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百年 524 大善人
有一說一,杜飛壓根就沒想過做大善人,他能做大善人嗎?他有那資格嗎?
他就是想做大善人,他也沒有那個實力呀。
但是現在一聽“三百萬斤”,憋住了尿意,杜飛知道,他就是不想做大善人,旁邊這個做局長的河北人,也會想方設法,讓他在慈善事業的光明道路上,越走越遠。
至少走三個月,那是起碼的。
“局、局長,三、三百萬斤?!!!”
“噯,我們歡州,就這么一點點庫存,算得了什么?幾個倉庫的事情。”
勾肩搭背的局長一臉坦蕩,“三百萬斤,一條船塞個一萬斤,三百條船就搞定了。老杜,你是海軍衙門出身啊,之前又是干事長,這種事情,打個招呼不就行了?不過你放心,不能讓你白干,三百萬斤,兩個點的提成。船沉了也照算。”
剛喝下去的酒,總感覺已經揮發了,然后變成了尿。
“今天來吃飯的,誰還沒點門路不是?!都是為了國家,都是為了災民嘛。提著豬頭找廟門,如今豬頭有了,廟門也有了,這欠缺的,不就是老杜您這樣的英雄好漢大善人,把這歡州的豬頭,送到王委員長這座大神的廟門里頭么。”
“啊?!”
杜飛有些吃不準,“局、局長,那是三百萬斤啊,這……這王委員長能吃下?”
“噯,這種事情呢,只要消息靈通,就能打聽得到。王委員長要是吃不下,還有誰能吃下?”
說著,局長掰扯著手指頭,跟杜飛算了一筆賬,“子騰,老杜,你看啊。這首先王委員長自己,有個茶南省的合法金礦,這事兒呢,知道的不多,我有個朋友在循州管理礦山,他在韶州交流的時候,從韶州那邊知道的。韶州州長唐烎唐相公親自背書,這還能有假?”
“我叼……”
“是吧?王委員長那是誰?能是一般人嗎?”
然后局長又點了點桌子,“其次呢,馮大老板跟王委員長的談判,其中有一條是提供無息貸款,我尋思了一下,估摸著就是有去無回的。這筆錢,數量可不小。但是我們畢竟實力弱,輪不上啊。真正吃得住的,是另外的一筆投資。”
“投資?”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程家的一位少爺,在長沙‘微服私訪’?跟王委員長見了面,上去就是五千萬的投資。現在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找個安定祥和的地方投資,多不容易啊。這五千萬,但凡有個幾百萬拿來修橋鋪路,是不是就要用到大量的炸藥?”
“威力猛的呢,咱們先不管。但是開山用黑火藥就行了,至于開個炮放個銃,褐色火藥也夠了,多的呢,咱們就不去想。”
“三百萬斤貨,那才多少,估摸著就湖南那地界吧,一個縣都差點兒意思。”
“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啊。三百條船,我們歡州局上上下下,包了;貨呢,我們歡州局上上下下,也包了;海軍衙門那里呢,我去打點;剩下的,就要看子騰老弟你大顯身手、大顯神通啊。”
杜飛胖胖的臉蛋憋的通紅,他是真的想上廁所,他尿急,而且感覺快憋不住了。
就局長現在說的事情,是他這個檔次,在這種時候,能夠聽的?!
有一說一,他之前才掙了二十多萬,捐了十八萬呢,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不是他杜子騰不想進步,實在是這個世界太瘋狂啊。
曾經天真的以為,二十塊錢一個月,將會是非常體面的生活,然后擁有體面的人生。
他要求又不高……
現在杜子騰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
這個世界,不是說他自己想要要求不高,就不高的。
以前二十塊錢難求,時不時囊中羞澀。
現在他剛要扔掉到手的二十萬呢,已經相當敗家相當揮霍相當忐忑了。
結果現在上來搞什么?!
他杜飛杜子騰,什么時候有這個檔次了?!
“老杜啊,子騰老弟,只要四月份之前咱們做大做強,哥哥我還有門路,到時候咱么直接從山東拉幾個廠的設備去湖南。王委員長要大炮放煙花,咱們給他聽個響又如何?倒賣一門炮才賺個幾千塊,要是咱們自己生產,一年造個幾百門,多的不敢說,只要王委員長撐個三年五載的,咱們下輩子下下輩子的老婆本,都賺了出來。”
“這……這不太……”
“不太好?迂腐了不是?‘中央核心區’包括湖南省啊。對不對?我們也是符合政策的嘛,為帝國的繁榮昌盛添磚加瓦,光榮!”
“咕……”
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剛要拿起酒杯,入口卻發現不是酒,而是茶。
抬頭一看,環顧四周,那都是一雙雙眼巴巴的眼神。
嗷嗷待哺不過如此……
可杜飛很清楚,這群家伙,眼神是嗷嗷待哺的,行為是虎視眈眈的。
就……就很慈善。
“好!”
杜飛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先答應著吧,不然……怕不是就沒有不然了。
“好!!!”
比杜飛還要響亮的叫好聲,從局長嗓子里蹦了出來,“老杜!!你果然沒有讓我看錯!!哥哥我跟你交個底,國家的礦,那挖出來的玩意兒,不都是國家的?!咱們偷點產量,搞點副業,賣了錢,才是自己的。馮大老板竊國都沒事兒,咱么竊個鉤子,算得了什么?”
