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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恰到好處

  伸手用力在臉上搓了搓,眼見一點兒泥都沒有,蘇乞兒又用力在胳膊上蹭了幾下,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以前,他在身上輕輕一搓,就可以搓下一小條污泥下來,食指與拇指輕捻幾下,一個黑亮的小泥丸就停在指尖。

  再屈指一彈,甚是有趣。

  若是嫌泥丸兒小了,還可以多蹭幾下。

  澡,是蘇乞兒自己洗的。

  有個小丫頭要幫他洗,被面紅耳赤的他給拒絕了。

  除了怕被人看之外,還是怕被人看。

  小丫頭嬉笑著關門而去,想不到康姨的這個侄兒,竟然會這般害羞。

  來到松竹館的男人們,哪個不是想盡辦法揩點油,自己送上門來幫他搓澡,反倒是被拒之門外了。

  想起了康姨那豐腴的身子,小丫頭眼珠子一轉,就想明白了。

  不愧是一家人,難怪字字姐姐對康姨這個親戚不那么上心呢。

  小丫頭沒有因為蘇乞兒身上臭而嫌棄他,反正他又不是真的乞丐。

  在阿貴將新衣服買回來之前,搓得干干凈凈的蘇乞兒一直蹲坐在浴桶之中。

  等得無聊了,他就抓起木梳,開始慢慢梳頭發。

  頭發已經用皂角洗過,可依然有些梳不動。

  在他跟自己頭發較勁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原來是阿貴將衣服買回來了,小丫頭要給送進來。

  蘇乞兒有點慌亂,身子往水中沉了沉,雙手扶在木桶沿上,只露出一個頭在桶外,緊張的盯著門口。

  水被他洗得很臟,臟到根本看不清水下。

  他更想藏起來了。

  門開之后,小丫頭眼見頭上掛著梳子的蘇乞兒,“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轉身關好門后,捧著衣服的她慢慢向蘇乞兒走來。

  聽得小丫頭笑出聲來,原本就不太敢看她的蘇乞兒又往下滑了寸許,只留個腦門和濕漉漉的頭發在桶沿之上。

  小丫頭眼見蘇乞兒的嘴巴、鼻子、眼睛、眉毛慢慢藏在桶后,愈發覺得好笑,將手中的新衣放在浴桶旁的椅子上,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浴桶旁,一把抓起梳子,輕叫一聲,“嘿!”

  水中的蘇乞兒被嚇得一激靈,蕩起陣陣水花。

  小丫頭向后退了半步,打趣道:“你一個男子漢,還怕我一個小姑娘不成?真是白長這么大個了。”

  蘇乞兒不敢看向小丫頭,扭著頭說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眼下我這般模樣,是怕失禮于你,既然衣服已送到,還望姑娘稍等我片刻,待我穿戴好之后,再勞煩姑娘帶我去見康姨。”

  聽聽,這般談吐,哪里是乞丐能說出的話來,就是常來松竹館的那些花錢的大爺,說話也沒這般中聽。

  這個笑瞇瞇地說著,“姑娘,給大爺樂一個”,那個色瞇瞇地說上一句,“呦,看這小手,來給大爺摸摸滑不滑。”

  這個在松竹館內什么雜活都干的小丫頭,名叫阿香,不分俗館還是雅館。

  俗館那邊的姐姐們常常笑話阿香,說她長得太癟了,肯定不能留在俗館,還是多跟著雅館那邊好好學學才藝,俗館這邊的銀子,你就甭惦記了。

  她不知道,說出這些話的姐姐們,其實很羨慕現在的她。

  若是早些有這個雅館,或許…

  有次被雀媽媽聽到了,就瞪眼叉腰地訓斥著姐姐們,一個個,是嫌自己銀子賺得多了是么?在這亂嚼什么舌頭?你們看看蘭花,是不是老娘給喂起來的?現在客人來了,哪個不是先問問蘭花有沒有被人摘了?

  就憑咱們阿香這模樣,我可告訴你們,已經有大爺開始打聽阿香什么時候能接客了。

  姐姐們好似聽慣了雀媽媽的罵,一個個都不以為意,笑嘻嘻地回了自己房間。

  阿香就悄悄看了眼蘭花姐姐。

  雀媽媽說得不假,不過蘭花姐姐似乎有些不大高興。

  蘭花確實有些不太高興,好不容易跟姐姐們處得好了些,能學個一招半式的,雀媽媽這一嗓子,她又得多費不少口舌了。

  她本就不擅長口舌。

  阿香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身子,常給各位姐姐房間送東西的她,經常撞見一些風光旖旎的場面,而那些客人們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也就頭幾次她有些害羞,見的多了,也就那樣了。

  聽得蘇乞兒這般說道,阿香笑嘻嘻道:“公子,咱們做下人,就是服侍各位老爺,沒有什么親不親的。”

  其實,曾經的蘇粲,也很習慣侍女服侍他洗澡。

  只是,那只是曾經。

  蘇乞兒不說話,只是搖頭。

  阿香揚了揚手中的梳子說道:“那我先幫你把頭發梳上,總該可以的吧,就你剛才那個梳法,就是你把頭發都薅下來,你也梳不成一個發髻。”

  蘇乞兒依然沒有開口,不過卻不再搖頭。

  阿香嘴角掛笑,抓起毛巾搭在蘇乞兒頭上,輕聲說道:“轉過去!”

