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百年 641 去掉兩個字
641去掉兩個字641去掉兩個字→:江東省省府,杭州。看書溂
“海洋大臣”辦公室領導小組的隊伍離開帝國直轄州蘇州之后,便直接搭乘火車前往杭州。
跟湖南、江西的交通相對不便來比,江東僅僅是圍繞太湖就有一圈鐵路兩圈公路,橋梁更是數以百計,隨處可見鋼鐵大橋,涂著防銹漆的鉚釘亦是這里的一道特色。
有些鋼鐵大橋,甚至因為一百多年來的隨地大小便加吐痰加傾倒垃圾,外層已經被徹底腐蝕。
官方專列呼嘯而過,蘇州和杭州是相鄰的兩個州,作為帝國的直轄州,蘇州本地的豪門權貴數量,也是名列前茅的,堪比兩京六都。
此刻,官方專列的車廂內,陪同錢镠的不僅僅是錢镠的幕僚,還有蘇州的名門成員。
“甫里先生”的兒子,就有三個在場。wǎp.kāνsμ⑤.ξ
除此之外,還有常熟虞氏的家主,虞昶之后;江陰張氏的家主,張滄之后;瑯琊王氏的家主,王鼒之后……
甚至還能看到河東省的人,蓋因北都太原跟直轄州蘇州之間,有著難以置信的歷史淵源。
江東虞氏的祖庭,并非在太湖,而是在太行。
“閣老,政府上下的反對聲音,也徹底壓了下去。重組內閣的話,不知道中央進奏院發起的彈劾……”
“彈劾誰?”
錢镠冷笑一聲,“我們這是另立外朝……”
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讓不少人都是打了個冷顫,很冒險的一件事情。
錢镠以“凌煙閣”首席的身份,已經在江東內部提前通知,會解散政府。
然后,通電各方,重新組建新政府。
對東京的中低級官僚們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唯有五品以上的大員,才會惶恐。
這樣的洗牌,是前所未有的。
遭受沖擊的,不是那些高門子弟,兩次內戰的贏家們,不會傷筋動骨,但是在和平時期好不容易爬上來的“寒門”家族,就要承擔著百年積累毀于一旦的風險。
更可怕的是,他們還沒有轉移風險的能力。
河東、河北、山東,都不是他們的退路。
注定會被吃干抹凈。
中央軍自然也會早早地被通知,在動蕩的年月中,軍隊需要的不是榮譽感,而是錢。
因為軍隊是由一個個大兵組成的,大兵們不想餓肚子,就得自己找吃的。
“河東那里,朱全忠怎么說?”
錢镠沒有在重組政府這件事情上多言,這是不需要廢話的事情。
現在的局面,人口減員兩年一千多萬,朝中的任何一個官員,都是直接或者簡介的兇手。
可惜,這是共識。
更可惜,這還不夠。
不管是錢镠自己,還是明面上跟隨錢镠的地方權貴都很清楚,減少人口的速度,還可以提一提。
“勞人黨”,是個好目標啊。
“朱溫說他現在是河東省護國委員會的委員長。”
“哈哈哈哈哈哈……”
錢镠大笑,“他就是這么答復的?”
“正是。”
“好,給北京發電報,告訴朱溫,重建政府之后,他會是河東路討逆總指揮。”
“閣老!這……這不合適吧?”
車廂內,有人當時就急了,“朱全忠不過是草莽出身,讓他身居高位,只怕河東內部不服啊。”
“現在河東省內部統一,是因為要跟河北人爭。重新組閣,重建政府之后,老夫用朱溫,比用太原溫氏、河東柳氏,要放心的多。”
目光掃過車廂內的幾個河東人,錢镠淡然笑道,“你們不要以為老夫打算過河拆橋,只有用朱溫,才能放心。在那個位置上,必須惡貫滿盈、殺人如麻,最后死無葬身之地。諸君以為如何?”
