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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風拂山崗

  元夕看了闞畫子一眼,眉頭微皺。

  闞畫子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小生初到平南城之時,曾向兄臺問過路,時日有些久了,兄臺忘了也是正常。”

  元夕輕哼了一聲,“小生?都大叔般的年紀了,也不知是哪里小了!”

  方才闞畫子照鏡子的動作,元夕可看得一清二楚,只覺得此人,不像是個正常人。

  闞畫子面色有些尷尬,這少年似乎話中有話。

  呂關雎打量了闞畫子幾眼,“哦”的一聲,拉了個長音。

  闞畫子眼神一亮,“兄臺可是想起來了?”

  呂關雎瞥了闞畫子一眼,搖了搖頭。

  “那兄臺方才?”

  呂關雎輕笑道:“我是覺得你說得對,就算我們見過,過了這么多時日,我也給忘了!”

  闞畫子擺手道:“無妨,無妨,有道是一葉浮萍歸大海,能再與兄臺相逢,便是緣分。”

  呂關雎不欲與闞畫子糾纏下去,便擺擺手道:“萍水相逢而已,我這人心大,無關緊要之人記不住,你也莫怪,便是他日再見于你,也只會是初見。”

  說完轉頭看向元夕道:“元大哥,我們走吧!”

  闞畫子還欲再言,呂關雎已拉著元夕向著小船走去。

  連個報上姓名的機會都不給。

  看著二人背影,闞畫子微微一笑。

  真是年少不知愁啊!

  元夕回頭看了闞畫子一眼,闞畫子點了點頭,就此轉身離去。

  望著闞畫子的背影,元夕沉思了片刻,轉頭問向呂關雎:“關關,你見過此人么?”

  呂關雎眨了眨眼睛,“見過!”

  元夕又問道:“記起來了?”

  呂關雎剜了元夕一眼道:“自然是記起來了,不然我怎么會說見過呢!此人面黑個小,長得倒是有些特色。”

  “特色?我看他那雙眼睛倒是挺色的,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他肯定知曉你是女扮男裝,他看你那眼神兒就不對!”

  呂關雎笑道:“知道又怎樣?知道我女扮男裝的多了,不多他一個,本大小姐天生麗質,自然有人喜歡。怎么?他看我幾眼你不開心了?”

  元夕撇了撇嘴。

  說話間,二人到了湖邊小碼頭,老舟子見來了客人,忙起身迎接。

  見來人是呂關雎,他便哈著腰笑道:“這位客官,您又來了啊,今日是游湖還是在湖心賞景?”

  呂關雎笑著對老舟子說道:“老伯,今日您受些累,我們游湖!”

  說完扯著元夕的衣袖道:“元大哥,走,咱們上船!”

  說完她便率先跳上船。

  跳上小船之后,元夕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連晃了幾下,他忙把住呂關雎的胳膊。

  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力道,呂關雎扶穩元夕打趣道:“想不到堂堂元少俠上了條小船竟然會站不穩。”

  稍微站穩之后,元夕慢慢放松下來,松開了手,略有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初次登船么!”

  解開纜繩,老舟子輕跳到船上,引得小船又是一陣晃悠。

  元夕又是一陣左搖右晃,忙雙腿運功,穩穩地定在船板之上。

  抄起竹篙的老舟子見狀,笑呵呵道:“這位小哥兒是初次登船吧,像你這般站在船上,雖說穩當不少,卻是極費力氣,你看老兒我,隨船而擺,一樣站得穩,還很輕松!”

  元夕慢慢蹲坐下去,一手把著船舷,一手扣著船內橫木,看向老舟子。

  已率先進入船艙的呂關雎見狀,招呼道:“元大哥,快進來坐啊,在里面就沒那么晃了!”

  坐穩之后,元夕扶著船舷,雙腿稍微放松。

  畢竟是坐著,沒有站著那般搖晃,他轉頭對呂關雎道:“等會兒我就進去,我先在外面感受一下。”

  收好纜繩,老舟子撐起竹篙向岸邊一支,小船便離開岸邊,向著湖中方向緩緩駛去。

  慢慢撐著竹篙,老舟子見元夕看向自己,笑呵呵問道:“這位小哥兒不去賞景,看我這老頭子做什么?”

  元夕笑了笑說道:“老伯只管撐船就是,我從未見過船,心有好奇,就想看看老伯是如何撐船的。”

  老舟子的雙手重復著撐竿,收竿的動作,嘴上與元夕搭著話,“小哥兒,是不是覺得這船沒那么晃了?咱們這湖啊,也沒什么浪,這船吶,很穩的,你放心坐就是了!”

