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0276章 宿麥補種

  借著今年全天下糧食歉收,農稅下降,國庫空虛,將丞相的權力進行一定程度的削弱,算是劉弘預謀已久的計劃了。

  一開始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劉弘倒也沒想太多——實在是關中糧價起起伏伏,朝局又不太安穩,糧價的起伏對民心的安撫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阻力···

  當時劉弘只想著:以官府出面,將糧食市場徹底壟斷,在穩定糧價、穩定人心的同時,趁機撈一筆小錢錢。

  但之后,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攫欝攫。——秋收之后,各地糧食產量報至長安,朝堂為之一振!

  緊接著,便是劉弘提出將敖倉之糧搬出,以‘新米換陳糧’的名義,緩解關中可能出現的糧食短缺。

  #21434#21437#32#29609#21543#23567#35828#32593#32#119#97#110#98#97#114#46#110#101#116#32#21434#21437#12290關中民九十余萬戶,田畝百萬余頃,年糧食產量,大概在四萬萬五千萬石左右。

  而這九十余萬戶,共八百多萬百姓,一年的糧食消耗量,也有將近二萬萬石。

  看上去,是不是覺得關中的糧食很富裕,一年種出來的糧食,夠吃兩年多?

但實際上,賬根本不是這么算的  四萬萬五千萬石糧食的年產量,十五稅一的農稅比例,意味著關中每年的糧食產出有三千萬石,會被用作農稅,上繳國庫。

  而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錢的口賦,也可以等額換算為:每人每年一石半左右的糧食。

  八百多萬人,這就又是一千多萬石。

  除了稅、賦吃下去的四千多萬石,中樞還要花費大量的錢財,從百姓手中買糧,以做軍糧。

  ——從過去這半年多時間,灌嬰、周灶、申屠嘉等大軍消耗掉的數百萬石糧食,就足以看出這一點。

  實際上,除了長安的南北兩軍、駐扎于飛狐逕的飛軍外,漢室漫長的北方防線,還有二十多萬戍邊戰士,需要朝堂供給糧草。

  二十多萬邊軍,加上飛狐軍、長安南北兩軍,一年的糧食消耗,也達到了將近七百萬石。

  再加上不事生產的官員、曹吏、關卒,以及軍卒的郡縣等,都在加大關中的糧食消耗。

  與此同時,漢室還有數萬基層官吏,需要中央下發俸祿——粟米。

  即便按平均每人每年一百石算,也需要數百萬石。

  再加上那些帶著一家老小幾百號人,窩在長安的幾百家徹候勛貴,林林總總加到一起,關中每年的糧食消耗,妥妥能夠上二萬萬五千萬石。

  加上充作稅、賦的四千萬石,以及官府從民間收購,用作軍糧的千萬石,關中每年都需要起碼三萬萬石左右的糧食,才能勉強做到自給自足。

  糧食產出有四萬萬五千萬,需求卻只有三萬萬,還有一萬萬五千萬石的糧米‘容錯率’,去哪兒了?

  如此龐大的‘余糧’,為什么關中一出什么風吹草動,糧價就止不住的往上漲?

  自然不全是糧商們囤貨居奇——如果這個時間點,已經有糧商具備‘吃下萬萬石糧米’的能量,那絕對活不過第二年春天。

  ——糧米萬萬石,折錢近百萬萬啊!

  如今國庫加少府一起,都不一定能有這么多錢!

  在漢室富可敵國的下場,必然就是被國家視為敵人。

  真正的原因是:關中的糧食,并不單單要供給關中,還要從簫關送往北方,以及從函谷關流如關東。

  自秦憑借關中之利豪取天下時起,關中在天下人的印象中,就是膏腴之地,天下糧倉。

  究其原因,除了關中得天獨厚的地理、氣候優勢,以及鄭國渠等水利設施外,便是關東、北方糟糕的農耕環境了。

  北方自不用說——隴右、北地可耕作土地太少,燕、趙多山丘,上、代二地,更是在漢室受法律認可,連秸稈稅都要少收的貧困地區。

  關東也好不到哪里去——南方遍地沼池,沿海土地鹽堿化,絕大多數地區都很難憑借自身,達到自給自足。

  所以每一年,關中都有將近二萬萬石的粟米會流如關東,以達到糧食市場的相對平衡。

  關中人口占天下人口的三分之一,卻要承擔天下糧食產出的一半以上!

