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上大學的我只能去屠龍了 第五百零七章:祝酒
“店大欺客啊,急著趕人走?”林年喝了一杯茶后,意外發現茶水味道遠比想象的要好喝,感覺又一股爆米花的奶香味兒在里面,揭開茶壺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還能隱約看到茶水底部的糙米,應該是日本比較出名的玄米茶。
“我想不到你們留在日本的理由。”
“那嗎等著,我馬上給你編一個。”林年給自己又倒上一杯茶,倒完后抬頭發現源稚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又搖頭改口,“純粹的旅游不行嗎?日本可算得上是出名的旅游國家。”
“日本不適合旅游,一棵松樹從泥土里長出都需要搬出土壤通過鐵絲和各種矯正長得‘有規有矩’,在日本待久了你只會感受到壓抑,況且來說這次你來這里并非一個人。”源稚生兩指抓著酒碟淺酌一口時目光毫不避諱地看向林年身后喝得有些上頭,跟藍鰭金槍魚的大眼瞪小眼的林弦,大概是想從里面看出什么詭異的光來。
“你應該沒有忘記,你在這個國家除了故人之外還有一些其他的‘老朋友’,白石隆浩折在了你的手里,他們未必然沒有在暗中看到這一切的發生,或許已經開始對你進行針對性的編排計劃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林年舔了舔被茶潤干潤甜的嘴唇,放下了茶杯,“這次來日本我也想著找他們算舊賬來著,白石隆浩只是一個開始。”
“我知道你這半年多時間里身上發生了什么改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但如果你認為這就能讓你輕松把他們連根拔起就大錯特錯了。”源稚生淡淡地說。
“別誤會,我可沒想過能幫你們把那個組織一掃而空,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這個本家的天照命奮斗了這么多年都只是將他們暫時鎮壓,我這個沒頭沒名的本部交換生怎么敢誑語把他們徹底掃空掉?”林年說,“但順路給他們找找麻煩我還是很樂意做的,誰又不愿意旅行高興的時候給那群混賬東西添添堵呢?那就是雙倍的快樂了。”
源稚生喝了口酒沒有說話,林年跟猛鬼眾的仇怨歷史他是清楚的,那是實打實的過命的血仇,林年在這個國家內為了那票人干出再離譜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現在正在做的正是在這些超出掌控的事情發生之前就提前遏制掉。
現在這個男孩已經今非昔比了,雖然源稚生不知道“天照命”這個詞對方是從哪兒聽來的,但里面一點都沒有敬畏就是了,而對方似乎也擁有這個資格和本事去看輕一些那些敵人們聞之喪膽的東西。
他還在繼續思考怎么勸說林年把注意力從猛鬼眾上抽離掉,林年下一句話的話鋒就已經微妙地發生了改變,“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說你是‘天照命’,稱你為本家的‘皇帝’,這個說法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皇帝’?”源稚生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在贊譽蛇岐八家在黑道中的地位吧,畢竟我現在的身份是大家長的繼子,有一些亂叫的,但深究起來其實并不配位的稱號倒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們可不是亂叫的啊。”林年低低地笑了,“跟你搭過手的腦子正常的人可都知道有些話不是亂叫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被叫一聲‘皇帝’算不上謬贊,盡管我并不喜歡這個‘皇帝’這個詞,但我還是得承認,沒有叫錯的外號。”
“你高看我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混血種,只是運氣好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擁有執行局的資源誰都可以做得跟我一樣好。”源稚生說。
“未必。”林年擺手,“有些事情你不必掩飾,在我第二次來日本之前,私下校長其實也跟我說過你的事情,你曾經也是他的學生過,他對你的評價很高,不下于我,我大概就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
“昂熱校長。”源稚生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起了那個銀發一絲不茍臉上永遠帶著淡淡笑意的劍橋老紳士,或許胸前的口袋還插著一只新鮮的玫瑰,“他說了什么嗎?”
“說你很有天賦,對于劍道和廝殺之術上心得體驗頗深...什么的。還讓我來日本后有機會跟你多學習一下,這對我以后的路會有很大的幫助。”林年倒茶,看著茶水飛泄出壺口滑落杯壁在其中旋轉著上漲,水面光影幽幽,“可能我們之間的血統差距并不會太大,但我在你身上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我很驚訝‘本部最強’居然會說出這些話來。”源稚生久違地輕笑了一下,目光幽靜地掃視著一桌難以遏制食欲的佳肴,“我以為你只會急哄哄地拿起木刀想要挑戰我呢。”
“以前有過這個打算,但現在想來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了。”林年三指捻著茶杯喝了一口無所謂地說,“反正迪士尼樂園已經當著全世界的面擊墜過你一次了,雖然有些勝之不武,但好歹也算是勝利了,往后衍生一些就是整個本部的勝利,再后來什么挑戰也比不上那一次吧?”