  很少有客人愿意跟他這位撐船人說說話,大多數客人不是在船艙內坐著,就是在船的另一頭賞景。

  終日與水為伴的他,似乎習慣了這種孤獨的靜。

  家中那位婆娘話多,兒子天天嫌棄他娘絮叨,可在老舟子看來,這過日子,不就是日日說些家長里短的話么?

  若是連這些話都不說了,一家人不都變成啞巴了。

  老舟子不喜歡這樣,嘴好好的長在臉上,不說話像什么?沒有聲,家里連點熱乎氣兒都沒有。

  要是再多些孩子的哭鬧,嬉笑聲就更好了!

  今日遇到了這么一位有意思的客人,晚上可有話跟婆娘說了。

  元夕看著好似與小船融為一體的老舟子,笑道:“老伯這船撐得穩!”

  他似乎明白了方才老舟子的話,方才自己憑借內力站在船上,實際上是一種逆勢而為,若是這湖水有浪,小船晃得更加厲害,自己這法子未必管用。

  站在船頭上的老舟子,好似與這條船融為一體。

  老舟子呵呵地笑了幾聲,別的話他不敢亂說,可要說起撐船,他的話就多了去了。

  “這位小哥兒,不是小老兒胡吹,你看我撐船這般輕松,可換個人過來,未必會像我這般,這撐船可不是讓船動就行了,怎么控制方向,如何讓船不晃,那都是煉出來的,不懂的人,就算把老兒手中這根竹竿給他,也只能在原地打轉兒,保不齊還得落水。”

  元夕點了點頭道:“術業有專攻,老伯言之有理!”

  這時呂關雎從船艙中探出頭來道:“元大哥,要不你去試試?”

  元夕轉頭看向呂關雎道:“當真?”

  呂關雎笑嘻嘻道:“這有什么?還有你元少俠不會的事兒么?你撐幾下試試看,會不會原地打轉兒。”

  聽得二人對話的老舟子忙擺手道:“我說二位客官,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方才這位小哥兒上船的時候站都站不穩,萬一他一不小心落了水,可就麻煩了。”

  呂關雎笑道:“老伯,不會的,你看他現在不是穩穩地站在船上了嘛。”

  元夕果然已站起身來,正細細地感受著船體那輕微的晃動。

師父曾經告訴過他一句口訣,“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更新最快奇奇小說  要是想把“高深內功”練至至高境界,就要悟透這句口訣。

  在山上的時候,他山風沒少吹,這高深內功卻沒練至大成。

  在船上這一刻,他似乎抓住到一絲感覺。

  船在水上,他在船上。

  船動,水動,他動。

  他動,船動,水動。

  水動,他動,船動。

  究竟是誰在動?

  呂關雎見元夕在發愣,便拍了一下元夕腰間,問道:“元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元夕回過神來,看向呂關雎,抓了抓頭笑道:“沒什么,我是在想老伯為何會站得這么穩!”

  老舟子憨笑道:“你這小哥兒問得有趣兒,老兒我撐船幾十年了,要是在船上站不穩,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元夕想了想,邁步向船頭走了過去,只是剛一抬腿,便又不由自主地晃了起來。

  他微微躬身,雙臂張開,站穩了之后,開始微閉雙眼,感受著船的擺動。

  感受了一會兒,他又動了。

  這回沒有像之前晃得那么厲害。

  元夕嘴角一揚,站直了身子,走到老舟子面前,笑著說道:“老伯,我來試試這根竹竿!”

  老舟子細細打量了幾下元夕,吃驚道:“你這小哥兒,當真挺厲害,老兒我還頭一回見到有人初次上船就能站得這般穩的。”

  元夕看向波光粼粼的湖水,輕笑道:“是老伯指點的好!”

  老舟子擺擺手道:“小哥兒客氣了,小老兒不過是胡謅幾句而已,我可沒這本事,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這撐船可不是兒戲,胡來不得!”

  元夕拱了拱手道:“老伯放心,我不會胡來的。”

  要不是眼前這位是客人,老舟子都想一竿子把他打下水了,現在這年輕人,咋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

  剛會邁步就想駕車了?有這個本事么?

  看在銀子的份兒上,老舟子嘆了口氣道:“敢問小哥兒水性如何?”

