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百年 765 在軟弱中期盼
765在軟弱中期盼765在軟弱中期盼→:王角那一封《告前線戰士書》,經過多方潤色,尤其是紀天霞的老牌團隊潤色之后,很快就通報全國。wǎp.kāνsμ⑤.ξ
并非只有中央核心區,也不是這個海那個洲,而是通過舊有的金菊書屋渠道,配合沔州系金融工作者,將這一篇文章通告全球。
時效性絕大多數地區都有遲滯,但是在帝國主要統治旳陸地板塊上,消息隨著電波和飛艇,有了前所未有的高效。
遠在南蘇州度假的“甫里先生”,在打完了一局無遮麻將之后,竟是興奮地翻箱倒柜,他青少年時代憧憬的天降神人,終于出現了。
他是沒有勇氣去反抗整個階級的,他甚至還會自欺欺人自怨自憐,然后為流血犧牲的人掉幾滴眼淚。
他是敏感的,懦弱的,但絕非邪惡的,黑暗的。
鼓足勇氣能夠做到事情的極限,就在那里,他愿意享受龐大財富帶來的便利,卻又在其中一邊享樂一邊痛恨。
這很矛盾,然而又很真實。κáиδんǔ5.ζá
藍彩仕知道這個糟老頭子有記筆記、寫日記的習慣,卻不知道他的習慣已經持續了快七十年。
留存于世上的文字,為人所知的,不過是他無數文字的九牛之一毛。
“我終究是軟弱的,也是懦弱的,大抵上,這就是張子所說的軟弱性吧……”
“背叛自己的階級,我橫豎是想要做卻做不到的,因為我享受著財富、權力帶來的便利,并且樂此不疲……”
“可是我又假惺惺地作悲天憫人狀,仿佛寺廟里念經的僧人,仿佛不念經,這良善就得不到保障,得不到貫徹,真是可悲,極其可憐!”
“我少時翻開祖先的筆記,才知曉家族的財富,不是憑空冒出來的,祖先有勇氣揮刀向族人,將反對的豪橫的屠戮一空,于是有了陸家……”
“我沒有這樣的勇氣,因為我沒有像祖先那樣,遇到張子那樣的人。”
“他們這種人,是很能帶來勇氣和魄力的,會讓人覺得再大的困難,也不是困難,我沒有,于是一再退讓……”
“六十年前我親眼見過鬧革命的年輕人死在我的腳下,殺了他們的,是我的同僚、族人、同窗,我本該可憐那些死去的年輕人,可我忌憚著整個階級的強權,于是我跟著風輕云淡,甚至偶爾會跟著哄堂大笑,仿佛自己還是那統治階級中無情的一員。可惜,我知道,我不是,我做不到……”
“記恨我的學生有很多,那一天,錢三郎高聲問我:先生!這世上總要有人為那天下勞苦大眾謀福祉的吧!”
“我無言以對,只是一笑了之,已然風輕云淡。”
“可恥啊!莪真是可恥啊!”
“我如此可恥又可憐地多活了幾十年,等到許多人死去之后,我終于能快活了起來。那是極為高興的事情,因為恐懼仿佛少了,大概,是大限將至的最后一點瀟灑吧。”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總有更加熱血和聰明的年輕人站出來……”
“推動世界的,革命天下的,從來不是我這種垂垂老矣的無能之輩,哪怕是我的學生們,同樣也已經滿頭華發,他們還能燃燒斗志的可能,我看未必比我高多少。我每每期盼著,倘若真的有昊天上帝,便使后輩誕生一個奇跡。”
“我的學生在耗完熱血之后,也老了。”
“現在,他的學生,卻并非在空耗自己的熱血,而是點燃了絕大多數勞苦大眾的熱血。我真是激動,我是如此的激動,那是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要開懷暢飲!”
“我要向昊天上帝敬一杯酒!”
“未來,已經到來。”
“我可以瞑目了。”
“真高興啊。”
合上了筆記,將它壓在了箱底,陸龜蒙閉著眼睛,在軟靠中哼著蘇州小調,南蘇州不是蘇州,但是這一刻,眼睛一閉,處處是家鄉。
“噫”
面帶微笑,雙手交疊在身前,耳邊,是留聲機中流淌著的歌聲。
整個房間除了留聲機,沒有動的東西,透過落地窗的陽光,剛剛好照耀在陸龜蒙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就像是一副水彩畫,有光影,也有顏色,整個畫面,很暖。
“爹!下決心吧!”
北蒼省首府沙縣,身穿胸甲的劉德光盯著劉億,“繼續在南海蹉跎,也就到頂了!錢镠另起爐灶,武漢破了金身,我們就算現在回河北,河北又能有立足之地嗎?不如跟著表妹夫一起大干一場,事成之后,管他是不是革命,別人吃肉,總不見得我們劉家只配喝湯吧?”
“爹!蕭家,到底還是親戚!”
“爹!下決心吧!如果我們不起事,海南的杜光庭,他肯定敢響應!”
“他敢?!他怎么敢——”
劉億大聲地咆哮,唯恐讓人看到他的猶豫,“他一個修仙的老猢猻,他敢什么?他敢個屁!”
“皇帝沒了!以后都不會有皇帝了!爹,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現在不抓緊時間,以后就沒機會了!先干掉武漢,打不掉也要蹦掉魔都一口牙!‘勞人黨’是要殺人,可咱們打不過就加入,混個元謀功臣,又有何難?只是以前一個人當皇帝,現在幾十萬人當皇帝,沒什么區別!”
“你想的太天真,你那表妹夫,是真的會做掉我們的。”
“我們就按照他定下的規矩做事,還怕什么?爹,你可別忘了,表妹還在東京,她要是死了……表妹夫,跟我們還有多大的情分?”
劉德光長期沖鋒在警隊一線,很多事情,他已經看得比老爹耶律阿保機要透徹。
底層人懷揣的最后一點希望,那是真的下重注在“勞人黨”身上。
這是唯一一個,真真正正要為勞苦大眾說話、請命的組織。
“為民請命”四個字,連北蒼省北部山區的老婦人都能脫口而出。
沒有什么吊民伐罪的噱頭,只有“為民請命”,最廣大的受壓迫者有什么樣的訴求,“勞人黨”就會毫不猶豫、義無反顧地去戰斗。
劉德光很想大肆捕殺“勞人黨”,但是……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千家萬戶篳路藍縷,卻還是要藏匿同樣千千萬的“勞人黨”。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啊……”
劉億一聲感慨,然后看著兒子問道,“杜光庭……當真有那個心思?”
“南蒼省那邊傳來消息,‘昌忠社’會配合海南省,把首府大門給拆了。”
“就這?”
“這是亮明態度,他杜光庭,也要革命!”
劉億一咬牙,終于下定決心,“發一封電報去河中,沙老總那里,也是要知會到的。”
“是!”
劉德光頓時大喜,借著《告前線戰士書》,這一把直接跟著吊民伐罪,“地上魔都”兩百多年的“罪惡”,也是時候該清算了。
皇族、五姓七望,還是那些數百年風流的閥閱世家,誰不想借此機會賭一把呢?
跟“勞人黨”爭奪仨瓜倆棗,沒意思而且風險大,但是趁火打劫“地上魔都”,這個誘惑力很大。
“地上魔都”背后的龐大關系網、利益網,是讓人畏懼的,但此刻,巨人如此的浮夸,又有誰不想打死巨人,然后將他洗劫一空?
革命……
革他娘的命!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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