吸引火力的靶子,讓盟友去做,很不劃算。
風險和收益是并重的,溫氏的人權衡再三,還是點點頭,認可了錢镠的做法。
讓朱溫成為人憎鬼厭的活靶子,的確能夠掩蓋背后的得利者。
只是溫氏、柳氏的人想通之后,錢镠頓時心中不屑,這兩個盟友的魄力,也就到此為止。
不過,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還有一事。”
幕僚有人開口道,“閣老,東京留守的官名,定然有所不滿,河南畢竟是帝國的腹心所在,財富極為集中,總不能置之不理。”
“要讓河南幾千萬人滿意,很難。但是,要讓東京幾百萬人滿意……又有何難。”
錢镠目露兇光,“皇族清理掉,一個洛陽宮的財富,就能讓東京的局面緩和。殺豬不要只盯著一個地方,皇族這么肥,也該是時候走下歷史舞臺。”
車廂內頓時宛若死寂。
有些事情,雖然早早知道,可是,真的要去下命令,去承擔那個權臣篡逆的“罵名”,還是沒幾個人敢。
而錢镠不但敢,還打算從中分一杯羹。
他起了頭,盟友們就會跟昆侖洲的鬣狗一樣,一擁而上。
這是不需要多想的,是一定會發生的。
至于說皇族這么多年“臥薪嘗膽”的聯姻,那就是笑話。
如果不是惦記著皇族實際掌控的合法資源,鬼才愿意跟他們聯姻。
錢镠感覺自己很幸運,活在了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全球已經沒有多少土地需要借用皇族的名義去征服,去統治。
否則了話,為了掠奪資源而借用帝皇名義,依然能夠讓皇族過得很滋潤。
沒必要了。
午時已到。
“閣老,保皇黨的數量……”
“這一點我看不必顧慮,甚至不必在意。當今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保皇黨。‘全忠社’難道不是保皇黨嗎?朱全忠怎么做了河東省護國委員會的委員長?王彥章現在給他吹法螺,列土封建的勾當,又是何必多言?”
“而且朝廷每年都會有一筆洛陽宮的開支預算,皇宮的保養維護,都是朝廷在承擔,可政府從來沒有用過皇宮。”
“東海宣政院下面還有大量的金礦,雖然現在金銀礦已經枯竭,可是木材、石材加工,還是可觀的。”
“東瀛省餓死的人,比江淮省只多不少……”
“那不是更好嗎?”
車廂內的議論,充滿著魔幻的氣息,錢镠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淡然道:“真正要小心的,一直都是武漢。但是現在的武漢,早就沒有了百年以前的銳氣。只是看上去依舊強大而已,僅此而已。”
推演過無數次的事情,錢镠沒興趣多折騰。
“閣老,現在河北人號召反對‘勞人黨’,我們是不是借機……”
“沒有必要。”
錢镠大手一揮,“整個湖南!不,就算加上現在的江西,總的工業產值,連一個蘇州都比不上,這是先天上的不足。在多重封鎖之下,湖南的力量如果不能對外擴張,必然要出現內耗。這種內耗不是自相殘殺,而是一定范圍內有著超出的人口,但卻沒有超出的就業崗位,動亂可以通過一時的承諾來拖延、延緩,但那也只是拖延。危機并沒有抹除,動亂必然會到來。”
大侄子王角的折騰很搶眼,錢镠也很欣賞,所以龍頭杖送給侄孫,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錢镠卻不相信王角有辦法扭轉社會運轉的規律,“勞人黨”收留了超出現有社會承載能力的知識分子、工人,甚至還有小農。
物資的嚴重缺乏,都會讓地區內部出現更加夸張的消耗,王角拿什么來抹平?
揚子江的滔滔江水,才是工業時代給千萬級人口省份續命救命的大動脈。
鐵路做到的事情,長江可以做到;鐵路做不到的事情,長江還是可以做到。
走出長江,便是世界。
這條黃金水道掌控不了,“勞人黨”不足為慮。
什么“武廣線”,什么“交蒼線”,那薄弱的運力,依然解決不了接下來一定會爆發的就業矛盾。
大量無事可做的小知識分子、技術工人、操作工、苦力,最后只是淪為無情的干飯機器,然后成為“勞人黨”治下大城市的不安定因素。
社會治安的大衰退,不需要什么十年八年,一年就足夠了。
一年,當十四歲的少年變成十五歲,亦或是十三歲的少年變成十四歲,他們在懵懂無知和年少輕狂之間來回橫跳,犯下死罪都是稀松平常。
王角拿什么來平?