  元夕愣了一下,隨后說道:“不曾下過水,應該是不會水的。”

  老舟子一拍大腿道:“這不是胡鬧呢么?就算老兒這銀子不掙了,也不能讓小哥兒犯這個險。”

  這是呂關雎喊道:“老伯,沒關系的!”

  探頭看了眼元夕身后,老舟子低聲道:“小哥兒啊,就算是哄姑娘開心,也不能這般胡來,我看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就聽老兒一句勸,這婆娘啊,不能慣著,啥都不能慣著,不然啊,將來有你好受的。”

  元夕覺得臉有點熱,回頭看了眼呂關雎。

  也不知呂關雎聽沒聽見,見他回頭,沖他一笑道:“元大哥,要不你還是回來吧,別讓老伯為難!”

  老舟子一聽,跟著說道:“你看,她都發話了,我勸你也別逞這個能了,雖說此處還不是湖深處,那也有近一人深,若是一不小心落水了,就算有老兒搭救,也弄得渾身濕噠噠的不是?還耽誤了你陪姑娘,何苦呢?”

  元夕沒有看向老舟子,而是盯著他手中那根磨得光亮的竹竿,輕聲說道:“老伯,是我自己想試一試,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老舟子一瞪眼,“不成!”

  元夕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嘆了口氣,他轉身。

  看元夕終于坐到船艙之內,老舟子吁了口氣,還好這位小哥兒是個講理的人,還有艙中那位,說了句中聽的話。

  那女子做男裝打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悄悄溜出來私會情郎了。

  長篙入水,老舟子想起了自己年輕那會兒。

  誰不曾是少年郎啊!

  自家那個婆娘,當時也是個挺俊俏的姑娘,不也曾悄悄溜出來,上了他的船,被他載到湖中,二人就在這白沙湖上,做了那傳宗接代的大事。

  是大事兒,也是件美事兒!

  他的兒子,名叫湖生。

  只是不知為何,自己灑了那么多種,就湖上那次結了果,這讓老舟子好生遺憾。

  人丁不夠興旺吶!

  眼下兒媳婦的肚子依然癟癟的,家里的婆娘曾悄悄對他說過,要不把這條船借兒子試試。

  可兒子不樂意,兒子甚至不愿意接過他手中的這根竹篙。

  他又不能跟兒子說,這湖中有靈,你當年就是這么生出來的。

  婆娘還曾懷疑是不是兒媳婦有什么毛病,可找了先生摸過脈,也沒摸出個所以然來。

  船艙內,呂關雎見元夕興致不高,便柔聲道:“元大哥,你看這湖光山色多美啊!”

  元夕點了點頭道:“嗯,確實挺美的!”

  呂關雎將頭輕靠在元夕肩頭,輕聲說道:“元大哥,讓你劃船,是我隨口說的,你不用這么在意。老伯的話,我可都聽見了,我才不會為了自己開心而讓元大哥身陷險境的。”

  元夕看著艙外慢慢移動的山景,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可我真的想試一試!”

  呂關雎眨了眨眼睛問道:“元大哥,你真的想試試?”

  元夕點了點頭。

  呂關雎便趴在元夕的身前耳語一番。

  說完之后她吃驚地看向元夕問道:“元大哥,你臉紅什么?這也沒什么吧!”

  悄悄運轉內功的元夕伸手揉了揉臉道:“啊?我臉紅了么?”

  耳邊的熱氣似乎還未散去,胳膊上觸及的柔軟更是讓元夕一陣心神失守,即便是運功壓下去那股蠢蠢欲動,可這臉還是有些發燙。

  元夕稍微動了一下胳膊。

  突然驚起的呂關雎的臉也紅了,她偷瞄了元夕一眼,覺得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元夕抓了抓頭,想起過來時在岸上遇見那人,對呂關雎說道:“關關,方才遇見那人,應該是個高手。”

  “高手?你說他?”

  元夕點了點頭,隨后自言自語道:“城中來了這么一位高手,也不知道軍中有沒有查探過他的底細。”

  畢竟自己可是被呂一平好好地查探了一番。

  成功被元夕轉移話題的呂關雎忘了方才元夕那無意間的觸碰,想了想道:“這可不好說,畢竟守城將士可沒你這般眼力,就是我也沒看出他有多厲害。”

  元夕輕輕點頭道:“也是,看來回到軍中我要跟呂叔叔提一提此人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一些沒有壞處。”

  呂關雎“嗯”了一聲,隨即展顏笑道:“元大哥,你這個統領倒是當得越來越稱職了。”

  元夕拉過呂關雎的手,沖著老舟子喊道:“老伯,先在這湖心處停下吧,我們在這賞賞景。”

  老舟子應了一聲,慢慢止住小船,待船停穩之后,將長篙橫在船上,蹲坐在船頭。

  他拿起了魚竿,掛好了魚食,拋竿入水。

  元夕走出了船艙,對著老舟子笑道:“老伯,您這是在釣魚?”

