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歲月

　　黑熊妖王很快人事不省。

　　再醒來時，已經出現在玄陰魔宗的廢墟，在它身邊，還有其余三大妖王。

　　它們個個愁眉不展，只是多少有些慶幸，至少它們還活著。

　　妖兵鬼煞們，大部分也沒事，只是它們很明顯被圈禁起來，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

　　地底深處，密布著地煞之氣，一道魔光深入地底，游走間，鉆入一處極陰地煞穴之中，小雪在里面靜靜地躺著。

　　她的妖身竅穴已經被陰煞封死，正因如此，才讓她在重傷下活了下來。

　　魔光一動，在小雪身上游走一遍，那些凝聚了不知多少萬年的陰煞，如冰消雪融一樣，自小雪的竅穴中化開。

　　她醒了過來。

　　只覺得周圍陰煞之氣一空。

　　一道魔光凝成一團，里面有個冷幽幽的影子。

　　她好一會才回過神，忽然遏制不住心中狂喜，朝著影子拜倒，“參見老祖，婢子無能，累得老祖前來搭救，罪該萬死。”

　　“知道自己無能，就不要去做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事。”

　　“婢子以后一定謹記老祖的教誨。”

　　“你記不記著對我而言沒什么關系，這應該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若不是念著一點香火情，蘇塵是不打算管玄陰魔宗的事。

　　只是雖然為即將超脫天地的神魔，難免也還是眾生，佛道魔都講什么無情忘情，但是講了這個情字，那就是還有。

　　既是神魔，也是眾生，無非是力量更強大，思維更理智而已。

　　神魔仙佛高高在上，那是力量如此，多了一些改天換地的能力，終歸到底，還是生靈。

　　至于證得無上大道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樣子，那自不是現在的蘇塵所能知曉。

　　他只能對自己現在的狀態做出判斷。

　　到最后會演化成什么形式，成為什么樣子，不必深究。

　　前面的路，走到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樣子。

　　一路走到現在，有從容不迫的時候，有步履變快的時候，也有步履艱難的時候，只是到底走到了這里。

　　他心里有些孤寂和寂寞，卻不為此縈懷。

　　“老祖要超脫這方天地了嗎？”

　　“不是超脫，而是池水供不起真龍。”

　　許是將去探索未知的地方，蘇塵難免和小雪多說幾句話。畢竟蘇塵成為黑山老祖，見到的第一個生靈是小雪。

　　說是沒有一些特別，那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了，老祖已經走到了妖魔道路的盡頭，你要開辟新的道路。”

　　如果是一千年前，小雪不懂這些，現在她有些明白。

　　明白后，多少有些覺得老祖是孤寂的。

　　她努力修行，除了想為老祖效力之外，也曾想著，若是有一天老祖自黑山禁地走出，那當是此間妖魔道的盡頭，一定很孤獨。

　　她希望那時候，她不只是個小貍貓，多少能懂一點老祖的魔心。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在往后的修行之路，能看到老祖的背影，哪怕是很遠很遠的背影，至少她還能瞧見老祖，沒有被老祖徹底丟下。

　　“你能說出這番話，興許咱們還有再見面的時候。”

　　魔影消失，恍然一夢。

　　回歸黑山，蘇塵的袖口鉆出魔墳，那魔墳忽地冒出黑煙，竟好似生靈一樣幻化出蒼老的人臉。

　　此前對黑熊妖王發出的怪異聲音，正是來自魔墳。

　　它已經身具一些道門法寶的特性，有了器靈，而魔力廣大，猶有過之。

　　無論是魔墳、魔衣還是幽冥劫水，終歸到底是從蘇塵的影子演化出來，只是各自際遇不同，所以形態有了區別。

　　源于蘇塵渡過了天雷劫，所以魔墳有些類似蜃妖，有一點不死的特性。

　　而且可能是消化了血棺的緣故，它成為三者中，最先生出器靈者。

　　“拜見老祖。”它還有些不適應現如今的變化。

　　以往它只需要聽從老祖的命令即可，無須有別的思維，有了器靈之后，雖然還是要絕對服從老祖，但它也要開始思考該如何修行。

　　作為一個成熟的魔寶，不能只依仗老祖，還得自己去不斷進化，主動為老祖分擔事情。

　　“好好修行。”

　　歲月的力量，確實無聲又驚人。

　　當年魔墳才出現的時候，蘇塵是料想不到它有一天會誕生器靈的。

　　只是一座山都能化形，一座墳生出器靈來，也不如何稀奇。

　　蘇塵想起一句話，只要活得久，那么一切可能皆會出現，而現在的事，也會在無盡的歲月里，成為過去的重復。

　　但蘇塵成為大魔的一生，大部分時間是重復且枯燥的。

　　他已經養成了這樣習慣。喜歡修行，沉迷修行。

　　老魔在南疆的出手，引起轟動。修行界為此頗有熱議，可是沒有影響到黑山禁地的老魔。

　　他一如既往的修煉著，鉆研煉器之道，琢磨星辰魔火和陰陽道火的融合，甚至還試圖通過太清道解，妄想以大智慧，推演出道門斬三尸的秘法來。

　　對于普通修士妖魔而言，老魔想做的事太多太雜。

　　可是這些事如果以老魔漫長的歲月來看，又只能算閑暇時的興趣愛好。

　　神明的全知全能，或許更多是因為它們活得太久，什么都見過、做過。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又過去去三十年，冥部十人和蜃妖終于要穿過陰世黃泉，來到真正的陰世，確切的說是此方天地的陰世。

　　如果是有血有肉的生靈，到了陰世，身上的血肉會在陰世法則下，自然消融。

　　它們沒有遇到這回事，因為這一群家伙，沒有一個是有血有肉的。

　　因為白眉真人多年以前就開始閉關，決心不理外事，所以顧清影自然而然接任了掌教的職務。多年前，顧清影金劍傳書大雪山寺的這一手，讓蜀山劍宗在如今殺劫紛雜的局勢里，占據了主動。

　　因此宗門里，有許多很有資歷的長老，都認為顧掌教雖然寡言少語，卻是個狠人，于無聲處聽驚雷，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把蜀山劍宗附近最大的修行勢力大雪山寺弄得焦頭爛額。

　　其實顧清影沒想那么多，事情出來后，她不過是本能地想找個背鍋的。

　　這些年她過得小心翼翼，所以盡量寡言少語，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不多說話，別人自然覺得她高深莫測，還會自己腦補。

　　另外一方面，白眉真人以及另外四位資深的元神地仙，數百年來耗盡心血，只為了一件事。

　　那就是修復蜀山失而復得的至寶昊天鏡。

　　為此，白眉真人都耽誤了飛升。

　　幾百年來，修為沒有任何長進。

　　可是只要能修復昊天鏡，一切付出皆是值得。

　　因為白眉真人知曉一個有關昊天鏡的天大隱秘，那是能讓天仙及以上存在都動容的大秘密。

　　顧清影也想知道那秘密是什么，因為作為魔種的本能，讓她覺得昊天鏡好似有老祖的氣息，有關老祖的一切，她會下意識去關注。

　　她不著急，作為掌教，這個秘密，師父遲早會交代給她。

　　或許將來昊天鏡也會給她保管。

　　歲月會無聲饋贈給她許多東西，只要她能有時間去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