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京教劍道 010 蛇與烏鴉
去神社的路上,基本就沒幾個行人。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和馬發現里面居然沒人——明明門口掛著open的牌子。
于是和馬嘀咕了一句:“這種便利店是連鎖吧,前臺沒人不會被總公司發現扣錢嗎?”
“山高皇帝遠嘛。”玉藻說,“也許人家正在給貨架補貨……”
“不,是在對面點心店聊天。”有人打斷了玉藻的話。
和馬循聲望去,看見一名身穿便利店制服的大叔,身旁站著穿點心店制服的服務生。
在東京這種點心店的服務生一般都是20左右的小姑娘,制服也多半是可愛的連衣裙設計,而這邊穿著制服設計倒是和東京的店一脈相承,只不過穿它的是快四十的大媽。
對上目光后,大叔說:“兩位來得好早啊,一般旺季還要過一周左右才開始呢。”
服務生大媽笑道:“可能是因為今年特別熱吧,我看新聞上說,和那什么厄有關。”
“厄爾尼諾啦,厄爾尼諾。”
“對對,就是這個,”大媽連連點頭,“電視上說是海水變熱的現象。我猜是海水已經燙得下不了海了,所以海邊的人乘涼只能來山里啦。”
和馬正想吐槽,大叔先開口了:“怎么會海水燙得下不了海呢?你逗我呢?又不是演《日本沉沒》。”
“日本沉沒里也沒有海水熱得下不了海啊。”和馬抓住機會插話,“如果海水都熱成那樣了,這些熱量釋放出來全球都要變桑拿房了,人類要滅絕的。”
“人類會滅絕嗎?”大媽一驚一乍的。
便利店大叔擺了擺手:“不會啦不會啦,對了,兩位你們是要去便利店買東西?”
和馬搖頭,然后一指神社山腳的鳥居:“我們要過去神社看看,據說那邊賣的跌打膏效果很好。”
“是效果很好,據說是用河童的頭皮做的呢,特別的清涼。”大叔說。
和馬看了眼玉藻。
玉藻:“河童的頭皮不治跌打。”
——你給我等一下!
在和馬吐槽欲望拉滿的同時,便利店大叔哈哈大笑:“真是有趣的小姑娘啊,你們不會是大學的同好會吧?看年齡像啊,打扮嘛……嗯,毫無疑問的東京人。
“去年我們這里來了一群東京的大學生,要找什么槌子蛇,那里面就有個小姑娘很懂各種妖怪的事情,簡直就是‘妖怪博士’。”
槌子蛇是日本傳說中的生物,又叫土龍,戰后多次有所謂目擊報告但就是找不到實證,日本民間尋找槌子蛇的行動一直沒停下,有點尼斯湖水怪那味道了。
另外日本這邊喜歡把懂得多的人叫xx博士,這里的博士不是學位,而是單純的取文字字面意思:博學之士。
和馬:“我們也是大學生,東京來的。”
“你們也要找槌子蛇?”便利店大叔皺起眉頭,“去年那群大學生,爬山的時候大意了,兩個人摔下山崖,一死一傷,傷的那個好像變成植物人了。你們小心啊,大山可不像城市,在山里一點小傷就可能因為救治不及時死掉。”
和馬跟玉藻對視了一眼。
“可以詳細說一下嗎?”作為一名未來的警察,和馬開始詢問細節。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在便利店工作,沒參加搜救。反正抬下山來的時候人沒了一個,還有一個跟木頭一樣不能動了,那個妖怪博士小姑娘,哭得稀里嘩啦的。”
和馬挑了挑眉毛。
點心店的大媽發揮大媽的固有技能“講八卦”,給和馬補充了一波信息:“這個事情,被旅游促進會那些人壓下來啦,據說給了那些大學生不少賠償封口呢。”
便利店大叔皺眉:“人家也是為了大家好,這要是被傳開了,只怕幾年的時間內都沒人來我們這泡溫泉了。沒了旅游收入,只靠種的那點農作物的收入,又要回到過去那種苦日子啦。”
大媽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和馬:“在旅游開發之前,這里過得很苦嗎?”
“瞧您說的,果然是城市里的大少爺,農民不一直都挺苦的嗎?”便利店大叔自嘲的笑起來。
和馬:“城市里農產品價格這么高,我以為……”
“狗屁,為了維持那個高價格,農協禁止我們生產太多,誰多種就不收購他的產品,不幫他采購種子和農機……”
便利店大叔嘆了口氣:“我們這里離東京又太遠了,不然的話倒是可以試著自己開車去東京賣,完全甩開農協。賣的價格雖然低,但是有多少就能賣多少,哪怕算上汽油錢也能賺更多。”
和馬“哦”了一聲,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和晴琉在逃跑的時候扔的南瓜了。
根據大叔的說法,晴琉她家白峰會幫助農民進城賣瓜,是件大好事?
