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陌生的陳沖

　　山城啟動了防控措施的響應機制，封城之后，一方面進行感染隔離，另一方面開始追溯傳染源。

　　很快，作為暴發第一例感染者的同源，陳虹被追溯，并被隔離。

　　唐起也被追溯，但由于石城并未響應相同的防控措施，隔不隔離完全取決于唐起自愿。

　　通過視頻診斷，唐起并沒發生“失盲”癥狀，但追溯員建議唐起呆在家里自我觀察幾天。

　　“這‘e’狀病毒是當即感染當即病發，不存在什么觀察期時間。你們那邊沒有分析出準確的病理性報告嗎？”

　　出于工作需要，唐起不可能限制自己的自由，于是他反問視頻對面的追溯員道。

　　“通過臨床檢驗，‘e’狀病毒有存在一個病發期，長的為一個小時，短的為幾分鐘。你說的是潛伏期，這‘e’狀病毒確實沒有潛伏期。”

　　追溯員告訴唐起道。

　　“e”狀病毒感染視網膜之后，就開始入侵視錐細胞和視覺神經，這個過程在一小時以內發生。

　　“既然不存在潛伏期，那還隔離什么？”

　　“隔離有可能拓散的傳播。‘e’狀病毒目前不能被一般的消毒液殺死，而且它極其耐高溫，你身上要是沾到‘e’狀病毒，不隔離的話，是極有可能造成繼續傳播的。”

　　“極其耐高溫？”

　　唐起愣了一下。

　　結束視頻診斷后，唐起上了山城的疾控中心官方網站。

　　“‘e’狀病毒高溫難以殺滅？”

　　這是從該網站的病毒分析報告中得到的結論。

　　唐起腦海里閃過“朊病毒”。

　　瘋牛病的罪魁禍首。

　　朊病毒嚴格來說不是病毒，是一類不含核酸而僅由蛋白質構成的具感染性的因子。它是煮不熟的蛋白質，出名的“高溫難以殺滅的病毒”。

　　“‘e’狀病毒是一種新發現病毒，從人類掌握到的已知病毒庫里找不到它的蹤影，包括動植物病毒庫以及細菌病毒庫也無法找到它的同類；從它的遺傳信息里排除了由其他病毒變異過來的可能。它是一種全新型病毒。由于該病毒外觀形狀像一個小寫的‘e’字，故將之命名為‘e’狀病毒。目前，從它包含的核酸里暫時追溯不到病原體。它是怎么誕生的，從哪里傳來的，最初是從什么東西開始發起的，是個迷。”

　　接下來的一天，石城也暴發了“e”狀病毒。

　　現代交通發達，人口流動性太大，一個地方暴發傳染病后，會很快輻射到周邊城市。

　　有了隔壁山城的前車之鑒，石城立即采取封城措施。

　　一方面，及時地公布數據，另一方面實時報導應對的進展程度。

　　“民眾的恐慌主要是覺得這‘e’狀病毒無藥可治，一旦感染，有可能一輩子只能看到一個灰色的世界。另外，懷揣著‘e’狀病毒隨時會變異致死的憂慮，也是造成恐慌的一大原因。”

　　“由于‘e’狀病毒在空氣中存活時間長達72小時之久，能像氫原子一樣飄浮在空氣中，導致氣溶膠傳播的途徑成功率極高。感染‘e’狀病毒的患者走過的地方，72小時以內再有人經過，就會造成感染。裸眼的情況下幾乎是百分之百會被感染。”

　　“不能聚眾活動，雖然‘e’狀病毒是即時感染即時病發，但由于‘e’狀病毒能存活72小時之久，聚眾的人雖然沒人病變，但誰也保證不了身上有沒有攜帶‘e’狀病毒。”

　　“密封型眼罩的供應速度，遠遠不及‘e’狀病毒傳播的速度。所以全城停業、停工、停學，居家隔離是最有效的阻斷傳播的措施。”

　　石城的新聞發布會上，明確了居家隔離的規定。

　　由于高溫、紫外線、常規消毒液無法殺滅“e”狀病毒，公共場合便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只要有感染者72小時以內走過，感染的陰霾就會在那個公共場合揮之不去。

　　“凡是外出者，必須戴上密封型眼罩。”

　　“沒戴密封型眼罩，一律不得外出。”

　　最嚴的出行限制，出臺了。

　　交通擁堵的大城市，汽車限號是最苛刻的出行限制。但現在這“e”狀病毒一出來，限制到個人的出行，才是最苛刻無比的出行限制。

　　受這限制，唐起已經被迫呆在家里有三天時間了。

　　沒辦法搞科研的他，簡直度日如年。

　　唐起聯系過陳虹，了解到她已經解除了隔離，并且能自由上下班。

　　“得到特權了？”

　　唐起驚訝地詢問。

　　“哪有，是弄到了密封型眼罩。戴上這密封型眼罩，感覺不是活在陸地上，是活在了海洋里。尤其是走到空蕩蕩的街上，會產生一種不在人間的錯覺。”

　　陳虹深發感慨地道。

　　“上哪弄到密封型眼罩？我現在就想要個密封型眼罩，我已經三天沒出過門了，我還有很重要的研究要弄明白。”