  不嚴謹的說:當關中只能自給自足的時候,關東幾乎必然會鬧起糧荒。

  敖倉存在的意義,便在于此——只有敖倉充盈,關東百姓才會安下心。

  因為敖倉有糧,就意味著關中不缺糧!

  關中不缺糧,就必然會有糧商,將一車車糧米從函谷運出,售賣于關東各地。

  而今年,算是漢初不常見,卻也不是第一次的‘意外狀況’——關中的糧產,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也就是三萬萬石左右。

  這點糧食產量,別說供給關東了,光維持關中人的生存和朝堂的正常運作,都顯得有些吃力。

  若有無良商賈再趁機搞點事,糧價頓時就會像后世的比特幣一樣,蹭蹭蹭漲到天際!

  而這個狀況,劉弘早就預料到;所以才有后來的糧食保護價政策,以求在這種糧食供應量,剛好接近需求量的時候,避免人心動蕩。

  至于將敖倉的糧食暫時拿出來,倒也不是劉弘真的想要把這筆糧食吃掉,而是預防百姓因糧食歉收產生恐慌,從而將自家產出的糧食都囤在手里。

  巘戅玩吧戅。——關中一年的需求是三萬萬石,關中今年的產出,也堪堪達到三萬萬石!

  如果真的發生百姓大面積囤積糧食的狀況,那到了年底,關中必然會沒糧可吃。

——糧食的儲存,是需要成本,需要技術的  如果老百姓能憑借自己那棟破院子,以及老婆孩子搭手,就將幾噸糧食保存一年,那糧商這種群體早就滅絕了。

  事實是:百姓每年種出數百石糧米,卻根本沒有能力長期儲存。

  久而久之,糧商這種群體應然而生,憑借龐大的財力,建立起一座座專門用來儲存糧食的倉庫,倒騰糧米。

  攫欝攫。自知無法儲存糧食的百姓,也只能認下自己所種的糧食,在糧商手里放了幾個月,回來就貴好多錢的現實。

  ——誰讓糧商有本事,能負擔得起糧食儲存的成本呢?

  但今年,狀況就不一樣了。

  和歷史上每一次時局動蕩一樣,老百姓只要感覺到某物價格要漲,就必然會下意識的大量囤積。

  后世花花國核泄漏,天朝老百姓瘋狂囤鹽,就是這個道理。

  在明確知曉‘今年收成不好’的情況下,即便明知糧食放在自己手中會壞,百姓也必然會竭盡所能的留下秋收時收獲的糧食。

  ——幾百石糧食,撐死也就幾萬錢。

  可萬一糧價再漲到開國時的四千錢、八千錢,甚至萬錢一石,那這幾百石糧食,只要有那么十石沒壞,就不虧!

  四舍五入,不虧就是賺吶!

  再者說了——到了糧價果真漲到幾千錢甚至萬錢的地步,誰還管糧食壞沒壞,變沒變質啊···

  有的吃就不錯了!

  巘戅網戅。腐爛的糧米,總好過樹皮草根觀音土吧?

  #21434#21437#32#39030#28857#23567#35828#32593#32#120#105#110#100#105#110#103#100#105#97#110#120#115#119#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讓百姓從國家的角度,從整個關中的供求關系看待這個問題,無疑是癡人說夢。

  所以,為了讓關中百姓確信:無論如何,市場上都會有糧米流通,劉弘才將敖倉那幾百萬石糧食調了出來,以主爵都尉售賣于各地。

  不用太久,只要再過一個月,主爵都尉貌似賣不完的粟米,就足以讓百姓放下心中擔憂,將存糧賣給少府。

  到了那時,幾萬萬石糧食回籠,敖倉那幾百萬石,也就不算什么了——隨便倒騰倒騰,就能補進去。

  少府也能憑借糧食壟斷生意,在接下來的一年中收獲龐大的財富——哪怕一石糧食只賺十錢,數萬萬石糧,那就是數十萬萬錢,幾乎都要趕上漢室一年的財政總收入了!

