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吃貨 044.除靈師真是太可怕了
山田和人覺得自己已經無敵了。
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人和人的體質不可一概而論。
短短的十分鐘，他就完成了最難的開頭第一頁。
之后，在得到了蛋糕能量的補充之后，他覺得自己現在靈感如同泉水一般涌了上來，很快就要溢出來裝不下了。
文字如同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十五分鐘后，他完成了三頁原稿。
半個小時候，他已經寫完了第一個章節。
構思劇情與對話的痛苦與蛋糕甜膩誘人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弄得人的腦袋混混沌沌，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山田和人只知道，自己只要寫完了稿子，就能吃到蛋糕。
啊咧，原來碼字，是這么快樂的一件事嗎？
自己竟然從未感受到這份快樂。
只要碼字，就能變得那么快樂，好奇怪，自己居然一直沒有覺察到，這是為什么呢。
好像有哪里不對，唉，不想思考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要放松身體，享受這份感覺的話......
山田和人敲擊鍵盤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到了后面，他已經不需要蛋糕的獎勵，整個人儼然化身為無情的碼字機器，只會噠噠噠地將思想化為文字。
而徐倫，貼心地守在一旁，手里拿著一本漫畫。
作戰很成功。
徐倫其實并不擅長這種威逼利誘的手段，他本質只是一個儒雅隨和的，隨處可見的，平平無奇的深夜食堂老板而已。
剛才對山田和人的技巧，都來自于他手上的漫畫。
這本漫畫充斥著大量的不可描述的，少兒不宜的禁忌內容。
雖然看起來像是一本不可描述的書籍，但實際上，它的確是一本不可描述的書籍。
徐倫對于這本書里，有關心理的描寫十分感興趣。
一個人到底要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才會被重新改造三觀，從一個普通的人，蛻變成為能夠為了某樣事物而失去理智，一旦離開了那樣事物就生不如死的偏執者呢？
這本漫畫給了徐倫答案。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混淆懲罰與獎勵的區別。
當懲罰的痛苦與獎勵的喜悅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人很容易就會模糊兩者之間的區別，而這樣的刺激長此以往，很容易就讓人變得對懲罰感到麻木，甚至感到喜悅。
具體的，因為年齡限制的原因，不展開討論了。
這本漫畫是徐倫在逛歌舞伎町的書店的時候，店員推薦的。
當時徐倫詢問有沒有什么能夠改變他人一生的書籍時，店員推薦了這一本，還說這是目前流行的大人氣書籍。
所以，盡管封面上畫的女孩兒身上被黑色的皮帶困住，還用黑色的布條蒙住了眼睛，身邊有好幾個壯漢猛男，但徐倫還是花費了六百日元買下了這一本漫畫。
學以致用，療效很好，孩子很喜歡。
徐倫決定在點評網站上給這本漫畫一個好評。
“山田先生，現在很努力呢。”
百里香小姐站在徐倫旁邊，看著監視器里瘋狂碼字，連覺也不打算睡的山田和人，情緒復雜地說道。
“人性就是這么容易被操弄的事物，只要一些簡單的手段，就能讓人產生如此大的變化，我們以后要引以為戒，不要輕易墮落。”
徐倫感同身受般說道。
百里香小姐頭上冒出了問號。
把山田先生弄成現在這個模樣的人，不就是除靈師大人您嗎？
“不過，也差不多到放風的時間了，你們可以讓山田先生出來透透氣，當然，勞逸結合是不錯，但也別放松過頭了。”
徐倫說道。
然而，等雪梅小姐打開小黑屋的門，準備讓山田和人出來透兩個小時的風之時，卻發現山田和人已經不見了。
準確地說，原本沉淪于欲望之中，不愿意碼字的那個摸魚靈異小說家山田和人已經不見了。
如今在小黑屋里的，只有一個如同精準機械一般持續進行創作的碼字機器。
山田和人·改二丙。
噠噠噠噠噠——
寂靜的屋子里，只有鍵盤的敲擊聲有規律地響起，按鍵與按鍵之間幾乎沒有停頓，仿佛一首引導靈魂的挽歌。
“山、山田先生，可以出來休息一下了哦？”
雪梅小姐試探性地問道。
但山田和人，一言不發，只持續著碼字。
雪梅小姐來到了山田和人的身邊，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咔——
碼字的聲音停了下來，因為剛才雪梅小姐的一推，山田和人打錯了一個詞語。
這位小說家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雪梅小姐。
眼神中，是無邊的怨恨。
甚至，讓身為妖怪雪女的雪梅小姐都忍不住脊背發涼。
“那個......放風......”
