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明朝 第四七七章 衣冠西行,儒教遠征
士紳們的罵聲毫無意義,楊相國照舊載著他的大炮,帶著他的艦隊沿著長江浩浩蕩蕩西征。
下一站蘄州。
不過蘄州士紳肯定不會再出來歡迎他了。
但是……
不歡迎更有罪啊。
所以駐防的紅巾軍迅速出動,把蘄州士紳拎出來。
然后楊相國大發慈悲,考慮到這蘄州終究不是個府,雖然科舉昌盛但也要區別對待,所以勉勉強強送了五個升天順便抄家。
他這種陰險惡毒的手段,把地方士紳之間的信任徹底毀了,畢竟只要別人罪行比自己重,那就可以保住自己一切,既然如此那當然要發動全家族力量去搜集別人罪行。
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士紳們之間視如仇敵。
姻親不敢信任了,好友互相提防了,就是同族都被撕裂了……
楊豐又不是抄九族。
他的抄家一直都是很尊重大明律的三族。
可士紳也沒能力反抗啊!
這一帶土改都快完成了,他們能反抗個屁啊,再說楊豐又不是誰都禍害,他就要在他作亂之前,在朝廷做過七品及以上官職的。
他的理由很簡單。
就是從那開始天下亂起來,這些過去都是朝廷命官的,有責任有義務為皇帝盡忠,既然他們沒有為皇帝盡忠,反而朝秦暮楚,誰來就投降,那這就是有負皇恩。他們不但沒有盡到身為人臣之責,反而還跟著逆黨,就算現在投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如果投降能抹去一切罪行,那些為皇帝陛下盡忠殉節的,豈不是死不瞑目?
所以就算為了讓這些人瞑目,為了讓正義得到伸張,為了讓忠義得到彰顯,也得要讓他們受到懲罰。
就算不能全都炮決,也必須得將其中罪行最大的那些正法。
這才是人間正道!
至于沒做過七品及以上官職的完全不用擔心。
更不需要反抗。
那擺明了就是要滅那些地方頂級世家,而這些人也就剩下逃跑一個選擇了。
可是跑……
跑和抄家有什么區別?
楊豐抄家又不是滅門,就是把家產抄沒,然后女眷扔回娘家,男丁押往外地民兵區安置。
逃跑一樣也是家產拋棄,跑到外地謀生。
有什么區別?
反抗沒能力,逃跑沒必要,剩下也就只有拼命搜羅別人罪行和在家里抱頭哭了,倒是還有些自知罪孽深重不想被轟上天,所以干脆自掛的,不過這并不能改變什么,因為那個邪惡的妖孽緊接著就發現這個疏漏,所以又補了個時間線,就是他西征開始,敢在此前死的,一律由兒孫代替。
所以自掛也不行。
他們的兒孫會盡一切努力,避免他們偷偷自掛。
哪怕已經病得快死了,也要趕緊高價買人參之類吊著,左右這銀子以后也不是自己的了。
總之一定要確保楊相國的大炮不會缺人……
他們不想當替補啊!
就這樣在一路上士紳的哭聲和百姓的歡呼中楊大帥到達武昌。
他在武昌略作休整等待后續各軍到達,或者說等待秋收結束,最終在這一年的十月底,西征的大軍浩浩蕩蕩殺向荊州。
一路之上摧枯拉朽……
準確說全投降了。
連炮決世家豪門都阻擋不住士紳的投降熱情啊!
實際上楊豐的惡行,反而解決了那些士紳的后顧之憂,畢竟只要算算自己不是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或者家族沒有在萬歷朝做過七品及以上官員,那么就不用擔心會被大炮轟上天。尤其是對地方的小地主們來說,都到這種時候,只要還能保住性命,分田不分田的已經不是關鍵,江西士紳都投降了,他們又何必再做傻事?
至于世家豪門不肯投降……
那是好事啊!