黃金?白銀?票證?
最終還是一口吃的,最終還是想辦法消耗人的精力。
錢镠從來不考慮這個問題,這種問題有什么好考慮的呢?
他要解決這種危機,簡直輕而易舉,一聲令下,擴大再生產,就有著大量的崗位誕生。
提高能源利用率,擴大基礎建設投入,增加學校數量……
都是好辦法。
但是很可惜,好辦法他是不會去用的,就像他的無數個前輩們一樣。
一百年前就能做到的事情,為什么沒有去做?
因為會提高統治成本。
如果沒有爆發廣泛的暴動,如果沒有爆發由思潮引起的全國范圍暴動,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啊。
列車平順地從蘇州進入到了杭州境內,車窗外,跟鐵路平行的一條大河,是人工開挖的官塘。
那里,大量的船只組成了船隊,運輸著各種各樣物資。
而最讓錢镠欣賞的,便是那風帆動力的貨船。
張子還是太蠢了一些。
錢镠內心如是說著。
如果他是張子,這些風帆大船,也只會是課堂上的課件,只會是模型。
怎么能夠讓它們下海呢?
火車當然是便利的,但如果可以,錢镠選擇沒有火車。
世界是我們的,世界也是你們的,但世界終究是我們的……
既然是我們的,坐火車還是馬車,又有什么分別?
坐馬車,治理天下還更容易一些。
看著車廂內江陰張氏的傳人,錢镠覺得很奇怪,這些血脈傳人,竟是如此的瘦弱,竟是像傳奇小說中的文弱書生。
手無縛雞之力的張子血脈,可真是滑稽。
不由得,錢镠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北蒼省,殺龍港那里,紀天霞魁偉的身軀,著實讓人印象深刻。
“呵……”
錢镠感慨地吐了口氣,“門徒啊。”
不明所以的感慨,讓眾人都是滿頭霧水,都不知道錢镠突然說什么“門徒”。
他們此時內心正激動無比,皇族的下臺,絕對會開啟歷史的新篇章,他們必然會成為開啟新時代的一份子。
身處其中,怎能不激動?
“閣老,若是取締皇族特權,沒收皇族非法財產,那國號……”
“大唐人民共和國……如何?”
“有‘人民’二字,不好。”
“那就叫大唐共和國?天下共和,倒也妥帖。”
“哈哈哈哈……”
車廂內的議論,讓錢镠不由自主地大笑,這樣才像話嘛。
張子是個什么狗屁東西!
“各方先行溝通,老夫月底便會重新組閣,以‘海洋大臣’總理內閣事務,你們那先行布置總理衙門。”
“是!”
“請閣老……請總理放心!”
“請總理放心!”
“請總理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
錢镠再次開懷大笑,權力的滋味著實讓人陶醉,但他并沒有喪失理智,他很清醒,也從未如此堅定地認為,錢氏將會成為貞觀三百零四年之后,尤為穩定、昌盛的豪門世族。
必然超越古時的“五姓七望”,新的時代中,錢氏將會是一條永不沉沒的鐵甲艦。
老二是愚蠢的!
老三是不自量力的!
他,才是贏家!
他,才是正確的!
錢镠篤定,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前往杭州想要見他,又或者通過各種渠道釋放善意消息的勢力,將會猶如過江之鯽。
一切正如錢镠所猜測的那樣,表忠心的各地“諸侯”多如牛毛,在他抵達杭州火車站,走出車廂門的時候,月臺的遠處,就傳來了各種熱烈歡迎聲。
戎裝在身的錢镠,能夠感覺到那些熾熱。
除了那些門生故吏,還有曾經對手的下屬。
“后面的那幾個,似乎是嶺南來的?”
“總理好眼力,他們是嶺南同盟軍第三路軍的人,韶州人。”
“唐烎啊。”
錢镠笑了笑,“看來,我們也要抓緊時間,這嶺南那邊,有人急不可耐啊。”
兩點鐘還有一更。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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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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