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2 第489章 飯點兒的甘霖
欠下的債,總有一天要還。
此刻的張本民確實是不想給鄭成喜活路,因為他想要魏春芳活下去。
鄭成喜萬箭穿心,想想二兒子鄭建國,畢業后能到縣大院當秘書,么多榮耀,過年上墳時他還專門燒了很多很多紙錢,感謝祖宗有靈,可是,不到一年工夫,竟然要成為階下囚了,而且,原因還出在自己身上。
簡直就是作孽!
鄭成喜又想起了一幕幕往事,自己的確是作孽,很多事做得夠狠夠缺德,但世上沒有后悔藥,已經發生了的沒法改變。
痛悔之余,鄭成喜繼而更加擔心,鄭建國的遭遇并不是結束,還有大兒子鄭建軍和閨女鄭金樺,按照張本民的說法,將來依舊會是個悲慘的結果。
怎么辦?鄭成喜根本無法破解,難道,真要像張本民說的那樣,以死謝罪?
“鄭成喜,死其實很容易,難的是活著。”張本民對頹廢沮喪到呆滯的鄭成喜道,“因為活著,要面對很多難以承受的痛苦。”
“我是對不起你們家,可是,建國都讓你弄成那個樣子了,還不行么?”鄭成喜覺得還可以賣個小慘。
“笑話,鄭建國個不爭氣的東西,他出事完全是怪他自己,也怪你從小沒教育好,跟我有什么關系?”張本民道,“你知道嗎,鄭成喜你個老狗日子的,我可不會讓你那么輕易就死掉,起碼要再活幾年,等鄭金樺高考后再上完大學、找到個安穩的工作時,到時讓你看看她是怎么被厄運折磨的。”
“夠了,夠了!”鄭成喜是悲極而怒,“你以為你是誰?!你能掌控一切么!”
“嘿!好!”張本民笑了,“我就喜歡看你發怒的樣子,因為你現在越憤怒,將來就會越痛苦!假如啊,你要是像條老狗一樣縮著尾巴蹲在墻根下,抖抖索索地過完余生殘年,我可能還沒有那么大的怨恨之氣對鄭建軍和鄭金樺下手呢!”
聽到這里,鄭成喜又萎了,沒辦法,孩子還是重要的。“那,那以后我不會再跟你發生任何爭執,算我怕了你。”他垂著頭說。
張本民抿了抿嘴,這會兒,他的想法又發生改變,于是哼聲道:“具體該怎么做你說了不算。”
“那,你想我怎樣?”鄭成喜只有屈服。
“搬離嶺東村,一輩子都不要回來。”張本民道,“只有這樣,我才會原諒你和你的家人。”
“一輩子都不回來?”
“很難嗎?”張本民道,“鄭建軍不是住城里么?還有,鄭金樺將來肯定是能考上大學的,她的成績雖然不出眾,但也不是屎貨,混個大學上上沒什么問題。鄭金樺的心氣兒多傲?上完大學根本就不會在乎你這嶺東村的老破家,所以,你換個地方住,根本就沒有什么放不下的。”
“為什么非要趕我出村?”
“因為你是邪惡的,只要你在村里,我就覺得咱們嶺東村在被玷污著。”張本民道,“你可能會覺得我很理想化,其實不是,告訴你,我很務實的,還有一個人我要除掉。”
“誰?”
“周家茂。”
“他……”
“他怎么了?你以為截掉了兩腿坐上輪椅,就能除掉他的壞性?”張本民道,“你看他整天轉著輪椅,大街小巷還竄得歡呢,到處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那,你還能把他怎樣?”
“打斷他的胳膊,讓他連輪椅都沒法轉,只有臥床,吃喝拉撒都靠別人。”張本民歪著嘴角笑了,“他那婆娘許禮霞,沒準伺候兩年嫌煩,弄包老鼠藥就能把他給解決掉。你說,那多好吶,弄死一個想弄死的人,都不用自己動手。”
“……”鄭成喜的眼中透著恐懼,“你,你實在是……”
“你他娘的別對我評頭論足。”張本民拉下了臉,“只管說,你愿不愿搬離嶺東村?”
“搬。”
“兩個月時間,夠不夠?”
