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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1章 太后催子

  廷議結束之后,劉弘自然是不出意外的,得到張嫣‘過來匯報一下工作’的召喚。

  想來也正常。

  自漢室鼎立、定都長安,太祖高皇帝劉邦五日一朝太上皇,定下‘五日一常朝,每月初一、十五朔望朝’的規則之后,過去的二十多年當中,漢室幾乎從未有過哪一次廷議,是在非當月初一、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五日舉行的。

  即便是有那么幾次特殊狀況,那也是一個手指頭就數的過來。

  頭一回,是匈奴單于冒頓穿書于呂后,言辭頗為無禮之時,呂后緊急朝見漢家文武大臣,商討對策。

  第二回,就和現在離得不遠了。

  ——兩年前,呂太后駕崩于長樂,陳平周勃發動誅呂運動,而后,便在一個不屬于常朝、朔望朝舉行日的時間點,發起了那場關于‘如何弄死劉弘、迎立代王劉恒’的廷議。

  如此說來,今日關于‘太中大夫陸賈出使南越,途中嚴重瀆職’的廷議,算是有漢以來,第三次出現‘非朝議日舉行緊急廷議’的特殊事件了。

  從前兩次的嚴重性來看,任誰坐在張嫣的位置,也會對這第三次出現的特殊廷議感到心驚膽戰!

  面對張嫣的召喚,劉弘自也是完美履行了自己‘乖兒子’的職責,將此事的內應、外由都掰開揉碎,擺到了張嫣面前。

  對于魯儒一脈的命運,張嫣顯然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對于儒家,漢初的太后,幾乎都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在原本的歷史上,景帝劉啟在位時期,太后竇漪房甚至曾做出過‘把年過花甲、身為二千石《詩經》博士的儒學大家轅固生,一氣之下扔下野豬籠’的奇葩舉動!

  也就是景帝劉啟急中生智,扔了一把劍給轅固生,轅固生的‘君子六藝’也沒太偏科,身手還算矯健。

  若非如此,只怕在后來,儒家徹底壟斷華夏思想、輿論界之后,竇漪房的歷史形象,絕不會比呂后好到哪里去。

  甚至很有可能會出現‘焚書坑儒’的2.0版本——驅彘吞儒!

  而竇太后討厭儒生,并非是出于個人情感、愛好造成的個例,而是漢初太后群體當中,普遍存在的正常現象。

  倒也不是說,漢初的太后主觀意念上厭惡儒生,而是在大環境影響之下,看上去尊貴無比,實則并沒有多少行動自由的漢太后,很容易受到輿論環境的影響。

  就拿漢初的三位女強人——呂后、薄后、竇后來說,三人所處的時代,都算得上是整個華夏封建史上,社會對儒家敵對情緒最高的時間點!

  呂后自是不用多說,丈夫劉邦都做出‘在儒生冠帽里撒尿’的舉動了,作為妻子,自然是要受到些影響。

  薄后同為劉邦的妃子,又曾在呂后身邊侍奉過很長一段時間,自然也是緊緊跟隨高皇帝的‘遺志’。

  至于竇后,跟薄后的狀況差不多——以良家子入宮侍奉呂后,后來被賜予代王劉恒,而后隨劉恒入京,成為皇后。

  總的來說,這幾位皇后對儒生的厭惡,似乎都是從劉邦身上‘有樣學樣’而來。

  不過除此之外,漢初太后對儒家的厭惡,還有一個起到關鍵作用的內在原因。

  ——漢初的執政學派:黃老學,其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是對家庭秩序的維護,以及家中長輩對晚輩的教導、管理手段!

  與‘垂拱而治’‘順其自然’的執政理念所不同,黃老學說對家庭關系、教育后代方面的看法,是截然相反的‘棍棒之下出孝子’!

  或者可以這么說:黃老學的思想當中,‘無為’的部分,主要是在行政措施之上;而‘無所不為’,就大都集中在了家庭教育之上。

  對于子孫晚輩的紈绔舉動,黃老學幾乎是一刀切的提倡:趁著還能打得動,直接就往死里打!

  除了簡單粗暴的‘武力教育’之外,黃老學對于家庭教育的哲學,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

  如歷史上的‘萬石君’石奮,便以家風嚴謹、子孫恭謙有禮而聞名于天下。

  而石奮對兒子們的教育方式,說來也十分簡單——兒子不聽話,老子就絕食!