難怪那個瓜農對晴琉那么畢恭畢敬。
和馬還想繼續問問去年那個登山事故的事情,便利店的大叔卻站起來拍拍屁股:“好啦,我也該回去工作了,我看見野田奶奶在往這邊走了。你們要去神社就趕快,博子因為要照顧生病的奶奶,時不時會提前開溜。”
大叔一邊說一邊走向便利店。
和馬看見不遠處一名老太太推著輪椅正往這邊走,輪椅上放著購物籃——她應該是把輪椅當手推車兼拐杖用了。
這大概就是野田奶奶。
那老太太看大叔打開便利店的門,便笑道:“山田,你又偷懶啦。”
和馬正想說日本真就遍地山田,就聽大叔無奈的嘆氣:“就說我不姓山田……唉,野田奶奶,你還是老樣子對吧?”
“是是,一直以來麻煩你啦。”老奶奶把輪椅推到便利店前,拉上手剎,然后把身體的重量大半壓在輪椅上。
不姓山田的便利店大叔拿起輪椅上的購物籃,就進店去。
野田奶奶扭頭看著和馬跟玉藻,笑道:“喲,這是誰家的后生回來啦?”
和馬剛張嘴,點心店的大媽就搶答道:“他們不是鎮上的后生,是東京來的大學生。”
“啊?學生?現在的學生長得真快,這么高,還有這姑娘,嘖。”老太太咋舌。
和馬也看了眼玉藻,她的側影確實讓人忍不住會“嘖”一下。
“你們是回來過暑假的吧?”野田奶奶繼續嘮叨,“我們這里能抓到東京沒有的大獨角仙哦。”
看來老太太已經完全糊涂了,把和馬他們當成了回鄉下過暑假的小學生。
日本這種情況還挺常見的。
一開始只是經濟騰飛初期,城市家庭暑假里為了減輕負擔,把小孩子送回鄉下爺爺奶奶家住。
后來日本學者給這種行為編了個正當理由:讓孩子親近自然,接受自然教育。
再后來這就成為一種教育標配,日本的小學校開始在暑假里布置各種暑假課題,讓學生觀察記錄自己種的花草,或者養的昆蟲記日記,當成暑假作業的一部分。
這種東西逐漸成為日本人的“爺青回”,直接催生出《我的暑假》這個系列游戲,同時也影響了《牧場物語》和《精靈寶可夢》等游戲。
不過,和馬又瞥了眼玉藻,就她這曲線老太太得有多糊涂才會把她當小學生啊。
這時候便利店大叔拿了滿滿一籃子東西出來,放到輪椅上:“好了。下周見。”
野田奶奶掏出一摞有零有整的鈔票遞給便利店大叔:“謝謝你,山田。”
大叔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選擇不吐槽老太太,收下錢完事。
老太太松開輪椅手剎,推著輪椅在便利店前繞了個圈完成掉頭,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扭頭看著和馬:“對了,孩子,這里不是東京,晚上很危險的。不管你玩得多開心,聽到村公所的喇叭開始放那個……就是噠噠噠”
老太太用高低不同的噠拼湊出旋律。
“自新世界。”和馬直接說出曲名。
“對對,就是這個。這孩子好聰明啊!”野田奶奶連連點頭,“聽到這個的時候,一定要回家,不回家的壞孩子會被住在山里的妖狐抓走哦。妖狐啊,最喜歡吃小孩子心肝了。”
玉藻笑道:“好的,我們知道了。”
“尤其是你這種好看的女孩子的心肝!”野田奶奶看著玉藻又叮囑道,“她最喜歡了!”
“放心,和馬君會保護我的。”玉藻說著對老太太揮揮手,“我們還要去神社,再不走神社要關門了。”
“好好,去神社拜一拜,御社神大人會保佑你們的。”野田奶奶揮揮手,轉身推著輪椅沿著來時的路慢吞吞的往回走。
和馬目送老太太走遠,轉身對玉藻說:“我們也趕快去神社吧,看來得好好的拜一拜這個神社的御社神,不然就要被壞心腸的妖狐掏了心肝吃了。”
神宮寺玉藻撅起嘴,擺出鬧別扭的表情:“才不會吃嘞。”
“不會嗎?妖怪應該經常吃人吧?”
“才不會,又不是唐長老。其實這里面有個悖論你沒發現嗎,一般按照設定,大妖才能長時間化形為人,小妖怪都維持不住人形,那說明能變人形是比較高貴的,所以妖怪們才會往變人這個方向努力不是嗎?
“那理論上妖怪們不應該吃人,畢竟,沒有人——沒有妖會費勁渾身解數,只為變成食品的模樣。”
和馬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啊。
作為一個人類,桐生和馬并不想變成豬肉香腸的樣子。
那想來妖怪也不可能期望變成自己口糧的模樣。
玉藻開口換了個話題:“去年來這里的大學生們,不知道是哪個大學的。”
和馬:“來尋找槌子蛇,然后一行人里還有個被稱為妖怪博士的女孩子,感覺是靈異或者妖怪相關的同好會啊。總不能是古生物方面的同好會吧?”