正好殺了他們,然后提著人頭去找楊相國投降。
所以各地士紳在楊豐到達前,都拍著胸脯表示血戰到底,還有集體到文廟向孔夫子發誓的。
但楊豐到達后都是毫不猶豫地殺了堅持抵抗的世家然后投降。
浩浩蕩蕩的西征大軍最終用了一個月,從武昌逆流而上到達荊州,然后荊州無血開城。
張家帶頭投降的。
楊相國為了體現對張居正的尊重,特意對荊州寬大處理,就往長江里面射了十個耆老鄉賢。
雖然也是府,但荊州府可不是九江府能比。
這里是湖廣僅次于黃州和武昌的第三大科舉重地,就這種科舉昌盛的府,怎么著也得射二十個,現在就看在張居正面子上射了十個,已經算是寬宏大量,這荊州的士紳們也是托了張居正的福。
感恩吧!
而荊州在無血開城之后,湖廣被分割開,面對四面受敵的處境,長沙士紳最終做出了明智選擇,他們迅速把吉王抓起來然后向紅巾軍投降,就這樣拉開了湖南士紳大投降的序幕。在接下來的短短一個月里,衡陽,常德,辰州等府紛紛投降,還沒等到春節,長江以南各府就全投降了,搞得楊豐都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炮打活人的日程安排的滿滿。
以至于都不得不考慮再鑄造一門了。
同樣也讓承天的小朝廷傻了。
承天。
“這些狗東西!”
初冬季節清冷的大殿內,李長庚憤然說道。
其實他也不能怪人家,本來他們也沒給人家支援,已經改元紹隆的榮王小朝廷手中可戰之兵就十萬。
其中七萬原本的定勝軍,另外三萬是從河南撤回的。
這十萬大軍都被梅國楨抓在手中,用于防守承天,而荊州,長沙等府,真正主力只有三萬原本的蕩寇軍,后者本來就是偏沅巡撫的新軍,就這點新軍面對洶涌而來的十幾萬紅巾軍,除了投降還有什么選擇?這仗打到現在,結果如何早就一目了然,更何況楊豐也就是分田地,最多再炮打幾個地方頂級世家,大家完全沒必要跟他血戰到底。
明末湖廣的確抵抗激烈。
但問題是,他們到現在已經抵抗了八年。
八年了!
這八年里他們的jing力和意志早就已經耗盡!
話說就是他們抵抗咱大清,那也沒抵抗八年之久啊!
八年里他們耗費了無數財力人力,從一群儒家士紳硬生生被逼成了資本家,從一群純粹的圣賢子弟,被逼出了思想啟蒙,從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被逼成了佩劍帶槍的新青年。
然后卻把楊豐抵抗到自己家門口了。
然后發現他比起大明皇帝來,居然看著還更眉清目秀了。
趕緊拉倒吧!
有那銀子留著賺錢多好啊,何必非要往這個注定沒有結果的無底洞里填?
“當初一個個信誓旦旦,嘴上喊著血戰到底,結果全是謊言,全是騙子,都是一群騙子,騙子!”
另一個指揮李之皞憤怒的拔劍砍在桌子上。
后面御座上的榮王嚇了一跳,趕緊用驚慌的目光看著身旁老太監,后者默默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管他們,在這里看著就行,可憐的紹隆天子如今還不如他之前做榮王,這些年做藩王雖然也挺困難的,可至少不用擔驚受怕啊。現在被強行架著登基后,每天都是以淚洗面,半夜都經常被噩夢驚醒,以至于年紀輕輕都有白頭發了。
當然,這是心憂國事。
這才是圣主明君的表現啊!
“說這些有何用,如今承天危在旦夕,我等縱然投降也免不了一死,戰亦死,降亦死,難道就這樣坐而待斃?”
指揮朱士龍說道。
“若承天不保,還可退守襄陽。”
指揮柯維蓁說道。
他家就是襄陽的,還是襄王護衛籍。
“若襄陽不保又如何?”
李之皞說道。
“襄陽不保就退入河南,總之不能投降!”
指揮劉廷柱說道。
紹隆小朝廷以梅國楨為首輔,但實際上就是這些指揮說了算,畢竟他們手下都是有軍隊的,這些指揮則是湖廣或者說湖北世家子為主,這里面劉廷柱,李長庚幾個都已經沒有后顧之憂,或者也可以說他們家都被抄了。而剩下幾個則是家即將被抄的,比如李之皞家在潛江,而且他家屬于世宦,怎么算都是要被楊豐炮打的。
真的都很苦悶啊!