　　唐起發出迫切的聲音。

　　“你找我哥，他有密封型眼罩。他現在被召去攻研‘e’狀病毒。我的密封型眼罩就是我哥給的。”

　　陳虹給了唐起一個小驚喜。

　　唐起馬上聯系陳沖。

　　陳沖答應給他一個密封型眼罩：

　　“晚上我登門拜訪。”

　　到了晚上，陳沖果然給唐起送來了一個密封型眼罩。

　　那是一個類似潛水鏡的裝置。

　　“戴上它，你就恢復自由了。是不是很酷，很炫？”

　　陳沖看著唐起戴上密封型眼罩后，調侃道。

　　“不覺得這有點荒謬？要是再穿上密封的防護服，配上氧氣瓶，這個世界就是生化世界了。”

　　唐起吐槽道。

　　“你應該沒再去鉆那個牛角尖了吧？”

　　陳沖打量著唐起，沒發現他有什么異常——這是對比上次實驗失敗后，得到的初步判斷。

　　他這次登門拜訪，除了給唐起送密封型眼罩外，還來看看唐起抑郁了沒有。

　　上次幫忙搞那個實驗后，陳沖曾給唐起發出警告，就不知道唐起有沒有聽進他的警告，會不會還想著繼續做那種實驗。

　　“那個不是牛角尖，是新的物理學研究領域。這幾天被迫宅在家里，我搜集了很多關于平行空間…”

　　唐起的話還沒說完，陳沖馬上神經繃緊地道：

　　“我這次來，只給你送眼罩，不會再參與你的任何科研活動。”

　　開玩笑，我只送眼罩，可不想再陪你送命…陳沖心里道。

　　“平行世界你不感興趣？我有可能在量子領域對多世界詮釋有更進一步的實證，甚至給出量子波函數最準確的詮釋，拿個諾貝爾獎…”

　　“沒興趣！”陳沖不等唐起把話說完，毅然決絕地道，并且賦予打擊，“唐起，你醒醒吧，別說平行世界不存在了，就是量子理論就目前而言，還不被普通民眾所接納。”

　　吃瓜觀眾一邊享受著量子技術帶來的高科技（激光、半導體、納米材料、超導材料，當代醫學醫藥，以及即將實現的量子通訊及量子計算機，未來原子打印機等等），一邊調侃著量子理論，甚至是曲解、誤解量子理論。

　　“量子力學解釋太玄，民眾根本理解不了。唐起，咱們還是實際一些，就拿這次‘e’狀病毒來說，這才是關系到民眾切身的利益。攻克這‘e’狀病毒，遠比你攻克什么平行世界、意識真相要實用得多。我這次被召去攻研‘e’狀病毒，往大說是在解救人類疾苦，往小說也是個人利益所在，一旦攻克掉這病毒，光是藥劑專利一項就是一個可觀的收入。”

　　陳沖見唐起愣了那么一下，馬上動用利益的說辭，想把唐起拽回現實當中。

　　畢竟陳沖是搞生物學研究的，可以接壤醫學，也可以接壤仿生機械，這都是打開金錢財富大門的接口。

　　唐起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起陳沖…油然而生的一種陌生感。

　　你在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著你。唐起暗想，既然我有這種陌生的感覺，那么陳沖對我，是不是同樣也有這種感覺？

　　“陳沖，你感覺我還是你認識的那個唐起嗎？”

　　這話讓陳沖怔住。

　　陳沖同樣退后一步，仔細看著唐起：

　　“你一直是我認識的那個唐起，頑固、堅毅，不開竅，永遠不合時宜。”

　　“是嗎？可我感覺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沖。你什么時候變得物質化了？我記得你搞生物學研究，初衷是認清生命的真相，而不是為了賺大錢。”

　　唐起很清楚考研那段時間，跟陳沖無所不談，對人生、對理想，以及對生命的探討。但現在，他遇到了最不可思議的“物理事件”，想把“真相”告訴陳沖，想聽取這個摯友的分析和建議，結果——感覺跟現在的陳沖有著莫大的隔閡？

　　“除了這個，你還發現什么？”

　　陳沖饒有興趣地問道，而他的眼神意味深遠。

　　“你妹陳虹，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陳虹。她有潔癖。”

　　唐起攤牌道。

　　這也是他突兀的發現——仿佛是陳虹突然間有了潔癖，而不是唐起突然間才發現到。

　　“拜托，你不接受我妹，不正是因為嫌棄她的潔癖嗎？”

　　陳沖反而有點驚訝起來。

　　“我不接受你妹？”

　　唐起怔住，暗想原來是我在嫌棄陳虹，而不是陳虹看不上我？

　　“我一直在撮合我妹跟你走到一起，之前的失敗讓我扼腕痛惜。但現在看看你這頑固的性格，不會變通的思想，感謝我之前沒有撮合你倆成功。不然，在這個科研無出路的年代，你怎么給我妹提供高質量的生活和家庭保障？”

　　唐起聽著陳沖的吐白，一再愣住了。

　　他現在可以確定，他應該是“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每個認識的人，都發生了“陌生認知事件”。

　　“為什么你們每個人都變成這樣了？陳沖，我原本認為——你還能跟我有聊得下去的科研話題，但現在看來，你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