  石奮老臉一黑,三天兩頭絕食,兒子們自然是無可奈何,只能乖乖捧著肉羹跪到老爹面前,認錯道歉勸老爹吃飯。

  ——沒辦法,在漢室‘以孝治天下’的背景下,要是出現‘兒子逼父親活活餓死’的事,那石家的后生晚輩別說入仕為官了,就連茍活于人世,都需要好幾公里厚的臉皮!

  除了石奮的‘絕食式教育’之外,歷史上的另一位黃老學代表人物,也有自己獨特的教育方式。

  當今少府:義安侯,田叔。

  在原本的歷史上,田叔在晚年被景帝劉啟任命為魯國相,奉皇命,替景帝教育一下最不讓人省心的兒子:魯王劉余。

  沒錯,就是那個伙同孔安國,撒下‘古文尚書’之彌天大謊的廢物點心!

  相傳劉余初為魯王之時,酷愛打獵,幾乎是每天都要往獵場走一遭。

  而漢初的諸侯王,又不是后世宋明時期當豬養的‘親王’;諸侯國內部的事務,是需要諸侯王自己治理的。

  對于劉余這種‘荒廢國政’式的沉迷打獵,田叔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管。

  所以在到任之后,田叔便開始了喪心病狂的‘自殘式教育’。

  ——劉余每次出去打獵,田叔都默不作聲的跟著一起去;劉余在獵苑里玩兒一天,田叔就在獵苑外的大太陽下站一天。

  劉余一開始也曾愧疚的勸田叔回去歇著,發現田叔不聽,劉余也試過置之不理。

  但到了后來,看著田叔一天比一天黑下去的膚色,劉余終于是不忍心,偷偷找到了田叔,問道:丞相這是為何呢?

  田叔庫曬大半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機會來了,田叔自然是不能放過。

  于是,田叔就說出了那句讓劉余終生不敢再入獵苑,甚至到長安朝見皇帝老爹,受兄弟們邀請一同打獵時,都只能搖頭嘆息稱“丞相在,不敢獵”的話。

  “臣作為魯相,本來應該勸大王勤政,少打獵嬉戲;但大王是陛下的兒子,臣沒有替陛下管教兒子的道理。”

  聽到田叔這句話之后,劉余不知是出于對田叔的愧疚、對田叔話語的認可,亦或是對皇帝老爹的恐懼,當即拱手一拜,承諾‘不復行獵’。

  從這幾件事就可以看出,除了‘往死里揍’之外,黃老學對家庭教育的觀念也就一個:道德綁架。

  如石奮絕食,是將兒子們逼到了‘不認錯就要不孝’的地步;田叔自愿美黑,是將魯王劉余逼到了‘再打獵就不當人子’的田地。

  這種教育手段,在后世或許會為人所不恥;但在奉行以孝治天下、以道德修養作為個人安身立命之本的漢室,卻是無往而不利。

  反過來說,也正是在黃老學如此彪悍的家庭觀念之下,漢初才會形成以孝治國、嚴正家風的時代普行觀念。

  而漢太后的職責,除了理論上的‘替皇帝看著點天下’之外,主要就都是家庭內部事務。

如諸侯王、宗親子弟的管教啦后宮嬪妃的冊封,宮內事務的管理啦皇子公主的教育、諸侯敕封、太子冊立啦  也就是說,漢太后的職責,起碼在漢室初期,基本是被‘管好老劉家內部事務’的大命題給全部覆蓋的。

  這就使得漢初的太后群體,成為了黃老學說最忠實的擁護者。

  ——誰讓黃老學說,是當下家庭教育做得最好的學說呢?

  除了老劉家的內部事務,需要太后依仗黃老學的家庭教育哲學來處理外,還有一個關乎政權安穩的重大問題。

  ——漢太后的家族,永遠是太后在位期間,漢室勢力最龐大的外戚!