  ——沒錯,劉弘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一開始看重的確實是錢。

  連帶著也有一些‘穩定人心’‘安撫民心’的考慮。

  但劉弘萬萬沒想到:自己為了開財源而推行的糧食保護價政策,居然炸出了另外的驚喜!

  早在劉弘‘替敖倉之糧’的提議在朝議中通過,朝堂各部門之間,就開始暗流涌動了起來。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敖倉的米糧,必須由我們負責售賣!

  當時的狀況,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就連跟糧食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典客,都曾經試圖染指此事!

  只不過當時,齊王一門的叛亂還籠罩在長安中央頭頂,此事就被劉弘壓了下去。

  而之后發生的事,就著實讓劉弘瞠目結舌了。

  ——當朝丞相,被太祖高皇帝封為辟陽侯的審食其,居然在司馬門外,跟少府田叔打起來了!

  除聞這則消息,劉弘差點沒把下巴給嚇掉!

  撇開審食其和田叔之間,歪七扭八的搭著一點香火情不說,光是兩人的年紀,都讓劉弘狠狠捏了一把汗!

  審食其,那可是自楚漢爭霸時起,就跟在呂后身邊的小跟班,如今可已經七十多歲!

  田叔也早在張敖尚為趙王太子之時,就投效張敖做了門客,也起碼有五十歲了。

  一個五十歲的小老頭,跟一個七十多歲,牙都快掉光了的老爺爺干架?

  這樣的事,恐怕也只有西漢的朝臣,能做得出來···

  當劉弘將二人召回宮中,詢問事發緣由時,一個血淋淋的真相,擺在了劉弘地面前。

  ——糧食保護價政策的推行,真正的阻力并不在朝堂勛貴,而是在丞相這里!

  審食其和田叔爭的,看上去是敖倉之糧的掌管權、售賣權,但實際上,審食其想要的,卻是將糧食保護價政策,納入自己的掌控下!

  準確的說,是相權天生具備的攬權欲,逼得審食其,想要把糧食保護價這個名利雙收的項目,掌控在丞相府門下。

  想明白這一層,劉弘再回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犯了怎樣的錯誤···

  ——天下農業產出總體歉收,農稅下降,國庫收入減少,丞相府失去了一部分行政自主權,以及政治話語權。

  而少府的收入——口賦,卻并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響不說,少府反倒將主爵都尉這顆搖錢樹,死死攥在了自己手里。

  如果沒有糧食保護價,倒也沒什么——左右不過是丞相府勒緊褲腰帶,再低聲下氣求一求皇帝,把這一年應付過去;等來年收成好了,一切又恢復如初。

  而恰恰是糧食保護價政策的出現,讓丞相乃至于整個朝堂,聞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有主爵都尉和糧食保護價的存在,少府必然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富裕起來,而少府財富的增長,就等同于劉弘地財務權增長。

  換而言之,只憑糧食保護價這一件,劉弘的權勢,就將在不遠的將來水漲船高。

  ——歷史上,武帝可就是憑借少府那堆積如山的糧食,和那些串繩都腐爛的銅錢,才能撇開整個朝堂單干的!

  而劉弘憑著糧食保護價政策,將很可能在短短十年,甚至五、六年的時間內,完成歷史上文、景兩代數十年的物質積累。

  反觀朝堂,或者說丞相掌控下的國庫,依舊是每年十幾萬萬,撐死不到二十萬萬錢的農稅收入。

  存錢自不用說——能用每年年初收上來的農稅,把當年的事情辦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攫欝攫。這樣的危機感,對于封建時代的臣子,尤其是有政治抱負的政治家而言,絕對是無法忍受的。

  而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對于劉弘憑借糧食保護價撈錢,朝堂根本無能為力;但對于國庫的收入,劉弘是有能力影響的。

  ——農稅收多少,皇帝說了算!