“如果是古生物方向的同好會的話,應該不會有妖怪博士混在里面。”玉藻接口道。
和馬:“也許……是別的學校的新怪談研究會?”
“怎么會,這種奇怪的研究會應該不會有第二個才對。”玉藻毫不留情的吐槽自己正在篡奪的社團。
“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正在干的事情,有點像新怪談的開篇?”
和馬頓了頓,掃了眼空蕩蕩的街道,繼續說:“遠離俗世的小鎮,有著奇特的民俗,還發生過事件,還有迷之老奶奶給了我們像是警告一樣的東西,齊活了呀。”
玉藻挑了挑眉毛:“好像……還真是。”
“還有這蟬鳴,很適合烘托氛圍不是嗎?”和馬補了句。
玉藻正想回話,卻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上方。
和馬也停下腳步,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于是在前方電線桿頂部看到了村公所的大喇叭。
“對,還有德沃夏克和《自新世界》,這個也特別適合渲染恐怖氣氛。”他收回目光,如此說。
玉藻:“不是,我看的不是喇叭。”
和馬再次抬頭看向喇叭,這一次他終于注意到站在電線上的那只體形好像比正常烏鴉大一圈的烏鴉。
烏鴉跟和馬對視著,完全沒有在怕的。
東京的烏鴉很多都不怕人,但那是東京人多烏鴉習慣了。
而且烏鴉理論上跟鴿子一樣會集群行動,單獨一只烏鴉落在電線桿上,還這樣直勾勾的盯著人看,總給人一種它是使魔或者干脆就是妖怪的感覺。
于是和馬問:“你認識?”
“不認識。我認識的鴉天狗被鬼怪撞死了。”
和馬大驚:“等等,鴉天狗還能被鬼怪撞死?”
“可以哦。”
“他應該是力量強大的大妖怪吧?什么鬼怪能撞死鴉天狗?”
“航空自衛隊代代木飛行隊的鬼怪式戰斗機。”
是那個鬼怪嗎!!
玉藻臉上透出悲愴:“他死前的遺言是:‘雙j79渦輪噴氣發動機好猛!’”
那肯定猛啊!
“‘我承認是人類比較強,啊,好想試一次兩倍音速飛行啊,噶哦。’”
和馬:“你給我等一下,最后這個‘噶哦’怎么回事?”
“嗝屁了,試著用擬聲詞表現一下當時的場景。”玉藻說。
你嚴肅一點啊!死人——死妖了喂!
和馬正要吐槽,電線桿頂上的烏鴉發出呱呱的叫聲,撲騰著雙翼飛起來,在兩人的注視下飛遠了。
幾片黑色的羽毛從天上緩緩飄落。
和馬接住一片羽毛,遞給玉藻:“你能看得出來這是不是普通烏鴉嗎?”
“看不出來。”玉藻秒答,“以前能看出來,但是如今就連永遠17歲的我都18歲了。現在的我就算去做b超之類的檢查,看起來應該也只是普通人類。分辨怪異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和馬抿著嘴,把手里的羽毛拿近跟前,仔細的觀察著。
確實和普通的羽毛沒什么區別。
玉藻的頭發只要她不變回耳朵狀態,摸著也就是精心護理過的美少女的秀發而已。
和馬正打算把羽毛塞進口袋,玉藻阻止了他:“不要把這東西帶在身上,占卜雖然現在已經沒啥用了,但找一找自己‘隨身物品’的位置還是沒問題的。我就經常占卜我的眼鏡扔哪里去了。”
和馬看了下玉藻鼻梁上的眼鏡,腦海里浮現出找不到眼鏡所以只好占卜的玉藻的樣子——嗯,有點可愛。
玉藻柳眉微蹙:“你笑什么,找不到眼鏡很正常嘛,尤其是本來就戴著的時候。”
更、更可愛了?
和馬撓撓頭,為了維持腦海里玉藻的形象不崩潰,他決定換個話題:“這次這個局面,我是不是讓阿茂把刀寄過來比較好啊?哪一把刀比較適合斬妖除魔?”
“不需要。”玉藻搖搖頭,“人類的強者要斬妖,有木刀就夠了,從來都是如此。弱者才要倚仗安綱童子切之類的名刀。”
和馬咋舌,他感覺玉藻這話里,又藏了很多故事,正要詳細詢問,她卻看了看表催促道:“時間不早了,趕快去神社看看,然后回旅館吹空調吧。”
和馬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浹背了,便點頭道:“好,趕快吧,我快脫水了都,希望神社有水喝。”
兩人再次邁開腳步,向著神社走去。
剛剛飛走的大烏鴉又飛了回來,落到喇叭頂上,靜靜的看著兩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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