“你說夠就夠吧。”
“那就一個月。”張本民道,“還有,你家的宅基地,要賣給我。”
“你……”
“太過分了,是不是?”張本民笑了起來,“不要那么看我,其實我是很仁慈的。你看,像你家祖輩的墳墓,還可以留在嶺東村的集體陵地,再怎么著我也不能掘你八倍祖墳是吧,而且,清明、七月十五、春節等日子,你也可以到陵地去上上墳、燒燒紙,但是,不可以進村。”
鄭成喜歪著腦袋,想了想,沮喪地道:“好吧。”
“你也可以把祖墳遷走,移到城市的公墓去。”
“能不能不說那些?”鄭成喜流下了渾濁的眼淚,“就別驚擾我的先輩了。”
“要怪就怪你這個不孝子!”張本民啐出一口唾沫,抬腳便走。
鄭成喜悲怒難言。
“唉,老狗,你別以為我是說大話啊,也別想著對我下個悶口,你看看我這一身的功夫,能對付得了么。”張本民停下腳,邊回身說著,邊走向停在一旁的普桑,然后慢慢加速,在離車還有一米多的時候猛然彈跳起身,越過了車頂,平穩地落在車的另一側。
心如死灰,這一刻的鄭成喜已經無法用別的詞來形容。
這樣的結果,張本民很滿意,至少目前這么做是非常合適的,等鄭成喜一離開村子,就可以把魏春芳接過來,安妥度日。
躊躇滿志,回到家中。
曹緒山的婆娘一見,比往日更為殷勤地跑上前問著好。
“奶奶還跟以前一樣好吧?”張本民問。
“好,好著呢!尤其是最近些日子,更是好上加好,她說家里這年把時間是喜事連連!”
“那可不假!”張本民忙道,“我娘最近可能就要回來了。”
“你娘?”
“嗯,就是魏春芳。”
“是春芳妹妹啊!”曹緒山的婆娘很是感慨地道,“她是個好女人,命真是太苦了。當年,她半死不活地被娘人拉走,俺就在心里保佑她一定要好好地活過來!”
“嬸兒,好人有好報的!”張本民仰望天空,“惡人,必遭天譴,如果天不譴,那就由我來替天行道!”
沒察覺間,奶奶出來了,一臉安詳大慈。
“嘎娃,莫要這樣。”奶奶舉起手摸著張本民的頭,“孩子,咱們受的苦難,都已過去,就別惦記了,往后,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哦,奶奶,我知道的。”張本民扶著奶奶走到門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受的苦,可以不去理會,但我爹遭的難,沒法忘記。”
“你爹……”奶奶閉上眼睛,緩緩地道:“你有執念,也沒法斬斷。可是,你爹也不想出事兒啊。”
“沒事兒可出。”張本民蹲下來,頭伏在奶奶的腿上,“我做事有分寸,不會亂來的。”
“如果可以,讓政*府去懲罰那些惡人,你可別自作主張。”
“知道的,奶奶,我能把握好。”張本民說完,轉移了話題,“對了奶奶,俺娘魏春芳,再少過些日子就回來了,不過她的身子還不太好,到時還是讓嬸兒繼續照顧著。”
“好,好啊,剛才我在門內都聽到了,你娘還好好的,那就好啊!”奶奶說著,眼角濕潤起來,“你娘,也該回家好好享享福了,不管怎樣,我們張家一定要對得起她!”
