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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時間

  過往的二十年間,多少次有人告誡他,錯了!

  有好言規勸,有出言相譏,有同情憐憫,有怒目而視——

  秦也總是那么堅定,他編織了一個美夢,并把森羅面相的每個人都拖入了這個夢中,除了…師從禮。

  二十年前那次劇變之后,還站在他身邊的同伴,只剩師從禮了。

  也只有師從禮知道,秦也到底在做一件怎樣的事。

  “追求更長久的生命,是生物的本能。”師從禮平靜地說道。

  他看著已經浮上海面的朝陽,沒有去看秦也。

  秦也的意志早已經堅定,現在秦也的話與其說是迷茫,不如說…是他在對過去的自己做最后的道別。

  師從禮不知道秦也這一趟去東京都后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就足夠了。

  時間,生命…

  森羅面相的成員都為了同一個目標而來。

  他們的來歷各不相同,背景中也摻雜著各個勢力。

  但秦也不在意,師從禮也不在意。

  正如師從禮說的那樣,追求更長久的生命是生物的本能。

  世上絕大多數人在時間的壓力之下,忙著把生活穩定,工作、家庭、子女。

  在什么樣年齡,按部就班地完成什么樣的事情。

  至于夢想?

  人們更喜歡聽成功人士去分享自己為了夢想拼搏的故事。

  畢竟,大多數家庭是沒有試錯成本的。

  人生只有一次,如果為了夢想,到了三十歲還一無所有,四十歲仍然顛沛流離,五十歲身邊空空如也,六十歲俯仰孤身一人時,是會后悔的。

  師從禮本也那樣認為。

  他出生自書香門第,在遇到秦也之前,他的想法甚至更加保守。

  可秦也告訴他,除了長度之外,生命還有寬度。

  生固然重要,但落腳之處,在命。

  只求生不為命,就算活得再久,也不過是一場循規蹈矩的重復。

  一只在夏季縱聲高歌,肆意飛行的蟬,和一只深陷泥潭,不動不走的龜,一個只活一個jing彩的夏季,一個卻能存在數十個春秋,甚至更久,但它們的生命誰更jing彩,卻沒有人知道。

  人類也是。

  自古便有匆匆百年的說法。

  絕大多數人的壽命甚至根本達不到百年,但在這匆匆而過的人生中,卻可以憑借學習,感悟,體驗,踐行等行為,將之無限拓寬。

  “你想做一塊石頭,還是做一只jing衛?”

  二十年前,秦也這樣對師從禮問道。

  師從禮沒有思考多久,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也是從那一刻起,師從禮才明白秦也真正要做的事。

  人活過,便有痕跡。越是活得掙扎的人,痕跡便越深。

  這些年,秦也一直在掙扎。

  彷徨、焦慮、恐懼、崩潰…人類的本能和他后天的意志不斷對抗,沒有人知道他背負著什么,要做些什么。

  就連師從禮,也不完全知道。

  但他愿意相信,那個告訴他生命如何呈現要憑自己決定的人,是不會屈服于時間的蠱惑的。

  就算不與那些鬼物為伍,秦也也能依靠自己,帶著猙獰的掙扎痕跡躍入沒有時間限制的歷史長河之中永存。

  “我見到文玉了。”秦也忽然笑了起來,“那小子,以為自己是另一個人呢。”

  “你沒告訴他當年發生的事?”師從禮問道。

  “沒有。”秦也搖頭,“他本就不該牽扯到這些事中。”

  “如果不是羽生七穗那個女人…文玉會在家鄉安穩地過完一生。”

  秦也捏緊了拳頭,晨風自海面上吹來,帶著一股涼意吹得他的衣襟獵獵作響。

  “她躲在平安時代已經二十年。”

  “我會讓她知道,她是錯的。”

  秦也松開了捏緊的手,微微閉上了眼睛:“我們選擇了jing衛,但更多的人選擇了亙古長存的石頭。”

  秦也扭過頭,看著師從禮:“從禮,你做好與他們為敵的打算了嗎?”

  師從禮微微欠身,笑道:“二十年前就已經做好了,老板。”

  當秦文玉背著水原涼子,帶著伊吹有弦來到阿忙的實驗室時,阿忙正靠著墻發呆。

  倒是松永琴子,見秦文玉出現后表現得有些激動。

  她實在受不了阿忙的古怪行為,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大哭大笑,大吵大鬧,他時而平靜如水,時而又歇斯底里的瘋狂。

  相比之下,還是秦文玉要好上一些。

  “你欠我一個解釋。”秦文玉把水原涼子交給伊吹有弦照顧后,徑直走到了阿忙身前。

  阿忙微微抬頭,渙散的瞳孔逐漸凝聚,咧嘴笑道:“是你啊。”

  “你從我身體里分離出來的到底是什么?”秦文玉問道。

  阿忙一怔,目光朝四周找了一下,落在了伊吹有弦身上,說道:“你知道了?”

  沒等秦文玉回答,他便繼續說道:“對,你沒有兩個靈魂,也沒有兩個意識,你只是有輕微的自閉癥狀。”

  “至于,從你身體里取出來的是什么東西,我無法告訴你,你可以去問你的父親秦也,或者你的母親…”

  “至今還留在平安時代的——羽生七穗。”

  被他稱為師從禮的中年男人低沉地回應道。

  “那你回答我…我在做的事,對嗎?”

  秦也和中年男人停下腳步,眺望著遠方海面,看著初生的朝陽發呆。

  “你說…我們的生命有意義嗎?”

  秦也的喃喃低語在灑滿晨曦的海面波光反射下,有些若有似無。

  “師從禮,我們相識…有二十幾年了吧?”

  秦也問道。

  “二十二年,老板。”

  北海道。

  秦也站在海邊,筆直地望著海面。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隱隱有些透明,肉眼都能看到筋絡與血管。

  去了東京都一趟后,秦也似乎蒼老了一些,他的皮膚不再那么緊致,頭發白了更多,筆挺的腰身也彎下來了一些。

  兩人順著海岸線,慢慢走向遠方。

  晨光涂滿了海與天相接之處,橘紅,透亮,充滿了生命力。

  “我們不是要等羽生文心先生嗎?”

  秦文玉沒有回頭,只是說道:“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一個人,我把松永琴子寄存在他那里。”

  秦也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陪我走走。”

  “是。”

  中年男人來到秦也身邊,跟在距他一步之遙的位置。

  “老板。”

  他的身后,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出現。

  秦文玉能相信的人不多,羽生文心算一個。

  對羽生文心的好感,來得有些唯心。秦文玉不是完全聽信直覺的人,但也許是幼年那些零碎的記憶中有羽生文心的關系,對于那個和自己長得有七分相似的人,秦文玉無法生出多余的懷疑。

  伊吹有弦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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