雪梅小姐一時語無倫次，指著已經打開的小黑屋的門。
“那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
山田和人語調冷淡，與之前沉湎于溫柔鄉中的自己判若兩人。
“女人只會影響我碼字的速度！”
他義正言辭，隨即又繼續敲擊鍵盤，仿佛怎樣的事情都無法動搖他創作的進程。
“山田先生？”
雪梅小姐感到難以置信。
明明前一天還如膠似漆，僅僅一天過去，山田和人就變成這般不近人情的模樣。
究竟是什么改變了他？
是除靈師大人嗎？
以前，雪梅小姐聽過，除靈師對待那些不守規矩的妖怪都是殺之而后快的，可以說是殺妖不眨眼，小時候，她就經常聽著長輩說諸如再不睡覺就會有平安京的安倍晴明來抓你之類的除靈師故事，在瑟瑟發抖之中入眠。
現在，她親眼見證了一名人類在除靈師的手上僅僅一天就改頭換面。
那么妖怪呢？
雪梅小姐不敢細想。
除靈師真是太可怕了！
在山田和人的努力之下，他在黃金周的第四天清晨，成功寫完了自己的小說《歌舞伎町漫游指南》。
整個人已經燃燒成灰燼，就連顏色都褪去的山田和人身前，是一臺筆記本電腦。
“除靈師大人，我還想繼續寫。”
雖然已經進入了靈感枯竭狀態，但山田和人還是這么說道。
他形容枯槁，仿佛多日未睡。
“我已經只有寫作了，如果不能寫作的話，我肯定會死的，是除靈師大人您讓我知道了這個道理，從今以后，我只能以作家的身份活下去了，真是太好了。”
山田和人雙眼已經沒有了焦點，仿佛還沉浸在小說的世界里。
“除靈師大人，作為我的恩人，我想讓你第一個閱讀我的小說。”
山田和人將電腦轉過來，屏幕朝向徐倫。
“好。”
徐倫翻到了第一頁，認真瀏覽了起來。
故事很簡單。
主角平田新太郎是一位從巖手縣來東京求學的大學生。
初來乍到的他，在讀書之余，也勤工儉學，在歌舞伎町的風俗店打工。
對他而言，風俗店的小姐姐們嫵媚動人，與土氣的自己完全沒有交集。
開頭以一個鄉下淳樸小伙子進城的見聞，從細節的角度刻畫了東京這座大城市的煙火氣，歌舞伎町的繁華與熱鬧對平田新太郎而言，是新奇有趣的事物，也是自己無法接觸的事物，而歌舞伎町的風俗娘們，正是這種感覺最明顯的投射。
然后，伴隨著故事的發展，平田新太郎忽然發現，自己打工的風俗店里的小姐姐們，并不是人類，而是妖怪！
伴隨著這個秘密被他發現，平田新太郎也步入了一個更加詭譎奇異的世界，與各種妖怪邂逅，接觸他們的故事與生活，這名來自鄉野的少年，真正有了融入東京的感覺。
可是，街道上逐漸出現的獵奇殺人事件，又讓這位少年陷入了矛盾之中，一方面，這些獵奇殺人事件很明顯是妖怪的手筆，而自己店里的妖怪小姐姐們，形跡可疑，嫌疑最大。
另一方面，平田新太郎又想要相信那些妖怪們，他開始了獨立的調查。
經過了一番驚悚而恐怖的調查之后，平田新太郎，終于來到了兇手面前。
兇手是一個妖怪，他擁有雙手，雙腳，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對耳朵，一張嘴。
是的，妖怪，就是人類。
而平田新太郎等“人類”，才是真正的妖怪。
這是一個人類與妖怪的地位相顛倒的世界。
最終，平田新太郎得知了真相，他殺死了那個“妖怪”，自己則變成了對方的樣子，從今以后，他就是“妖怪”了。
“這個故事，不錯啊，是敘述性詭計吧。”
徐倫這幾天認真閱讀了不少靈異，推理類的小說，自然也了解到了一些簡單的概念。
“這篇小說從最開始的描寫角度就讓人以為和普通的世界差不多，但實際上，人和妖怪的概念已經產生了互換，因此，在最后時刻揭露出真相才會令人感到驚訝。”
“而這個反轉帶來的，除了對之前違和之處的解答，也飽含著對人類與妖怪身份認知的思辨與諷刺，實在有趣。”
“這真是一部很好看的作品。”
徐倫如此點評道，又接著說道。
倘若山田和人一直沉淪于溫柔鄉之中，貪圖享樂，那么必然無法創作出這般優秀的作品。
好在遇到了徐倫。
那在他人饑渴目光之中吃掉的香甜蛋糕層層疊疊，口感豐富。
徐倫不會忘記。
“山田先生，恭喜你。”
徐倫為他鼓掌。
同時鼓掌的，還有桃源的其他妖怪小姐姐們。
大家對著完成了創作的山田和人鼓掌，恭喜他終于找到了人生的真諦。
在這熱烈的氣氛之中，徐倫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打開，發現是鈴谷淺蔥的line。
契約之暗☆：汝現在身在何處，本小姐正在你的居所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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