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2 370章 監室五派
(女生文學)
一墻之隔,有天壤之別。
看守所里多是等待判刑的嫌犯,還有部分是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罪犯,在被交付執行刑罰前,剩余刑期在三個月以下的,也放在這里代為執行。
因此,看守所里的犯人流動性比較大,相對來說要難管理一些,尤其是在監室里,犯人間常會不動聲色地掐架,時有傷害事件發生。
這些都是之前聽殷有方說的,他還說了看守所里的很多道道,看來這下要一一體會了。
來到看守所大門前,荷槍實彈的警察來了一聲威嚴的怒吼,讓張本民蹲下。
只有聽從指令。
這種時候,任何骨氣和傲氣都是作死。
蹲下來,其實什么事也不用干,只是等待手續的交接。完畢,張本民又被吼著進了大門,來到一個小房間。
又是一番檢查,跟到特別拘留室前一樣,非常細致,而且還加了碼,讓張本民赤條條地蹲下來,圍著房間做青蛙跳。
張本民知道是為什么,無非是看他有沒有在菊花里夾帶東西。
檢查完,張本民被帶進了監室,具體說是過渡監室。說白了,就是給個適應過程,讓進來的人老老實實守規矩:明規矩也好,潛規矩也好,都得聽著,別鬧騰,否則有的是罪受。
過渡監室也叫新兵籠子,都是大間的。
張本民住的籠子一共有二十多人,就跟個小班級一樣。其實這樣隱患很多,人多了亂,尤其是看守所這種地方,本身在管理上就要比拘留所和監獄差,再加上各種嫌犯的復雜性,簡直就是個動蕩不安、危險四伏的小世界。
不過,好歹也算是二進宮,規矩多少也懂點。
進了籠子之后,張本民看見一個穿著小馬甲的中年男人穩穩地坐在床頭。所謂的床,其實就是靠墻邊搭起來的木板,里面俗稱叫大通鋪,進來的人都睡在上面,人擠人,很難受。能坐在床頭的,自然是牢頭了,也叫籠長,別人沒資格睡在頭板上,所以有時也稱牢頭為頭板兒。
“號長好。”張本民走過去,很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他沒喊籠長,也沒喊頭板兒。
這么問好,當然是有學問的,因為牢頭在看守所層面的稱呼叫“學習號”,是能起積極帶頭作用的犯人,其實說白了就是看守所用來管理監室的人選。
牢頭聽張本民這么一稱呼,哼笑了下,“喲,看來是熟客啊。”
“都是不小心惹的禍。”張本民連忙回答,“畢竟這里也不是療養院,迫不得已誰想來呢?”
“哦,那行,走板兒的事就免了吧。”牢頭一副寬宏大恩的樣子,很是高高在上。
走板兒,就是新來的要挨頓打。
這也是行規,不管你是龍是蟲,都免不了那一遭,也就是要對牢頭服貼。
此規矩,對于窩囊點的人來說無所謂,無非就是個過場,只管抱著頭、蜷縮、翻滾在大通鋪上,一個勁地討饒,很快也就過去了。反倒是那些以為自己拳頭很厲害的人,還想著要抗爭一下,結果往往被打得更慘,因為監室的空間有限,沒法騰挪得開,就算是散打冠軍在這兒,也得被窩起來揍個半死。
要知道,牢頭可不是隨便就能當上的,本身就得很厲害,再加上還有幾個強橫的打手做輔助,那股子群體的攻擊力可是相當高的。
張本民說了聲感謝,問睡哪兒。
牢頭站起來,在屋子里走了一趟,指了指中間偏后的位置。
按理說,新來的得睡墻角,怎么上來就睡中間?
張本民知道必有蹊蹺,餡餅不是隨便掉的,所以晚上就寢時,他很小心地躺下,就怕一個不是惹上麻煩。
但即便如此,還是難逃被找茬。
先是左邊的人用胳膊肘搗他,說收著點,就這么大點地兒,還讓不讓別人躺了。然后,右邊的又用膝蓋猛頂一下,讓他側立著身子,騰點位置出來。
其實,大通鋪本來就很擠,完全是人挨人,再加上牢頭和帶著的幾個人睡得寬松,所以其他人幾乎只能是斜側著睡。
張本民一聲不吭,新來的嘛,得老實點,能忍就忍著,即便是要惹事,也得混一段時間再說。
熬到天亮,張本民起身揉了揉壓麻了的膀子。旁邊兩個人斜著眼看了他一眼,這種情況下不能正視,否則他們就會跟著問話挑釁,然后就是動手。
起床,洗漱,吃早飯,甚至是一整天時間,張本民無時不刻不在觀察睡在他旁邊的兩人,得摸清他們的情況,以便下一步采取措施,不能一直被他們捏來捏去。
很快,張本民就摸出了點頭緒:睡在他旁邊的幾人,都是刺兒頭。
刺兒頭,就是場面上看起來順從牢頭管理,但實際上并不服氣,只是沒有表示出行動來而已的那部分人。
這下張本民明白了,牢頭把他安排睡在刺兒頭中間,目的是想一舉兩得:第一,多少也得給他點顏色看看,走板兒免了,但窩里斗的事兒得扛一扛;第二,剛好也可以讓那些刺兒頭趁機鬧點事,然后他師出有名,狠狠地打他們一耙子。
被當成了誘餌?