  這也是劉弘最早推行糧食保護價政策時,曾歪歪過的美好場景:等少府能憑借買賣糧食,年入四五十萬萬錢,劉弘就可以大筆一揮,免個一兩年農稅!

  狠狠收割一波民心不說,還能讓丞相府陷入‘沒錢用’的尷尬之中,從而只能向劉弘開口。

  可劉弘沒意識到的是:如此簡單淺顯的道理,自己能看出來,這些沁寂宦海數十年,甚至見識過王朝更迭的政治家們,也同樣看得出來!

  當皇帝透露出‘爺們兒要把你們丟下,自己一個人玩兒了’的訊息時,官僚會做出什么反應?

  非暴力不合作都是輕的——怕不是輿論會馬上掀起對劉弘的譴責,什么獨夫、暴君的頭銜,一股腦的全扣過來!

  甚至于有人內聯朝堂,外結諸侯,再上演一出‘諸侯大臣共誅某某’也未可知!

  想清楚這些之后,劉弘再回頭去看自己曾經的規劃,無疑意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和天真。

  只要政權還處于封建時代,君王想要帶領國民進行文明升級,那官僚,就必然會被君王所需要。

  在封建時代,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失去官僚集團的擁護之后,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而劉弘也從這件中意識到:要想完成胸中的遠大抱負,不能一味的敵視、防備官僚,而是要在戒備的同時,盡量促成雙方的共贏。

  說白了:既然劉弘吃了肉,就不能還拿著骨頭棒子打外朝。

  最好的狀況,自然是把棒子丟給外朝啃一啃,喝碗肉湯。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朝局的相對穩定,政治氛圍的相對積極。

  至于壓制外朝,倒也不是非得要硬壓——只要劉弘能保證自己永遠比國庫有錢,且來錢的速度比國庫快,就可以了。

  #21434#21437#32#22855#20070#32593#32#115#117#121#105#110#103#119#97#110#103#46#110#101#116#32#21434#21437#12290就像長跑比賽,要想獲得優勢,并不是要讓對手方向跑到起跑線之后,只要保證自己跑得比對方快,雙方的差距在一點點拉大,就可以了。

  拿財權之事來說:劉弘憑借少府推行糧食保護價,為自己開了一個大財源,在這種情況下,非但不能試圖憑此壓制外朝,反而是要為外朝,也開一個財源。

  最起碼,也要幫丞相府解決今年必然會出現的‘農稅根本不夠用來維持朝堂運轉’的問題。

  糧食保護價政策,劉弘自然是不可能交到外朝——甚至于分享,劉弘都沒有一點的興趣!

  而今年天下又普遍遭遇糧食歉收的問題,減免農稅、口賦,也是劉弘必須要做的。

  這種情況下,劉弘就必須幫外朝解決經費不足的問題。

  ——以少府的庫存做威脅,做奪權的手段,自然也是要做的,但不能全靠少府,甚至不能將此作為主要手段。

  外朝主要的問題,就是財政收入來源過于單一,且較為恒定,短時間內無法大幅增長。

  尤其是在今年這種特殊狀況下,外朝甚至可能要淪落到俸祿都要拖欠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一個早在前世,就被劉弘刻入腦海的辦法,涌現在了劉弘面前。

  巘戅奇書網t戅。聽聞劉弘以少府相要,審食其果不其然的面色一苦。

  很簡單的道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要想從少府拿錢,補貼外朝今年的財政漏洞,外朝必然得付出一些代價。

  ——拿了少府的錢,總不能還罵少府‘與民爭利’吧?

  而拿了少府的錢,就等于拿了劉弘地錢;等劉弘以后,提出一些敏感的政策,朝堂還怎么據理力爭?

  而這,就是財權對于君權的意義:有了錢,就等同于有了話語權。

  再把人事權攥在手里,君王就可以時刻保證:無論發生什么事,局面都還在自己掌控之中。

  沒讓審食其急迫多久,劉弘就將那件為外朝量身定做的辦法,盡皆道于二人面前。

  “今歲谷不豐登,朕意,趁冬季農閑,發動關中百姓補種宿麥。”

  “丞相以為如何?”

飛翔鳥中文    少帝成長計劃
上一章
簡介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