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0214章 睢陽城下

  “也不知皇帝一路可還順利···”

  長安,長樂宮。

  算了算日子,劉弘親率大軍北上簫關,已是過去了十數日。

  不出意外的話,最晚在六月末,劉弘大軍就將于簫關內外,與自北而來的代王大軍碰上面。

  對于簫關方向的戰事,張嫣心中并沒有太多擔心。

  劉弘此番‘御駕親征’,除了帶走長安南(強弩)北兩軍宮五千余禁軍將士外,還在關中吸收了上萬青壯。

  再加上御駕親征所帶來的buff,大軍進抵簫關之時,只怕戰員會穩穩超過八萬!

  即便沿途吸收青壯鄉勇時,大軍嚴把選擇標準,最終也極有可能膨脹成為超過十萬人的龐大部隊。

  而代王起兵于北,算上代北邊防部隊,王宮衛隊以及諸侯國兵,總計也不大可能超過五萬人——代國之窮,可不止體現在秸稈干草稅都能少交。

  代國發展最大的阻礙,是稀缺的可耕作土地面積,以及缺人。

  再加上對內由知之甚詳,張嫣也就不大擔心簫關方向的情況了。

  反倒是關東,即函谷關方向的狀況,讓政治經驗幾近于無的張嫣感到有些擔憂。

  ——在朝堂反復催促之下,睢陽保衛戰,終于在劉弘大軍自長安出發之后的第七天,即六月十二日正式打響!

  具體的戰況,張嫣不得而知;只能從關外傳回的軍報中略見端倪。

  可讓張嫣趕到困惑的是:明明睢陽守軍幾乎毫無損失,傷亡幾近于無,左相陳平等老臣卻一直在朝堂危言聳聽,非說睢陽防線需要支援!

  那副逼真的模樣,把張嫣都嚇了好大一跳——若非自小生于宮中,張嫣差點就信了陳平的鬼話,以為再不支援,灌嬰大軍就要潰不成軍了···

  饒是如此,張嫣仍舊不得不通過陳平的部分請求,如加運后續軍糧輜重、武器箭矢等。

  ——沒辦法,在劉弘離開長安之后,朝堂的擔子,可謂是全都壓在了張嫣稚嫩的肩膀之上。

  右相審食其,在朝中可謂是唯唯諾諾,剛要開口說什么,就被隨便一個小蝦米嚇到老汗之流!

  只要審食其一開口,針對廷議的某個內容發表意見,內史劉揭就必然會跳出來,指責審食其‘受命教代王太子經書而未能護,徒使代王起兵于北’。

  只要這話一出,審食其就像是被施法禁言般,在后續的廷議中噤口不言。

  失去右相這個重要的助力,御史大夫張蒼面對左相陳平,可謂是狼狽不堪。

  倒也不是張蒼能力不足,而是純粹的職位問題。

  作為丞相,尤其是在劉弘不在長安的情況下,陳平有充足的理由掌控大權;面對張蒼等皇黨成員的異議,也完全可以以‘非常時行非常事’來否決。

  對陳平如此大包大攬,偏偏朝中還沒人能說什么——自漢室立,高皇帝劉邦常年外出征戰,將大后方交于蕭相國之手成為習慣之后,‘皇帝不在時,由丞相掌權’就成為了漢室不成文的政治傳統。

  即便是身為太后的張嫣,對此也是沒有太好的辦法——高皇帝外出征戰,蕭相國監國之時,呂后也同樣未曾挑過蕭何的毛病!

  所以在劉弘率軍離開長安之后,朝堂的局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

  陳平憑借自己的丞相身份,以‘臨時監國權’光明正大的挑起了陳周陣營的大旗;再加上內史劉揭的加持,使得陳平很輕松的完成了對長安左近地區的掌控。

  反觀皇黨一系,則是面臨十分尷尬的局面;只能通過張嫣的超然身份,張蒼的政治智慧與威望,以及田叔、吳公、劉不疑、蟲達、令勉、劉郢客等九卿的力量,勉強保證已有地盤不會被奪去。

  也是到了這一步,張嫣才明白過來:劉弘在迎立代王一事發生之后,為何會性情大變,無所不用其極的往朝中安插黨羽,甚至不惜召飛狐軍勤王,也要將禁中兵權攥在手里。

  ——若是劉弘率軍出征的現在,朝堂三公不止陳平一個‘反派’,九卿沒有七個皇黨成員咬牙硬撐,令勉、蟲達等人時刻保證兩宮防務,那局面,恐怕就遠非現在這般樂觀了。

  張嫣甚至隱約間意識到,劉弘尊立自己為太后的時間點,也是微妙到讓人起疑——剛剛好是皇黨一系高歌猛進,大權在握,風頭最盛的時間點,劉弘才將自己從深宮請出,供養到了長樂宮。