沒那么容易,張本民有足夠的耐力頂住,絕不能輕易就把事兒給促成了,那樣會顯得有點兒低能。
畢竟這種地方,隨時都能把人給折磨廢掉,所以沒有點忍耐哪能成?
在接下來的兩天里,張本民都盡力避讓著刺兒頭,避免激烈沖突的發生。
當然,刺兒頭們也沒得寸進尺,因為張本民身上有個明顯的特點,腳上有腳鐐。
一般重刑犯,特別是殺人犯才會帶腳鐐,那在別人眼中絕對是高度兇殘不要命的,所以通常狀況下不會怎么去招惹。
不過,可能是因為張本民年齡不大,像是錯失殺人,那就不足為懼了,因此刺兒頭們又總是蠢蠢欲動,但是,也不太敢貿然動手。
就這樣,幾天過去了,相安無事。
不過,張本民也看出了點道道:在目前的監室里,牢頭離一統天下還有段距離,因為這里好像分好幾派勢力,每一派都各有心思。
實力較為深厚的一派,應該是數進宮的那一幫,俗稱“繭底子”派。他們有五人,一看全是能穩得住的人。一般來說,老繭底子們都比較有威望,畢竟犯事多嘛,說明心狠,人一狠手就辣,所以通常來說那種人惹不得。因此,如果老繭底子派的人不愿意做牢頭,其他人做了,多少會讓著點他們。
另一派就是刺兒頭,人數不多,就幾個人,但最有暴動力。他們都是心氣傲又有點本事的人,最明顯的特點就是能打、抗打,所以老是誰都不服,總想著證明自己是最有能耐的。然而,在看守所這種地方,絕不是逞英雄之處,根據經驗,很多刺兒頭被幾頓暴揍后就會變得服帖,雖然有時只是表面上的,但裝也得裝出來。
還有一派就是睡在板鋪尾上的幾個人,純粹是心術不正、令人不齒之徒,所犯的事無非是強暴、猥褻耍流氓。那種人無論是在拘留所、看守所還是監獄,都讓人瞧不起,但他們并不覺得慚愧,只是極度自私地自得其樂,而且還覺得很牛逼:身體下三路特強壯,能干那事兒。也正因如此,行話就叫他們為“干兒犯”,如果幾人湊到一起臭味相投形成一幫,就稱他們為“打井隊”,為首的就叫打井隊長。
最后,就是所謂的“正規軍”了,由牢頭統領,人數最多,大都是由被揍服貼的刺兒頭轉變過來,戰力值也是絕對的。
此外,還有不成派的一派,就是貌似張本民這樣懦弱可欺型的,多是些一不小心或者是被迫失足的人。他們謹小慎微,隨大流,關鍵一個特點是能忍,所以,總是成為被欺壓的對象。
怎么欺壓?
剛來的一個瘦子,就讓張本民見識到了。
這瘦子天生就一副低賤相,一進來便點頭哈腰的,逢人就喊大哥,好像來這里不是接受判刑而是鍍金培訓交弟兄的。他甚至還主動自我介紹,說是因為盜竊進來的。
牢頭哼哼一笑,點頭說很好,那就過過堂吧。
過堂,跟走板兒差不多,就在挨打的同時,又賦予了一定的捉弄成分,逗大家一樂。
這也是牢頭的職責,關在這里的人沒有樂趣,得適當搞點樂子活躍一下。
瘦子不知內情,說沒問題,他肯定會好好配合。
于是,第一個節目上演,叫“學壁虎”。就是面對墻貼緊了,用一條腿站著,其他身體各個部位要緊靠著墻,否則就是犯規。
犯規怎么辦?
扇耳光。
第一輪時間定了半小時。前二十分鐘還好,后面十分鐘就不行了,瘦子前后被打了三十幾下。開始時,他還抗議說時間太長,結果被打得更狠,兩次以后,他也就明白了,便啥話也不講。
好不容易學完了壁虎,瘦子這才察覺到不是鬧著玩的,他惶恐地看著牢頭,一副可憐相,問可以了吧。
牢頭哈地一笑,說早了,節目還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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