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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5章 此我行也

  時近五月中旬,在遙遠的長沙南越邊界艱難彌留長達半年有余的周灶征越大軍,終于抵達了漢室龍興之地:豐沛。

  時隔數十年,來到這片養育自己的土地,周灶心中可謂五谷陳雜。

  二十八年前,太祖高皇帝還尚為秦泗水亭長之時,周灶便十分不幸運的被選為民夫,征發至關中,參與驪山秦始皇帝陵的修筑。

  而民夫隊伍的領頭人,正是漢太祖高皇帝,時秦泗水亭長,劉邦。

  在那個‘民夫隊伍人均藏龍臥虎’的時代,劉邦帶領的民夫隊伍,最終也無可避免的步入陳勝、吳廣的后塵。

  當然,不是起義,而是潛逃···

  某日,幾個從老者口中聽說‘勞役民夫皆無從歸鄉’,并得到長城勞役佐證的民夫,由于擔心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家鄉,遂趁夜逃遁,不知蹤跡。

  而按照秦法嚴酷的連坐制度,有民夫逃跑,整個泗水民夫隊伍都要連坐受罰,坐死。

  無可奈何之下,劉邦終于做出了那個影響自己一生,甚至影響中原大地未來數百年的重大決定:跑。

  劉邦召集民夫說道:現在有民夫逃散,我們即便到了咸陽,也會被處以刑罰,還不如就此解散,各自逃命去吧;如今天下動蕩,我也要找個地方避風頭了,如果家里沒有親人相累,又不知去處的,可以跟我一起走。

  就這樣,劉邦正式落草為寇;而漢上將軍隆慮侯周灶,也自此抱上了一條金大腿——留下的青壯十數人中,周灶赫然在列!

  從某種意義上,夏侯嬰、樊噲等故交,屬于劉邦真正意義上的‘從龍之臣’;但若論時間,無疑是自劉邦落草為寇時,就跟隨左右的周灶更稱得上‘太祖功臣’。

  自那次離開家鄉之后,周灶便追隨高皇帝南征北戰,先滅暴秦,后鎮霸王,幫助劉邦建立起漢室,坐上了那至尊之位。

  漢立之后,朝堂詭波涌動,劉呂爭權,周灶十分聰明的選擇置身事外,回到了自己的封地隆慮,積極建設自己的封土,將隆慮縣從秦時的貧瘠之地,硬生生開發成了渠道遍布,糧米富足的黑土!

  ——周灶甚至在自己的封土:隆慮縣,自掏腰包修了一條數里長的渠!

  但祥和的時日,總是那么的短暫,那么讓人措手不及。

  去年,呂后身負重病,又感長安詭波涌動,諸侯大臣不穩之際,南越王趙佗悍然稱帝!

  一山無容二虎,一個天下,也容不下兩個帝王!

  無論是何人在位,都只能對趙佗稱帝做出強有力的回應:征討!

  但問題來了:若呂后派呂氏宗親外出征伐,就會有力量分散的弊端;若派在京勛貴大臣,又可能面臨當今劉弘面臨的局面——與自己不對付的軍方老將領兵在外,虎視眈眈!

  所以,呂后福靈心至,決定派一個‘中立’的開國功臣,率軍前往南方攻打南越。

  就這樣,本在隆慮安心種田的周灶,莫名其妙成為了征越大軍主將,還被授予前將軍銜。

  回想起那段在長沙南越一線的經歷,饒是周灶見多識廣,也是不由感到陣陣心悸。

  戰卒成片的倒下,部隊成建制的失去戰斗力!

  濕瘴、瘟疫、悶熱,無一不摧殘著這支從遙遠北方前來的正義之師。

  再后來,長安傳來消息:諸侯大臣內外勾連,悍然發動了對呂氏外戚的清除計劃,并取得了最終成功!

  而后,便是當今正式掌權。

  在聯系飛狐都尉柴武之前,周灶可謂對長安朝堂的局勢一無所知——在周灶的設想中,長安只是經歷了一次掌權者的替換,呂氏徹底做古,但坐在皇位上的,仍舊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脈,孝惠皇帝的子嗣。

  但與柴武順利取得聯系之后,周灶可謂大感驚駭,旋即擔心起自己的未來···

  ——陳平、周勃等開國功臣,居然在誅滅諸呂之后,試圖行廢立之事!

  而且還沒成功?

  這讓周灶為之驚嘆之余,徹底放棄了短期內班師回朝的信心。

  到了如今這個份上,征越算是徹底流產——在大軍還沒開戰就有超過二成戰員失去戰斗力的情況下,這場仗已經是徹底沒法打了。

  再加上朝堂內部明爭暗斗,就使得征越大軍在短時間內幾乎不能被朝堂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了,也大概率會裝作看不見。

  蓋因為無論陳平周勃為首的開國功勛,亦或是皇位上的當今劉弘,都絕對不可能廣明正大的承認:征越失敗!