“放心吧奶奶,我一定會給她好好養老送終的。”
“嗯,好,這下奶奶就放心了。”老人家說完,點了點頭,“我知道,最近你也很好。”
說完這些,老人家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返身進屋,繼續誦經拜佛。
張本民也不再多說,多少次了,幾乎都是如此,也許里面自有天機,所以不便多言,順從即可。
曹緒山家婆娘也懂這個道理,由著老人家自行其是,然后問張本民是否留下來吃飯。
張本民尋思著,奶奶也不跟他一起吃,留下來吃飯也沒多大意義,于是搖搖頭,說有急事得去鄉里一趟。
曹緒山家婆娘一聽,馬上說那就去中心小學找曹緒山,讓他管飯。
這是份熱情,直接說不找的話也不太合適,所以張本民也不說不找,只是說到時看情況,如果事情忙起來,那誰都顧不上找了。
有什么事忙呢?當然是與盧小蓉相見。
自從上次和盧小蓉忘情地聆聽了屏壩河上的槳聲,張本民有點難以自拔,如同老農走進成熟的莊稼地,那種沉甸甸的喜悅和誘惑無法形容,只是想著如何能再次踏進那肥沃之地,用心去感觸、感受。
盧小蓉也一樣,此間尤其是像名少婦,一日盡享人間樂,便如少女懷春,眼一閉,一切恍如上一刻良宵,美妙幾不自控,其噬骨錐心的誘惑,根本無法抵擋。
于是,大中午時分,屏壩鄉招待所宿舍內,正趕上飯點兒,張本民不辭辛勞,躬身而作,為盧小蓉jing心準備著一口豐盛的午餐。
此刻的盧小蓉也顧不得心疼空腹勞作的張本民,如同干涸的田地在雨天瘋狂地吮吸著甘霖,忘掉了一切。
只是,雨過天晴后,盧小蓉憐愛地輕撫著張本民,良久,起身下床做了一碗肉絲雞蛋面。
“有個事兒,得跟你好好商量一下。”張本民邊吃著面邊看著盧小蓉,“很重要。”
“你說嘛。”盧小蓉兩手托腮,凝視著張本民。
“我在縣里搞了個酒店,你是不是去管理一下客房那塊?”
“去縣城?!”
“對,離開屏壩鄉招待所。”
“現在,我的看法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盧小蓉道,“以前我覺得,去越大的地方就越好,可如今,我覺得在鄉里真的挺不錯。”
“你找到了存在的價值感?”
“嗯。”盧小蓉點點頭,“娘家那邊的人知道我現在的工作后,都說我能干,爹媽也高興,以我為榮呢。”
“這并不是你不去縣城的理由啊,相反,應該是動力。你想啊,到了縣城做了大生意,不是更有出息?”
“可,可身份呢?”盧小蓉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在鄉里,也是正兒八經的工作人員呀。”
張本民一拍腦門,笑了,沒錯,在這個時代,能有個工作身份,那可比做什么生意都要好得多。“哦。”于是,他吧唧了下嘴巴,道:“那這樣呢,我走走關系,繼續保留你的鄉大院工作人員的身份,怎樣?”
“不不不,那可不行,不做事,怎么能占個身份的位置呢。”盧小蓉直搖頭,“你別想了,我是不愿意離開鄉里的,除非你那邊實在是有困難了。”
張本民看著盧小蓉,著實是一副樸實可愛的樣子,頓時也無話可說,還能怎么著?只要盧小蓉開心快活不就得了嘛,沒必要強求她去縣城。
“我曾經說過,要給你一個敞亮、干凈的大房子,茅房是白凈的陶瓷馬桶,隨時干凈無味,其實縣城就有呢。”張本民很是感慨,“不過沒關系,咱鄉里也能裝,你再等等,明年我就在鄉里給你建個大別墅,把曾經許過的諾都兌現了。”
“不用費那個事了。”盧小蓉道,“花大錢建個房子,你也不能經常來,犯不著。”
“那可不一定,我計劃好了,最后我多是還要回屏壩來的,以超大手筆,把咱們鄉建成天下第一鄉!”張本民說得很憧憬,“到時我會選一處山頭,為你建一個美麗的莊園,當然,那也會是我快樂的天堂。”
“那得多少錢!”盧小蓉一歪俏臉,“你趕緊吃吧,別瞎尋思了。”
錢,又算個什么?
張本民笑笑,也不多解釋,只是抄起一大筷子面,大口地吃了起來。
“砰砰砰!”
突然間,房門被急促地敲響。
“誰啊?”盧小蓉一邊問,一邊示意張本民別出聲。
“是我啊盧所,小施!”
“哦,是施菲啊,這大中午的,有啥事?”
“俺家小宋讓來問問,你見著了張本民大師沒?”
張本民一聽樂了,八成宋廣田在背后都稱他為大師。
“張本民啊。”盧小蓉邊答應著邊看向張本民。
張本民連忙擺了擺手。
“沒,沒看到吶。”盧小蓉繼續道,“怎么,他回屏壩了?”
“小宋說是回來了,現在好幾個人都早找他呢!”
好幾個人找?
張本民眉頭一皺,納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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