  蘇乞兒偷瞄了阿香一眼,與她目光相撞之后,面皮微紅,慢慢地轉動身子,背對阿香,雙腿夾緊,雙臂環抱雙腿,一動不動。

  阿香一跺腳道:“靠過來,你離那么遠,誰夠得著啊?還有你那胳膊,搭在桶沿上不好么?好像誰稀罕看你似的。”

  不用回頭,蘇乞兒都好似見到了阿香有些生氣的小臉,手一松,他便靠在桶邊,雙臂搭在桶沿之上。

  阿香將木梳先扔進桶中,先給蘇乞兒擦了擦頭,待半干之后,她將毛巾搭在桶沿上,一手挽袖,另一條胳膊伸向桶中去夠木梳。

  眼見一條玉臂從身側伸了過來,蘇乞兒嚇了哆嗦,忙動了動身子,歪向一旁。

  結果他這么一亂動,木梳飄得就更遠了。

  阿香氣道:“亂動什么?你看看你”

  說完就要繞到蘇乞兒前面去拿梳子。

  蘇乞兒忙抓起木梳向身后一遞。

  阿香一把抓了過來,按住他的肩膀說道:“別亂動!”

  木梳在發梢慢慢滑動,阿香邊梳邊說道:“公子,您這是遭了多少罪呀,這頭發,都打結了,梳起來會有些疼,你可要忍著些。”

  蘇乞兒點點頭,這一點頭,發根一緊,他趕忙將頭向后微仰。

  阿香細細梳著,終于將他的頭發一點點梳好。

  梳好之后,阿香起身去門外等候。

  蘇乞兒微微低頭。

  水中倒映之人有些陌生,抬手摸了摸臉頰,蘇乞兒一陣恍惚。

  流浪了好幾年,從蘇乞兒變回蘇粲,似乎只需要洗一個澡而已。

  蘇粲心中明白,洗澡容易,可下定決心洗得干干凈凈的,卻很難。

  現在的他,叫華錢來。

  穿上一身新衣之后,華錢來向門外走去,去見那位先生給自己找到的親姨母。

  那位先生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個是將信送到松竹館之后,拿些銀子離開,另外一個就是留在康姨身邊,幫助康姨做事。

  穿上新裝的他,不想再做乞丐了。

  他想跟在那位先生身邊,可是沒有機會,不過那位先生說了,若是他將來能寫出一本好看的書來,他一定會幫他畫插畫。

  說到插畫的時候,那位先生突然一笑。

  只是那笑,似乎有點猥瑣。

  原來那位先生也是位性情中人。

  進了康姨的房間之后,已經決定叫華錢來的他看了眼雍容華貴的康姨,低著頭站在三丈開外,就不敢再上前去。

  康姨眼睛一亮,好一個俊俏的小哥兒。

  她招手道:“快過來坐,到姨這里了,還客氣什么。”

  說完轉頭沖著字字使了個眼色。

  字字看了眼站在門前那個消瘦的男人,笑嘻嘻地走了過去,低聲說道:“還不快過去?”

  說完走出門去,在門外候著。

  康姨招了招手。

  闞畫子在信中交代過,若是此人愿意留在松竹館中,那就留下他做事,當成自己人培養,若是不愿,給十兩銀子,送他離開。

  蘇乞兒向前走了幾步,始終低著頭。

  康姨輕聲說道:“抬起頭來,別忘了,我是你的姨母。”

  蘇乞兒抬起頭來,眼簾低垂。

  康姨站起身來,走到蘇乞兒身前,低聲道:“你叫什么?原來是做什么的?”

  蘇乞兒心中微痛,低著頭說道:“我,我本名蘇粲,自幼讀書識字,后家中遭難,只剩我一人遠走他鄉,成為了一個乞丐,改名蘇乞兒!”

  “蘇粲?倒是個不錯的名字,想不到你還真是一個乞兒,真不知道畫大人從哪里找到你的。”

  蘇乞兒老老實實答道:“是在慶陽鎮張府門外,畫先生還收了我一個小跟班做書童。”

  康姨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等際遇,不過畫大人能選中你,應該是看中了你某些方面的才華。”

  蘇乞兒自嘲一笑道:“我一個臭要飯的,能有什么才華?”

  康姨輕輕搖頭道:“你這是在質疑畫大人的眼光,這樣可不好!就算是乞丐,你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乞丐!”

  蘇乞兒想了想說道:“我讀過很多書,這算么?”