  從現在的情況再回過頭,張嫣就不難發現,劉弘做出如此安排的原因了。

  ——尊立太后,對劉弘而言是必須要做的。

  但若是在手中無權,朝中大臣都還忌憚于‘誅呂’一事的定性問題時尊立,那劉弘將面臨十分危險的境地。

  而劉弘最終的選擇,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最大限度的將能攬到的權力全部攥緊,尊立之事再無隱患后,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尊立太后,并順手給少府田叔加了個衛將軍銜。

  再結合皇黨一系如今的困境,大致想清劉弘的諸般安排是何用意之后,張嫣頓感心中五味陳雜。

  從馬后炮的角度分析,皇帝兒子為了尊立自己,可謂是絞盡腦汁,百般籌謀,最終才將自己從深宮中請出。

  對于這樣的情誼,張嫣本該感到溫暖,被感動才是。

  但從現在的局勢,以及劉弘臨行前道出的計劃來看,劉弘尊立太后一事,恐怕也并非純粹的想要‘拯救母親’,而是有政治意圖。

  光拿現在來說:若非張嫣以太后之身,勉強抵擋住陳平愈發強硬的攻勢,那在面對‘監國丞相’時,皇黨一系恐怕將毫無還手之力。

  若沒有太后,陳平就完全可以拿‘非常時期’做擋箭牌,將張蒼、田叔等‘亂時不恭’的臣子暫時控制,美其名曰‘待陛下歸來再做處置’。

  這種確確實實被關心、愛護,卻又明確感知到劉弘目的不純的感覺,讓張嫣感到十分別扭,又隱約好像摸到了什么。

  “孝惠皇帝在時,于母后之間,莫不也如此?”

  暗自發出一聲困惑,張嫣苦澀的搖了搖頭,陷入糾結之中。

  經過一整天的‘廝殺’過后,睢陽城頭終于傳來象征收兵的鳴金聲。

  不過須臾,方才還熱血沖天的戰場上,雙方將士就如同心有靈犀般各自回撤,將方才所戰斗的‘戰場’空了出來。

  但令人詭異的是,這塊長約數里,寬不過十里,雙方數萬大軍廝殺一整日的‘戰場’,卻不見絲毫戰斗過的痕跡。

  沒有尸首,沒有殘肢,沒有戈矛倒豎,沒有遍地箭矢。

  若是有新人仔細觀察,甚至能發現這些‘血戰’一整天的士卒,就連汗都沒怎么出!

  天亮后戎裝煥發走出陣營的士卒官兵,在黃昏時又帶著依舊整潔的衣袍,與身邊同袍說笑著回到營房之內。

  開戰前出營列陣,不會有地方騷擾;收兵后撤回營盤,也不會有敵軍尾隨追擊。

  雙方就像戰國時的君子一般,列隊齊整,鳴鼓而進,聞金而退,不重傷,不傷二毛。

  一切就仿佛童話般美好。

  若是不明內由的人看了,甚至可能會懷疑這究竟是不是戰爭?

  在雙方將士眼中,這場戰爭,或許是他們這一生所經歷的強度最小的···

  嬉戲。

  作為叛軍統帥,劉章是用這個詞,來形容雙方這幾日的狀態的。

  早在陳平那封鼓噪悼惠王諸子起兵的書信,被幼弟劉將閭偷偷送到手中之后,劉章就從未考慮過要‘遵行’陳平的命令。

  起碼陳平‘臨睢陽而勿攻’的命令,劉章是未曾打算遵守的。

  在劉章的預案之中,此次起兵,目的就一個:打入關中,兵臨長安!

  因為劉章很清楚:作為曾跟隨哀王起兵誅滅諸呂,后又在少府軍械一事上留下‘謀逆’案底的宗室,劉章的結局,絕對和當今劉弘成反比!

  只要陳平、周勃一黨被清楚,大權在我的少年天子就絕不會放過自己,這個曾經兵發關中,私藏軍械,而后又差點成為諸侯王的本家親戚。

  至于陳平最終達成自己的目的,將劉弘逼下皇位,對劉章而言也并非什么好消息。

  ——不過半年之間,劉章就親眼見識過長安朝堂那幫自詡為‘開國老臣’的狡詐惡徒之嘴臉!

  對于陳平‘事成后迎立朱虛侯’的許諾,劉章更是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同樣的話,陳平在半年前才剛跟已故的齊哀王,劉章的長兄劉襄說過!