  因為那意味著,對于趙佗稱帝,漢室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其亂來。

  無可奈何之下,周灶只能抱著‘冒險一試’的心情,托柴武向當今探探口風。

  但周灶從未想到,當今年不足十五,居然就能有那般寬闊的視野!

  三月初,長安就傳來了命令:征越大軍北撤五百里,至淮南、淮陽交界暫駐待命。

  光著一條命令,就足以讓周灶看出,當今劉弘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首先,對于征越大軍的困境,當今圣上是知曉的,而且并且沒打算不管,放任周灶大軍自生自滅。

  ‘北撤五百里’的命令,這無疑直白淺顯的傳達出這樣一則訊息:班師可以,但需要好的時機,好的由頭。

  沒讓周灶等多久,這個時機便到來了:悼惠王諸子于齊地起兵反叛,著征越大軍即刻北上豐沛,以護太祖高皇帝龍興之所!

  再加周灶上將軍銜,重申‘假節,許便宜行事’,使得周灶完美的從南方脫身。

  站在豐邑城頭,望向城外,看著那戰員不足兩萬的軍營,周灶苦澀的長嘆一口氣。

  想當初,周灶自長安出發之時,征越大軍光戰員就幾近三萬!

  甚至還有與周灶同為豐沛出身的南軍,派出一個校尉部,以為中軍框架。

  從長安東出函谷,再南下,沿途吸收各方鄉勇青壯,讓周灶的大軍在踏上長沙國領土時,膨脹成了戰員近十萬的龐大軍隊!

  但不過半年過去,周灶大軍便在悶熱濕瘴的南方,留下了至少五千具英靈亡魂。

  如今尚有一戰之力,能追隨周灶長途奔襲,趕來駐守豐沛的,也僅僅只有城外這一萬七千余人,以及已經四散回家的原南軍二千人而已。

  剩下的七萬余人,在長沙豐沛這一條漫長的直線附近暫駐,暫做修整,再行北上。

  “唉···可恨那趙佗,仍出入稱警,黃屋左纛···”

  雖然從南方的泥沼中脫身,但周灶心中仍舊被屈辱和憤恨所充斥——在漢室版圖極南,居然還有一個稱帝的賊子好端端的活著!

  這對周灶而言,可謂是深深的恥辱。

  “大人,兒歸矣。”

  正當周灶駐足墻頭,遠眺南方時,身后傳來的呼喊打斷了周灶的思緒。

  回過身,看清來人面目之后,周灶便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可曾探的叛軍蹤跡?”

  聞言,那青年小將上前一拱手,面色沉穩道:“兒于沿途多番探查,當無差錯:齊王叛軍無意進逼豐沛,自齊而出,便直奔睢陽!”

  “若無差錯,當于數日之后,夏五月辛巳(十九)日抵睢陽。”

  “大將軍亦已抵睢陽數日,當是枕戈以待。”

  點點頭,將視野重新轉向遙遠的南方,周灶沒由來的提了一句:“這齊軍,行軍怎如此迅疾···”

  話音剛落,身后再度傳來小將的稟告聲:“傳言叛軍一路奔襲,沿途并未遇阻礙,郡縣皆唯恐避之不及,只閉城自固,任由叛軍西進。”

  “哦?”

  一聲短促的疑惑聲發出,周灶便淡笑著搖了搖頭,負手向城墻下走去。

  “待戰息之日,關東郡縣,只怕是要動蕩一段時日咯”

  “且隨為父出城,與將士共用夕食。”

  “朕可還能信汝?”

  回想起那日,只一聲詢問,就頓惹宦者令王忠跪倒在地,劉弘便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自劉弘開始著手建立省御監開始,王忠就莫名的展現出一種,很奇怪的態度。

  也談不上消極怠工,就是莫名的有些···

  沒劉弘想象中那么努力了。

  在劉弘地想象中,王忠哪怕是宦者令,也終歸是逃不脫其‘家奴’的本質,對于劉弘地命令,王忠應該窮盡所能,用十二成的斗志去完成才是。

  為了讓王忠更好的工作,劉弘甚至輕而易舉的將絕大多數宦官一生都無法獲得的特權:過繼子嗣承襲宗祠,賜予了王忠。

  就是此事過后,王忠的‘懈怠’就變本加厲,從原本的隱約模糊,逐漸轉變為了光明正大。

  劉弘萬萬沒想到,自己出于激勵的目的而給王忠的獎賞,卻讓王忠本就不完全集中地注意力,又散出了好大一半,用于那個新過繼的兒子培養之事上。

  如果是一個臣子這樣,那劉弘沒啥好說的——該上班上班,下了班也還是要有自己的生活,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渴求。

  但王忠一介家奴,卻將心思用到‘個人生活’之上,這就讓劉弘感到有那么一絲不舒服了。

  就算是這樣,劉弘也沒太過刁難王忠,想著王忠只要把自己的交代完成,那花些心思培養子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歷史上的景帝,如今的代王太子劉啟在宮中遇刺一事,可謂是讓劉弘長久積累的不滿徹底爆發!

