底走上歧途。
李承對此持無所謂的態度，易學研究未必就是歧途，雷師兄的名頭，借用一下，無芥蒂。
他笑著點點頭。
“原來是名門中人，尊師是固庵先生？還是叔度先生？鄙人盧勤圣，《新玄機》主編，這位是香江影視名人唐志榮先生。”
盧勤圣的話語中，透露出另一則師門恩怨。
雷澤原本是跟著饒老學先秦史學、學書畫，老師甚是喜愛，稱贊他的書法作品“橫平豎直，有廟堂之氣”，一度真想將他列入門墻。
可是，雷澤年少聰慧、心氣甚高，脾性也倔，主意很正。
他由先秦研究轉向《孫子兵法》，又由《孫子兵法》研究發軔，而及《鬼谷子》，由《周易》而及佛學禪宗，由佛學又轉入風水玄學。饒老兩次勸誡，都沒能將他拉回來。
雷澤師兄未能列入門墻還有另個一原因——他在離開港大后，另投盧叔度教授學周易。
盧叔度教授曾任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和先秦文學研究生導師，也是一位國學大師。
咳咳，文人相輕也罷，性格不合也罷，饒老與盧叔度教授倆人關系一直不算好。雷澤師兄選擇盧教授學周易，對饒老絕對是一大打擊。
最終，雷澤只是記名弟子。
這其中的恩怨，都是饒棼閑聊時告知李承的。
“雷師兄的老師，自然是饒老。”他抬頭看了眼對方，語氣有些冷。
作為正式入室弟子，李承需要維護老師的尊嚴，這無關對盧教授的尊敬與否。
“抱歉，失言！”盧勤圣對雷澤的師門恩怨不是很清楚，只是聽過雷澤此人曾先后拜師饒老、李溯泉、盧叔度等人，雖不知眼前年輕人為何不高興，他還是拱手致歉。
李承卻沒了和他聊天的興致，他想到另一件事，師傅培養自己，是不是也有和雷澤師兄一較高下的用意？
雖然知道，這么想是對饒老的不敬，可這想法一生出來，就如同荒草般橫生。
將兩串五帝錢推到盧勤圣面前，言語中不自覺帶出一絲生冷，“兩件，一千港紙。”
文人多思，心魔最重。
李承不知不覺中，招惹心魔，猶不自知。
住吉一家北美社部，位于紐瓦克西北區的一棟紅色大樓中。
小潘有司眉心緊鎖，夾著皮包，在幾位幫眾的擁簇下，匆匆離開大樓。
今天是他和安田建的第六輪談判，結果依然不好。
對于視如己出的弟子小園瑾究投靠安田建，他除了憤怒，竟然毫無辦法。這讓小潘有司深深懊惱。
安田建的強勢介入，讓己方很被動。分潤部分寶藏所得給對方，已經不可避免——安田建手中不僅握有自己盜取好友家傳畫作的秘密，還威脅說上報京都總部，任憑總部裁決此事。
這哪行？總部一旦插手，自己想喝口湯都難！
只是安田建這家伙，獅子大張口，竟然要平分寶藏？
憑什么？
自己辛辛苦苦，籌備好幾個月換取的秘密，他倒好，什么不用付出，就想要一半？
安田建該死，小園瑾究更該死！還有那可惡的東方人，也該死！
路旁的路燈透過車窗映在他的臉上，格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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