  所以,劉章答應幾個腦子長屁股上的弟弟領頭出兵,以侄子劉則的名義統掌齊軍,起兵反叛,完全沒有考慮過加入到劉弘或陳平之間的某一方。

  劉章想要的,是完成亡兄的遺愿,將侄子劉則,扶上亡兄生前應得的皇位之上。

  至于自己,劉章則完全沒有考慮——哪怕事成之后,成為皇帝的侄子要殺自己,劉章也無所謂。

  有了這樣的計劃,劉章才力排眾議,壓住那幾個傻弟弟‘沿途洗劫、西取趙、北取燕’等等異想天開的想法,率領半年前,由大兄劉襄帶到滎陽城下的齊地大軍,以一條近乎筆直的路線,趕到了睢陽城下。

  早在起兵之前,劉章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抵達睢陽之日,發動夜襲,隨后佯攻數日。

  如果睢陽防衛空虛,則布重兵強攻;若攻不下,則北取昌邑,折道向北,繞過睢陽,近逼滎陽,試圖掌控敖倉。

  若是敖倉也無法掌握,那便再繞——留下一支部隊佯攻敖倉,于滎陽外設虛灶數萬,大軍則趁夜西進,叩關函谷!

  劉章相信,當齊王大軍出現在函谷關外的那一刻,長安就已經輸了。

  無論是劉弘還是陳平,都將被惶恐不安,生怕齊王大軍攻破函谷后大肆殺戮的關中地方官,以及‘識時務’的朝臣逼下野,然后簞食壺漿,以迎齊王義師。

  對于這個預案,劉章有著十足的信心——早在半年前,長兄劉襄以誅呂為由,進逼關中之時,劉章就曾對劉襄提議:放棄滎陽敖倉一線,爭取將大軍送到函谷關下。

  可恨陳、周二人奸詐,將大兄哄得團團轉;大兄整日沉迷在即將成為皇帝的美夢之中,對于陳平、周勃二人的陰謀豪無知覺。

  直到‘代王入長安’的消息傳出,劉襄才火急火燎的進發長安——便是那時,劉襄也依舊沒有聽從劉章的建議,將大軍稍稍西移,送到函谷關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劉章這是第二次,以‘響應丞相號召’的名義,率軍進發關中。

  而與上次不同的,是劉章現在擁有最終決定權;上一次的失敗,也為劉章提供了極為珍貴的經驗教訓。

  現在,可以說劉章眼中,除睢陽之西,滎陽之后的函谷關外,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來到睢陽城下也近一個月,劉章也早就該按照既定計劃,在強攻睢陽和繞道昌邑之間做出選擇了。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灌嬰居然反了!

  雖說‘灌嬰反水’,在漢室也不算什么新鮮事;尤其是對劉章而言更不是——半年前劉襄領軍進逼關中時,灌嬰便曾有過一段極為短暫的‘反水’。

  最終,投身齊王懷抱的灌嬰卻依舊以‘不敢明反’的原因,將劉襄大軍堵在了滎陽。

  有了前車之鑒,尤其是親眼目睹過的教訓,劉章自是不愿意再相信灌嬰。

  導致齊王大軍彌留在睢陽城下的真正原因,是劉章那幾個睿智兄弟···

  大軍抵達睢陽當日,灌嬰就派人表達‘愿投效齊王’的意圖,并表示待時機成熟,就幫助齊王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長安。

  那架勢,就差沒直接說‘齊王稍等,過幾天,就扶您登基’了。

  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灌嬰這是想要拖住齊王大軍。

  可劉章那幾個睿智弟弟,偏偏還就信了灌嬰的說辭!

  現在,除劉章、劉將閭之外的九人,要么是整日繞在劉則身邊,打算混個‘擁立之功’,要么是何二十里外的灌嬰眉來眼去,試圖再撈些東西。

  比如說,尊立者,換個‘老成穩練之宗室’,且最好是悼惠王后嗣什么的。

  無奈之下,劉章最終只能向年僅十數歲的侄子劉則進言:灌嬰此乃緩敵之計,王上萬莫中計啊!

  然后,就是那幫睿智各顯神通,瘋狂在劉則面前詆毀劉章,從劉章手中摳兵權,好為自己增添一絲籌碼了。

  直到現在,劉章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每一天,都要和敵軍盤腿對坐,相隔百十步,各自聊天吹牛,睡覺博戲①的狀況了。

  拳頭含恨砸在手心,劉章便疾步走到一頂營帳前。

  “稟王上,臣章求見!”

書閱屋

飛翔鳥中文    少帝成長計劃
上一章
簡介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