  呂后在位時期的呂氏外戚自是不用多說,后來的薄后、竇后,乃至于武帝王太后在位時期,太后家族所形成的外戚,也是一股能影響朝堂政策的龐大勢力。

  薄后出身低微,薄氏外戚人丁稀少,卻也出了驃騎將軍薄昭這樣一個有‘矯詔’行為的驕橫外戚。

  竇后在位景、武兩朝,看上去,只有哥哥竇長君、弟弟竇廣國兩位‘純善內斂’的外戚;但實際上,竇氏外戚在景帝一朝的勢力,便是比之于惠帝時期的張氏外戚,也是不逞多讓。

  ——竇后族侄魏其侯竇嬰,可是在景帝一朝官至大將軍!

  竇嬰這大將軍,可還不是榮譽頭銜,而是在吳楚之亂中,監齊、趙諸國之兵,將二十萬大軍狠狠摁在滎陽的軍方實權二號人物!

  在吳楚之亂之后,竇嬰甚至曾擔任過太子劉榮的太子太傅!

  若非粟姬那一聲老狗,平白便宜了時為膠東王的武帝豬爺,那作為太子太傅的竇嬰,日后未嘗不會是‘曹參第二’。

  最終,竇嬰卻也死在了‘矯詔’一事。

  除了竇嬰之外,竇太后長兄竇長君的獨子,二世南皮侯竇彭祖,也曾在景帝一朝官至太常,位列九卿。

  至于武帝親母王太后,其宗族外戚出的敗類,那更是讓人‘聞名遐邇’。

  ——在武帝一朝位居丞相之位,為了一己之私讓黃河決堤,洪澇蔓延關東十六郡長達二十年之久的田蚡!

  可以說,漢室自高皇帝劉邦開國,到王莽篡漢、建立新朝,這長達二百年的歷史當中,漢政權最大,且始終存在的不穩定因素,自始至終,都是以太后宗族為首的外戚!

  呂后家族有諸呂朱亂、薄后有薄昭矯詔;竇后有竇嬰‘矯詔’、王太后有田蚡禍國。

  之后的‘昌邑王在位二十七天’,以及西漢末期的王莽篡漢,無一不是太后外戚家族所導致!

  在這樣的情況下,重視家庭教育、提倡嚴掌家風,嚴格要求家族子弟的黃老學,自然就成為了漢太后們的最愛。

  甚至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在黃老學尚為執政學派的漢室初,外戚對漢室造成的負面影響,要遠比武帝之后,儒家執掌學術界時要小得多的多。

  ——呂氏外戚再驕縱,也沒想過謀朝篡位!

  ——薄昭再蠻橫,也沒想過讓黃河決堤!

  哪怕是被史學家稱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魏其侯竇嬰,那也是文能提筆教太子,武能上馬平亂賊的精英。

  在如此血淋淋的歷史教訓面前,在原本的歷史上‘慘度一生’的張嫣,如今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漢太后之后,下意識在情感上倒向黃老學,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既然張嫣也和歷史上的‘前輩、后生’們一樣,成為了黃老學的忠實支持者,那張嫣對儒家的態度,自然也就和歷史上的竇太后相差不多了。

  ——我管你去死!

  所以對于今日廷議,張嫣也只是在簡單了解情況之后,便向劉弘表達了堅定地支持。

  畢竟魯地,那是從高皇帝開國之前,劉項楚漢爭霸時期,就一直存在的王朝不穩定因素。

  對于如今貴為太后,對天下形式、漢室內部狀況有了一定了解的張嫣而言,哪怕劉弘往魯地扔一個‘小男孩’,張嫣也不會覺得哪里不對。

  真正劉弘猝不及防,恨不得趕緊‘遁地’的,是張嫣今日召見劉弘的真實意圖!

  “皇帝大婚已有數旬,然后宮諸良人、姬嬪多受冷遇;皇帝縱政務繁忙,亦當雨露均沾,以宗廟社稷為重啊···”

  一想起張嫣那副似笑非笑,似懂非懂的隱晦提醒,劉弘就不由感到面紅耳赤,耳朵根直發燙···

  但撇開個人情感不說,劉弘心里也有著清晰的認知。

  雖然自己才不過十六歲,但也是登基足有五年,掌權也有近兩年的實權天子了。

  既然已經加冠涉政,那冊立皇后,并盡快為漢室剩下一個繼承人,也就是劉弘必須要盡快完成的‘應盡義務’了。

  “造人計劃,是得提上日程了···”

  坐在放回未央宮的御輦之上,劉弘苦笑自語道。

  “嗯,等魯儒一脈的處置之事結束,就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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