“......”不提這一茬還好,一提起來沉默中的源稚生的血壓就悄然升高了,但面上還是巍然不動像是沒把這件事放心上一樣,但實現看見林年身后的林弦怔怔地看著他身旁的繪梨衣,忽然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嬉笑了一下,他差一些就把桌子砸在面前這個男孩身上了。
繪梨衣倒是略有所感,在安靜吃東西不插話,不搗亂的情況下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她不怎么懂得中文,所以源稚生和林年的全程交流她算是在聽天書。但迪士尼的發音中日美都相近無異,再提到加勒比海盜這個詞,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當著源稚生的面做過什么,立刻就把頭埋進碗里了,什么也不說,只對著生魚片猛攻。
“玩笑話罷了。”林年看著面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坐著的姿勢也微微后仰了一下放松了氣氛,“不過切磋學習在我看來還是蠻重要的,剛好我未來也會在日本多留一段時間,過后才會去其他地方,這段時間里少主有時間陪我在道館里交流一下嗎?”
“交流?”源稚生抬眼看他。”
“我對日本的一些劍道流派和理念還是很感興趣的,但在少年宮還是難以學到正統,真要說劍道正宗,大概沒有什么能比傳承悠久的蛇岐八家更有資格和底蘊了。”林年表情自若地說。
源稚生放下酒碟,一時間沒有做出回答,因為這是一個較為重要的問題,本部和本家并不是沒有進行過交流學習,嚴格來說蛇岐八家可是卡塞爾學院的日本分部,這是當年那個隨著軍艦登陸的老人用兩柄木刀硬生生掄出來的事實。
現在老人的學生以學習的心態跟他們交善,而并非是一個挑戰者,如此一來他們的態度就有待商榷了許多。
“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你的一些流派劍法是從什么地方學到的。”源稚生沒有立刻答應,反而重新拋回了一個問題給林年。
“什么流派劍法?”林年下意識問。
“你的劍招學得很雜,里面有很多大家流派的影子,天然理心流,新陰流和香取神道流...雖然都是一招半式,但架勢和技巧都很正宗,你在中國也有日本古劍道的老師對你進行傳授么?”源稚生沒有忘記在迪士尼樂園加勒比海盜項目上林年和他的假刀對決,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但那劍勢與劍勢之間的對拼卻是貨真價實的給他帶來了深刻的印象,讓他意識到這個男孩強的并不止是血統。
上一次他們交手的時候林年還尚且孱弱羽翼未豐,很多東西沒有機會展現出來,但其實那時候源稚生也已經隱約注意到了這件事只是尚未點明,而現在他們站在同樣的高度時,那些沉淀許久的技巧就被正大光明地抬出了,一下子放到了讓所有人都驚駭贊譽的位置。
“少年宮學的,談不上正統大雅之術,你一個日本劍道的傳承人夸我少年宮學的日本劍厲害才是稀奇事情吧?”林年忍不住笑說。
“套用你的一句話,那些劍技可不是亂學的,四番八相的劍勢你都能略有涉獵,這已經不是雖然學學能解釋的了,我很好奇你的老師到底是個什么人物,你報上他的名字或許我還有成曾聽說過。”
林年頓了一下,撓了撓頭,想了一下覺得少年宮教練的名字應該還不至于需要隱藏起來,倒也是無所謂地報出了一個典型的老男人的名字,源稚生聽后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后才緩緩搖頭表示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沒聽說過就對了,那些劍法倒也不全是從他那里學來的,主要是那些登門挑戰的踢館者啦,當時我在少年宮算得上小有名氣,吸引來了全國各地不少閑得沒事干的人來挑戰我,每個人的架勢和路子都不同,我也就邊打邊學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后東拼西湊也就成現在這幅樣子了,什么都會一點,戚家刀術,新陰流,還有你說的四番八相的心意流什么的...”林年解釋。
“你所在的那處道館在中國全國都很出名?”