  康姨一抬眼,又細細打量了蘇乞兒一番,暗自點點頭,確有幾分書生氣質。

  看這模樣,雖說不及那安云歌俊美,卻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就是身子骨弱了些,想必是要飯這幾年餓的,補一補就好了。

  見康姨沒說話,蘇乞兒忍不住說道:“康姨,畫先生說過,若是我想留在松竹館中做事,您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康姨瞥了蘇乞兒一眼,又問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啊?”

  蘇乞兒一愣,隨后畢恭畢敬說道:“侄兒華錢來,見過姨母。”

  康姨嘖嘖嘖稱贊道:“不錯,不錯,不是個死腦筋。”

  說完一轉身,拽著蘇乞兒的胳膊向里面走去,邊走邊說道:“不過‘錢來’這個名字倒是太貴氣了些,與你這讀書人的氣質不符。”

  被康姨抓著胳膊,蘇乞兒有些不自在,便快走兩步,落后康姨半個身位,小心翼翼地跟著。

  聽康姨說自己名字貴氣,他笑道:“侄兒原本還有更貴氣的名字,叫做富貴,是我覺得不好聽,自己改的名。”

  康姨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既然與我認了親戚,就真的將我當個親人就成,免得被人看出什么馬腳。”

  蘇乞兒輕聲道:“侄兒知道了!”

  走到桌前,示意蘇乞兒坐下,康姨給他倒了杯水。

  蘇乞兒忙站起身來躬身接過。

  康姨繡眉微蹙,“你這孩子,剛說完的話,就忘記了?”

  蘇乞兒尷尬地笑了笑,拎起茶壺給康姨倒了杯水道:“侄兒遠道而來,只為投奔姨母,畢竟是寄人籬下,還是要注意點的好。”

  康姨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道:“不錯,你倒是個挺機靈的人,這樣吧,你就叫做華安,平安的安,錢來是你的小名。”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的聲音,

  “字字,康姨在么?”

  康姨站起身來,看向華安道:“一會兒進來這位姑娘,是姨母上司的義女,你要謹言慎行,記住了么?”

  華安跟著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門開了,跟在柳薇薇身后的字字無奈地看了康姨一眼。

  柳薇薇一愣,康姨屋內怎么還有個男人?

  康姨迎了過去,笑著對柳薇薇說道:“薇薇啊,你是不是知道康姨要過去找你就提前過來了啊。”

  柳薇薇眼波流轉,輕聲問道:“康姨可是有事?我并無什么大事,過會兒再來便是。”

  聽得這婉如鶯啼的聲音,華安忍不住悄悄抬頭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有些站不穩了。

  鼻子一熱,他抬起手背一擦,見流了血,便按住鼻子,微微側身,心中尷尬無比。

  心中沒由來想到,若是他為周幽王,也甘愿為這樣一位佳人來一次烽火戲諸侯吧。

  康姨回頭看了眼只留下一個背影的華安,低聲說道:“此人是畫大人派來的,送過來一封重要信件,我正要過去與姑娘商議一下。”

  闞畫子離開平南城,最高興的人就屬柳薇薇了,就算是此人認真作畫,柳薇薇都不愿當他那畫中人。

  誰知道此人會不會用她這張臉,畫出那種下作之畫來。

  聽得是闞畫子派來的,柳薇薇眉頭微皺道:“此人面生得很,以前不都是笪叔來么?”

  康姨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城中盤查甚嚴,還是小心些為妙。”

  柳薇薇點了點頭,隨后問道:“信呢?他又有什么吩咐?”

  康姨無奈地笑了笑,就憑薇薇姑娘對畫大人這個態度,她又如何愿意隨畫大人一同前往涼州呢。

  從懷著掏出闞畫子的密信,康姨說道:“信在這里,姑娘還是回房再看吧!”

  柳薇薇接過信,疑惑地看了康姨一眼。

  康姨苦笑道:“薇薇啊,一會兒還請手下留情!”

  康姨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想必是信中那人又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了,柳薇薇輕笑一下,將信揣入袖中,轉身離去。

  康姨對字字說道:“字字,你去薇薇姑娘房間外候著,萬一聽見什么動靜,記得進去攔一攔。”

  字字噘嘴道:“我可不敢!”

  康姨瞪了她一眼道:“快去!”

  子陽城是王都,

  所以它很大,比平南城要大得多。

  越大,對元夕就越有利。

  鱗次櫛比的建筑,成了元夕的天然屏障。

  追了兩條街后,賈南風與寧冱二人就失去了元夕的蹤影。

  賈南風伸手入懷,從中掏出一張厚厚的牛皮,牛皮之上,有一個小洞。

  賈南風嘆道:“想不到此子指法這般厲害,若不是我早做準備,只怕今日就馬失前蹄了。”

  看了眼牛皮上的孔洞,寧冱擔憂道:“師父,您沒事吧!”

  賈南風笑道:“恰到好處!”

  在不遠處的一座屋脊之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二人。

飛翔鳥中文    九州風云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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