連投降都不能投降這算怎么回事啊!
為什么要這么絕情,為什么不讓我們投降呢?
還有偏沅各府的士紳,你們為什么不血戰到底呢?你們為什么要投降呢?說好一起血戰到底,你們卻不戰而降,做人的誠信呢?
“河南,河南怕是已經在連夜繡紅巾軍的旗幟了?”
李長庚幽幽說道。
然后一幫指揮無言以對,突然間劉指揮啜泣了一下……
“父親,孩兒不能為您報仇啊!”
他緊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他又想起武昌之變被那些刁民打死的爹了。
一時間寒風瑟瑟的大殿上,悲傷的情緒迅速蔓延,一幫指揮們無言相對,陰霾籠罩大殿。
只有紹隆天子在那里守著爐火昏昏欲睡。
“哭就能哭死楊豐?我等抵抗至今,難道就是為了一己私利?若為私利,老夫當年就投降楊豐了,何苦支撐至今?老夫所捍衛者,乃儒家道統,楊豐欲滅儒家道統,我等儒家弟子欲存儒家道統,此所以戰者,又豈是為一己私利?如今承天的確必然不保,河南亦非可去之地,倒是關中群賢可依。”
梅國楨喝道。
“大同國?冢中枯骨而已,若楊豐一統南北,大同國又能茍活幾時?”
李之皞不滿的說道。
“若大同國不保,咱們就繼續向西,我等所存者道統,道統不絕則何處不能為樂土?”
李長庚說道。
“繼續向西,隴右?”
朱士龍驚愕的說道。
“隴右又如何?隴右亦儒家教化之地,隴右進士何科無之?”
李長庚說道。
“那要是隴右亦不保又如何?”
柯維蓁說道。
“那就再向西,河西亦儒家教化之地,我等如今并非文弱書生,懂得兵法,習得銃炮,礦冶之術亦jing通,更何況手中有兵馬,無論到何處,都能開創一番天地,而后行儒家教化,延續儒家道統,以待天時。五胡之亂,中原丘墟,張氏尚能以河西之地延續道統,李氏起家之地敦煌,如今更是已然在嘉峪關外,但使道統不絕,又何論中原西域?
圣賢之道難道惟中原之地?
儒家教化又豈有山川異域之隔?
據我所知,縱然倭人亦推崇儒家,可見圣賢之道亦可教化蠻夷,我等若能以圣賢之道重新教化西方,存儒家道統于異域,豈不強于在此坐以待斃?
諸位也不是過去,那地圖也都看過,這天下并非只有大明,向西列國無數,泰西更是不輸大明,我等縱然到死,恐怕都走不完,這湖廣的確是桑梓,可如今桑梓已為異域,難道沒了圣賢教化的湖廣還是咱們桑梓?我等皆圣賢弟子,唯有儒風熏沐之地才是桑梓。”
李長庚說道。
一幫指揮們都傻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時候一個軍官匆忙跑進來……
“閣老,敵軍攻陷潛江,前通政使劉道隆迎降,但被楊豐以罪大惡極炮決。”
他驚慌的說道。
李之皞冷然一笑……
還是他聰明,早早就把他全家接到承天,沒有蠢到對楊豐抱什么幻想。
“諸位,還有什么可說?”
梅國楨說道。
眾指揮們毫不猶豫的搖頭。
連劉道隆迎降都被炮決,他們這些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是被楊豐裝大炮里轟上天的貨,既然這樣那還等什么,趕緊撤吧,先去襄陽再說,襄陽守不住就去陜西,陜西守不住就去隴右,反正不能被楊豐抓住塞炮口。再說李長庚說的也沒錯,現在他們這些都不是過去的腐儒,會練兵,會造軍火,會開礦,走到哪兒不能開創一番天地。
何必在這里等死?
然后一幫人匆忙離開大殿,甚至都沒人回頭看一眼他們的皇帝陛下。
那老太監看著他們離開,這才長出一口氣,然后趕緊推了一把皇帝,后者茫然睜開眼……
“呃,人呢,怎么都走了?”
紹隆天子愕然道。
“別管他們了,趁著他們還沒想起咱們,趕緊換身衣裳出城去找相國投降吧!”
老太監焦急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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