其實杜飛想要說什么“竊國者侯,竊鉤者誅”,但是最終沒有說出口。
傷感情,破壞氣氛,這好嗎?這不好。
總之,發現局長大人是有備而來之后,杜飛感覺自己在歡州的操作,是有點大意了。
本以為壯慫可以當個混吃等死的副局長,萬萬沒想到,自己請客吃飯,卻反過來被人偷襲了。
難受。
依然是有一說一,杜飛給長沙拍電報的時候,其實心里沒有底氣的,他跟王角的關系,是真的一般。
一面之緣,賣小黃文,僅此而已。
誰他娘的知道到了這種地步。
在歡州州城的新宅邸中等的心焦,杜飛的次子則是滿心歡喜地在涼亭中寫著什么,有些不耐煩的杜飛見狀之后,過去一看,然后抬手一巴掌:“你個衰仔,你要害死你老豆啊!!”
捂著后腦勺的兒子一臉懵逼,尋思著老爹這是發癲?!
看著桌上寫的東西,杜飛整個人都有些麻,都是一些“紀天霞理論”,反動的不行,讓人毛骨悚然。
其實如果兒子歲數大一點,其實也沒什么,可這個次子,才十四歲,不好好釣靚妹各種胡混,偏偏來學習這種反動言論,這是找抽么?
作為堂堂歡州局副局長的兒子,不說出去調戲良家婦女,至少遛狗斗雞這種項目要提上來啊。
倘若跟人斗雞發生了沖突,關鍵時候更要毫不猶豫地怒吼:家父杜子騰!!!
這才是合格的,這才是正道。
學什么不好學紀天霞啊。
“爸,有沒有搞錯,這可是紀先生的理論,學校里先生都說好。歡州這里的同學,根本沒門路搞到手。我幫忙抄抄寫寫,現在在學校里不知道多威風。”
“別人沒有門路,你就有門路?!”
“爸,你是不是糊涂了?來歡州之前,你是‘交蒼航線’的干事長啊。”
啪的一下很快啊,杜飛又給兒子來了一巴掌。
沒別的意思,就是惱羞成怒。
氣鼓鼓的杜飛,嘴唇上的兩撇胡子都飛了起來。
次子其實不是親兒子,是過繼過來養活的。
這樣的兒子,杜飛還有好幾個,倒不是說他打算學兩百多年前的鄖國公張亮,而是同樣都是姓杜,杜飛的叔伯兄弟其實日子不怎么樣。
可子孫多了,又不好直接殺了賣肉,那就只能送人。
送人也分親疏遠近,杜飛當初好歹也是個干事,衙門里混口飯吃,介紹幾個人去碼頭上當苦力,還是沒問題的。
再說了,他一個月怎么說也有十幾二十塊錢混著,多養活幾張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現在不一樣了,杜峰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沖滿了惡意。
肥胖的身軀扭動著回到房間,多了幾大杯的涼茶,也敗不下那火氣,他總覺得自己現在很危險。
說不定哪天就嗝屁了。
正胡思亂想各種焦慮各種擔驚受怕呢,卻聽外面傳來了叫門聲,他正待出去,就聽到次子在那里喊道:“爸!是電報!”
噗!!
一口茶嗆了出去,胖胖的身軀抖了好久,杜飛這才趕緊出去,接了電報看。
紙上的內容不多,其實就一句話。
上面說的是:杜老哥,大恩不言謝,雪中送炭之舉,感激不盡。
署名:王角。
可怕!!
就離譜!!
假的!
都是假的!
是幻覺!
都是幻覺!
電報是假的!升官也是假的!兒子也是假的!
嗯……兒子好像的確不真來著?!
不管了!
“爸,什么情況?怎么滿頭大汗的?”
次子給倒了一杯茶,又幫忙撫背順氣,“天氣熱就少生氣嘛,喝茶,喝茶。”
“你個衰仔!以后學習紀天……紀先生的學問,要低調,要悄悄的,你老豆我呢,就當沒看見。”
一頭問號的次子都不知道今天老爸到底抽什么瘋,怎么一陣一陣的。
那他剛才兩巴掌,豈不是白挨了?!
“記住!要悄悄的。”
“放心吧老爸,一定悄悄的。”
“你發誓。”
“你發誓你不悄悄的,就舌頭生瘡得花柳。”
感覺好像有點不太好,畢竟還是兒子,于是杜飛嘆了口氣,心軟說道:“這樣吧,換個誓言,你不悄悄的,出門被車撞。”
最終,還是指天發誓。
次子尋思著我本來也沒有大庭廣眾之下搞什么學習會啊,老爸你不提,我還沒想過這一茬呢。
原本就是想在新學校里裝一下,順便賺點零花錢,見老爹這副鬼樣子,杜二郎反而來了jing神,尋思著難不成這玩意兒能做大做強賺大錢?!
必須的啊,老爹都跟王委員長“稱兄道弟”了,那王委員長堅定的革命戰友紀天霞紀先生……怎么地也算是自己人吧?!
自己認真看看,這很合理啊。
杜二郎的想法且先不提,反正杜二郎他爹,攥著電報就去了局里報個到。
他不上班也沒關系的,畢竟在局里,他這個副局長主要作用就是發財。
“財神爺來市場工作了!!”
“都jing神點!!”
“杜局!”
“杜局!”
“杜局,有什么事兒?!”
“杜局,先歇歇腳,您來的話,提前說一聲啊,我們也好準備準備。”
杜飛尋思著我怎么地也算是上個班,至于要提前說一聲要來上班嗎?
這還是不是我的單位了?
不過這話顯然也不合適說,杜飛一臉的和藹,胖臉依然堆著笑,客客氣氣地問道:“局長……在嗎?”
“局長在開會。”
“那我等他。”
“杜局,局長說過的,只要杜局過來,有什么事情,先行通稟。”
“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湖南那邊,來了回電。”
“我去通知局長!”
人剛去,會議室內就傳來了鏗鏘有力的聲音。
“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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