  那刺客,居然是石渠閣內的史官!

  且先不論這個史官是如何跟丞相陳平搭上線,光是其能在未央宮內持刃活動,就足以讓劉弘大發雷霆了——今天是代王太子,那誰能說得準明天,遇刺的會不會是劉弘?!!

  按理來說,未央宮流如不應該出現的武器兵刃,劉弘應當找來問責的,是衛尉蟲達——未央宮乃至于長樂宮的防務,進出內外的一切物什,都是在肩負宿衛兩宮之責的衛尉管轄范圍內。

  但出于提升省御監的威權,好為將來的特務部門打好底子的目的,劉弘已經將未央宮內部幾乎所有的事務,都納入了王忠麾下的省御監管轄范圍內。

  衛尉需要保證的,是違禁物品無法光明正大的送入未央宮,至于偷摸送進來的違禁品,如今在王忠的監察范圍內!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居住于皇家檔案室石渠閣,擔任史官之職,負責整理檔案的小蝦米,居然帶著一柄三尺之劍,進入到了未央宮內!

  還用這柄劍險些刺死了代王太子,歷史上的漢景帝劉啟,破壞劉弘與代王劉恒之間的政治聯盟!

  更讓劉弘無法接受的是:根據后續調查,那柄兇器進入未央宮,居然是通過收買宦官,夾帶于東廚外出采買的菜蔬之內的渠道!

  這讓劉弘震驚之余,心底涌出一陣深深的恐懼!

  這夾帶一柄劍,就已經讓小劉啟差點命喪未央,那要是夾帶別的東西···

  甚至直接在菜蔬中撒些毒,那劉弘是不是也會一命嗚呼?

  越想,劉弘便越覺得脊背發涼,心中的恐懼,也全都轉化為無窮的怒火,撒向了省御監的掌控者,王忠身上。

  但王忠之后的言辭,卻讓劉弘稍感到些詫異。

  撇開哀苦求饒的部分,王忠很直白淺顯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已然年老無用,祈求前往安陵,為孝惠皇帝守靈。

  當劉弘問起內由之時,王忠才將其間之事娓娓道來。

  早在前往少府身負重傷,并假裝死亡,掩護秦牧和汲忡出宮,將那封衣帶詔送往飛狐逕的時候,王忠便已有些萌生退意;但礙于劉弘乃先主后嗣,所以并未提及。

  王忠真正陷入自我否定,也正是在省御監成立之后。

  那次負傷,給王忠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傷害,除了肺部外,王忠的腿腳也并不十分利索。

  這樣一幅病殃殃的模樣,無疑讓宮內宦官群體對王忠起了輕視之心;再加上由于省御監的事務,王忠待在劉弘身邊伺候的時間越來越短,更使得王忠在宮內愈發感到心力憔悴。

  當王忠欲再言隱退之事時,劉弘又恩賜王忠,可過繼宗族子嗣,延續血脈。

  這讓王忠再一次將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中。

  到現在,宮中出了如此變故,終于使得王忠將心中的想法道出,請求前往安陵,陪伴孝惠皇帝。

  王忠突如其來的請求,讓劉弘驚訝之余,亦感覺到了王忠的用意:王忠如今的模樣,只會導致兩種結果。

  要么,壓制不住藏龍臥虎的省御監,要么,就是一幫王忠能壓住的草包充斥省御監。

  所以,王忠其實不是想隱退,而是想放開省御監的擔子,讓劉弘另尋人選。

  在和王忠進行簡短的交流之中,劉弘最終只能接受這個結果,并和王忠達成一致:在此次戰爭結束之前,王忠暫時頂住省御監的架子,并給劉弘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豈料劉弘話一出口,王忠就連忙道:現在就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塵封的記憶隨著劉弘地回憶緩緩展開,在劉弘的腦海中呈現出一個個令人咬牙切齒的事跡。

  但劉弘卻是滿帶著饒有趣味,食指摩擦著嘴下幾根細須,自言自語著。

  “此我行也,必漢患者···”

  “呵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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