“少年宮,少年宮,少主你不知道什么叫少年宮嗎?”林年嘆息。
“政府為納稅人提供青少年公共服務重要形式和場所。”
“是啊,我們劍道館隔壁就是舞蹈班和唱歌班,周末還會跟那邊的小朋友進行聯誼,教練也總都跟那兩個培訓班的女老師眉來眼去的...要是我們少年宮那么出名,他也就沒必要每天都窩在柜臺后點鈔票抱怨錢難賺屎難吃了。”
源稚生沉默了很久,最后開口說,“你知道你的這些經歷在我這里聽起來像什么嗎?”
“有何見教?”
“有些像一群劍道大成的隱世宗師拋去了避世的生活,從天南地北的地方飛到你的身邊,以踢館切磋為由向你傳授劍道。”源稚生低身說道,“并不需要將整個流派的招式灌輸給你,只需要讓你在短暫的戰斗中學到流派中的神髓,理念以及最富有代表性,可以貫穿整個流派的劍技...譬如心意流·四番八相的白蓮奪胎。”
“白蓮奪胎...這名字有些炫酷啊,名字還是你們日本人會取...不過你說的到底是哪招?”林年沒反應過來。
源稚生頓了一下說,“船上你應對我同樣出自四番八相流派的那一劍。”
“你是說...這個?”林年雙手虛握空氣翹起拇指似是握住了一柄不存在的劍,在空中輕輕揮出了一個弧線,像是執筆以夜色為宣紙畫了一枚飄落的淡粉花瓣,亦或是染上四月春意的殘缺的斜月,源稚生看到那飽滿的劍勢就立刻點頭了。
“我記得這招是我從一個穿著白色道服的老人身上學到的吧?他還真是個日本人,聽說是來中國旅游的時候聽見我們劍道館的名聲,忍不住手癢就跑來挑戰了,結果被我兩棍子就敲在頭上打悶了,還說我不講武德,把我郁悶得不清。”林年放下手思索著說。
“心意流算是日本古劍道中的不傳之秘,現在在日本已經算是失傳了,我是最后一代傳人,而他的上一代流派派主是一位叫德川仁秀的老爺子...”
“德川...德川?”林年怔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恍然,“是不是有些瘦瘦矮矮,沒事就喜歡沖著女人屁股看的那個老色鬼?”
“...德川老師是有些不太好的習慣,但還沒到老色鬼的地步。”源稚生微微瞇眼,話說到最后看著林年的表情有些變化了,“你確定你說的跟我說的是同一個人?德川老師早已經故去了,誰也不知道他生命的最后幾年去了哪里,政宗先生想為他修建靈堂牌位都找不到他的人,難以得到他生前的肯允,我一直以為德川老師隱居深山了...這么看來他在人生最后的時光里沒有繼續追求劍道的極意,而是選擇了去異國進行一場旅游,并將傳承播撒到更遠的地方?”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那個老頭的確強得離譜,對距離的把控和進攻的果斷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我對戰過的踢館者里能排前三,但還是被我當頭一棒拿下了,吃了年紀和反應的虧,速度和力量都沒我強。”林年說。
“德川老師不是混血種,輸給你可以理解...我只是好奇為什么他會出現在中國的少年宮,并且這么巧遇上了你。”源稚生說。
“是挺巧的。”林年頓了一下后似乎也陷入了思索,“這么想來,好像以前挑戰過劍道館的人不少都師出有名啊,只是我們是被挑戰者也沒怎么多問,對方也隨便報了個姓名就上手了,不少挑戰還是閉館進行的,甚至還不允許有旁觀者,現在看來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畢業傳授。”源稚生冷不丁地說,“在流派大師對關門弟子進行考核時都會進行一場閉門的師徒對決,以真刀為戰,名譽為注,勝則是流派后繼正宗,敗則流派傳承不變,直至師傅壽終正寢整個流派消散滅亡。”
“那你的意思是,起碼有不下十幾個日本古劍道,今劍道的大師都忽然臨時起意跑來少年宮找我進行劍道傳授咯?這算什么,‘共時性’嗎?”林年幽幽地說。
“我的話可能有些難聽。”源稚生看著林年說,“世界上并沒有太多巧合,每一個巧合背后都藏著一次有心的必然。”
林年聽懂了源稚生的話,安靜了很久,手指放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仰頭去望醒神寺屋檐掛角的彎彎明月,風吹黑霧過月光后,他還是輕輕搖頭了,等月輝重新洗照桌前他的臉頰時開口說道,“現在想這些倒也是沒什么用了...無論有心還是無意,起碼結果是并不壞的,那段日子里我受益良多,這就足夠了。”
“也好。”源稚生也不多言了。