  老舟子揚了揚竿,調整了一下魚鉤入水的位置,轉頭對元夕道:“對,小哥兒未曾釣過?”

  元夕點了點頭,邁過橫在船上的長篙,蹲坐在老舟子旁邊道:“見都未曾見過,原來就是這么釣魚啊!”

  老舟子笑了笑,低聲說道:“這釣魚的學問就更大了,可不是把魚鉤放入水中這么簡單。況且釣魚這事兒,急不來的,最是磨人性子,像你這般大的少年郎,很少有人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握釣竿的。”

  元夕“哦”了一聲,便盯著水面,不再出聲。

  老舟子想展現一下自己的釣技,可不知怎地,這水中魚兒偏偏與他作對,連個鉤都不咬。

  方才那位客人在船上的時候,他可是釣上了兩尾大魚的。

  魚就在岸邊的魚簍里,不然拿給身旁這個小哥兒看上幾眼也好。

  元夕站起身來,老舟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哥兒什么都沒看到。

  元夕轉身,老舟子的心反倒靜了下來。

  就在此時,元夕突然抓起了橫在船上的長篙,將之直插入水中。

  老舟子聽得動靜回頭,見狀,忙收了竿,連線都來不及捋就站起身來向著元夕跳過去,口中連聲說道:“我滴小哥欸,快快停手,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元夕見老舟子走了過來,轉頭沖其一笑,雙手用力一撐。

  小船動了,老舟子“哎呀呀”一聲,

  呂關雎一聲驚呼,“元大哥!”

  “撲通”一聲,老舟子跳入湖中。

  高陽城內,柳成蔭與武鑫向應三集匯報戰況。

  聽柳成蔭說完之后,應三集笑了笑道:“成蔭啊,若你不出手,也不知他馮淵會作何選擇,想不到蜀王一世英名,卻生了這么個慫包兒子。”

  柳成蔭拱了拱手道:“副帥,卑職沒想那么多,我只知道,這鳩摩羅必須死,若是我那一箭沒有奏效,恐怕此人就逃了。戰后我又專門去拜會了一下馮副帥,在確定了五千吐蕃人皆斃命之后,我才歸來。”

  應三集點點頭道:“做得很好!成蔭,他鳩摩羅能伏誅,你功莫大焉,這次班師回西涼城,你就隨我一起吧,你的槍也該亮一亮了!”

  柳成蔭肅身道:“屬下遵命!”

  應三集轉頭看向武鑫道:“說來有趣,本帥射個鳥也能把他烏東贊砸傷,現在他人如何了?”

  聽得應三集此言,柳成蔭吃了一驚,不是說好了全殲吐蕃人么?怎么還留了烏東贊一命呢?

原來當日烏東贊帶人去策應武鑫,走到半路就被埋伏好的馬逸超率人截住,他登時就明白了,自己是被西涼人給賣了。奇奇小說全網  馬逸超連話都懶得說,就是命人先來了一陣箭雨。

  烏東贊哪里還顧得上部下的死活,他能活下來就成,沒有多想,他就轉身策馬向回跑去。

  五千人馬,跟隨他逃回到應三集大軍前的不過二十幾人。

  遠遠見應三集拉開了弓,急中生智的他,連忙翻身下馬,連聲高呼道:“副帥,我的人馬遭到埋伏,策應武將軍失敗,幾乎全軍覆沒,還請副帥責罰。”

  應三集收了弓,烏東贊活了下來。

  只不過追隨他逃回來的二十幾人,就剩下了五人。

  明白烏東贊要投誠的應三集告訴烏東贊,想要成為漢人,你的刀就要沾上吐蕃人的血。

  烏東贊二話不說。

  二話不說的,還有活下來的那五人。

  武鑫道:“休養了幾日,烏東贊已無礙了!”

  說到這里,武鑫拱了拱手,有些遲疑道:“副帥,留下此人,會不會…”

  應三集擺了擺手,“無妨,本帥自會向王上解釋,幾名吐蕃人而已,翻不起什么風浪來了!”

  武鑫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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