他已經點出了林年的成長過程中是有人,或者勢力有心安排的,這股勢力可能是從老早就暗中關注他的秘黨,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前者那么秘黨們的所做無可厚非算是為未來的屠龍戰爭領軍人進行投資和培養。
但如果是后者...出于勉強算是同陣營的源稚生也不得不開口警醒一下這個男孩,一個從他小時就開始大費周章培養他的人,必然是有所圖謀,思慮長遠,往往這種敵人才是最可怕、最難防的。
兩人都安靜了少許時刻,說得多了佳肴倒是沒怎么動,得虧日式佳肴多是冷食,現在動筷倒也沒有失去食物的風味,在進食少許時刻后源稚生和林年又不約而同地把筷子放下了,扭頭看向互相。
“一個月時間。”源稚生說道,“這是我能接受的極限了。”
“一個月很長了,之后我也還有其他的公事需要去哈瓦那和阿富汗一趟。”林年點頭。
“這一個月里不會全是正常的指導,所有的劍技必須付諸于實戰才能成為真正的殺人劍,你應該明白自己手里的劍道和尋常的劍道是有天差地別的不同的,而這種不同自然需要實戰的磨礪才能火中鍛鐵。”源稚生說。
“可以接受,也期待本家劍道正宗的教導。”林年微微頷首,表情平靜嚴正。
“談不上教導...算是互幫互助吧。”源稚生錯開視線淡淡地說,“正好執行局也缺人。”
“無論如何,都得說聲感謝,盡管我們在昨天還是‘敵人’。”林年伸手捻過了桌邊的茶杯。
“聊到最后沒打起來就算是成功了啊,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今晚你們誰會一把把桌子給掀掉,怪得我剛才一直在努力吃,害怕遲了就吃不到了。”坐在林年身后的林弦雙手后撐著榻榻米看著兩人笑說著,也拿過酒碟遞過去,正大光明地向源稚生討要了又一杯燒酒。
源稚生看了一眼身旁悄然推過來酒碟一言不發,安靜乖巧的繪梨衣,放下燒酒瓶往酒碟里倒了一杯果汁,再端起自己的酒杯,“為暫時的平息。”
“這個祝酒詞沒意思。”林弦搖頭,看向林年笑說,“年寶,給少主整個活兒。”
“...你喝多了能不能少說話?”林年看著毀氣氛的自家姐姐嘆了口氣,捻了捻茶杯看向源稚生,輕輕舉起了手里的骨瓷茶杯,“也沒什么特別想說的,畢竟我們相識也不深,為其他人其他事機緣巧合坐在了一起(源稚生輕輕頷首),一個月后大家還是一樣各奔東西,天南地北。”
“所以要祝離別和友誼?”源稚生垂手微放酒杯。
“不。”林年想了想,搖頭舉杯掛角影明月,“未來還很長,不如祝自己吧。”
他與源稚生并無太深交情,也不需要去傾述長短,說過去,說理想說未來,兩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類人,都有自己的驕傲,交淺言深并不合他們的性格,他們也不想去共鳴、共通來拉進彼此的關系。
他們能說刀劍槍火就不談私情家常,沒有必要去聊那些柔軟的東西,以本部和本家逐漸冷淡的關系,兩人心中都有預感總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
他們是“s級”、是“天照命”,現在若是聊太多兒女情長去加深私情只為延誤以后兩人相對時拔刀的速度,那是他們誰也不肯見到的一幕——或許兩人早就試想過那一幕了,甚至還隱約期待著,現在怎又會去破壞還在釀造的佳釀呢。
感觸柔情的話還是以后說吧,想要互相了解為什么不可以從彼此的刀子里讀懂?競爭對手之間也是可以存在另類的友誼的。
“所以敬我們彼此日出東方,前程萬里?”源稚生問。
“不。”林年聳肩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他想了一會兒后忽然笑了一下,說:“祝,歷經千帆過盡...歸來仍是少年人。”
背后的林弦聽后抬頭看了一眼林年的背影,笑著轉頭把酒碟里的酒喝了個干干凈凈,拿起筷子就繼續向著生魚片動手了,而繪梨衣也并不是太懂地喝完了自己的果汁。
只留下源稚生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聽懂了這句詩詞,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后忍不住低笑了一下,單手舉起酒杯什么也沒說,將里面的一汪皎皎明月吞下了肚。
那就“愿歷盡千帆,歸來仍少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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