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商 第三十四章 丑出風格
云朝朝覺得自己今天的反應有點過了。
就像她兩年前和云之磊說自己要考績優生。
云朝朝不介意做難題。
物理的、化學的、數學的、生物的。
但她喜歡的潮長長是什么樣子的?
這個簡單的問題,現在看起來,連她自己都沒辦法回答。
沒有發型,沒有形象,走走路還能直接暈了。
這樣的人設,并不符合少女初開的情竇。
但她又擔憂得那么明顯。
焦急得不帶一絲的掩飾。
這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到云朝朝都有那么點不了解自己了。
她明明是一個高冷的學霸,哪有那么多外放的人設?
斯念放血的速度很快,沒過兩分鐘,就把十個手指頭的血都擠了一遍。
潮長長的臉色明顯好了一些,不再需要幫助,自己快步跟著斯念上了車:“不好意思啊,李叔,今天凈麻煩你了。”
潮長長一上車,就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又來了。
云朝朝最不喜歡的過度客氣。
透著疏離。
一點都不像準備長期相處的樣子。
按照云朝朝的性子,聽完這樣的話,緊接著就該懟一句:你今天麻煩的就只有李叔嗎?
但朝朝姑娘這會兒不想和這個世界說話。
她得端著。
她是個女孩子。
她不能成為率先表明心意的那一個。
她可以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袒露自己的想法。
唯獨不能讓潮長長知道她是怎么尋思的。
憑什么要讓她主動?
她一個女孩子。
而且還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
擰巴,并不是云朝朝的初衷。
但生活既然讓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發展到現在的這副模樣,她就不介意多一點耐心。
放慢腳步,聽清自己心底的聲音,看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行人回到辦公樓。
“怎么回事啊,云寶?”云之磊只知道自家閨女把司機匆匆忙忙給叫走了,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就某個弱不禁風的男同學,一言不合就暈倒了。”云朝朝指了指潮長長。
“啊?怎么就暈了?”云之磊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參觀工廠參觀暈了,趕緊安排了四樓一間空置帶套房的辦公室,給潮長長休息。
斯念跟著進了電梯,拿著勺子和酒,進去幫潮長長刮痧。
“嚴重嗎?”云之磊有點不放心地問云朝朝。
“不嚴重。中暑。就暈了一小會兒,這會兒能走能說的。他室友說這樣就代表沒事。”云朝朝簡單地交代了一下。
“那爸爸上去探望一下。”云之磊有點過意不去,他今天要是沒有開會,肯定就是讓李叔開車,他自己沒多會兒就把廠區介紹完了,現在弄成這樣,他覺得自己也是有責任的。
“別探望了,潮黛玉體弱多病面子還薄,云老還是等他自己下來吧。”云朝朝攔了一下行動力超一流的云之磊。
斯念之前說要脫衣服刮痧,潮長長的抗拒都直接寫在了臉上。
不用問也知道這人并不太希望被人看到現在的這副模樣。
“啊?潮黛玉?體弱多病啊?這樣的話……”云之磊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那云寶你要不要再想一下?”
“云老,你是讓云寶想什么再想一下啊嘿?”云朝朝又怒又萌地瞪了一下云之磊,順帶還噘了噘嘴。
大概是覺得,不這么聲情并茂,不足以表達她的“出離憤怒”。
“想想你要不要喜……誒,云老錯了,我們云寶不用想。”云之磊被自家女兒的憤怒給“嚇”到直接改口:“云寶第一遍都還沒有想明白呢,哪里需要再想一下?”
“就是!美的他!”云朝朝像件小棉襖似的貼在了云之磊的旁邊,又嗲又萌:“云老啊,今天中午都有什么好吃的啊,云寶都快餓扁了。”
“我們云寶餓扁了啊?那你快去廚房看看,讓陳姐快點開飯。你偷吃一點就好,別吃得太光明正大。今天說好了是要請斯念吃飯的。”云之磊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寶貝女兒。
“好的云老,你家云寶知道了。”云朝朝這會兒乖巧得不行。
“今天有羊肉湯,你別一偷吃就把自己給吃飽了回頭正餐吃不下。”
“哇塞塞哇,云老說的莫不是我們祖傳的大云氏羊肉湯?斯念也太有口福了吧。”云朝朝高興地生起了無根之氣:“云老,你老是交代,你是不是嫌棄云寶不是男生,才編造個大云氏羊肉湯傳男不傳女的憋足理由?”
“對,對,云老嫌棄了。”云之磊拿云朝朝沒辦法,他要不承認,自家寶貝女兒不知道會順著桿子爬到什么樣的高度。
要說他有私心,那最多也就是不希望女兒經常下廚房。
小時候有一次他沒管,云朝朝差點把廚房和她自己一起給點了。
從那以后,家里就沒有明火了。
但云之磊還是會當心。
就算沒有了明火。
廚房還是一樣有可能把人給燙傷的。
“諒你也不敢。”云朝朝倒是被云之磊的反話給逗樂了。
要不怎么說知女莫若父呢?
云朝朝適時結束了話題,一蹦一跳地去了辦公樓的大廚房偷吃。
這活蹦亂跳的背影看起來,怎么著都沒有超過十歲。
一切正餐皆云煙,唯有偷吃是王道。
云朝朝一直都是個樂天派。
她當然也經常沒有想不明白的問題。
但這些問題,最多只能讓她郁悶三分鐘。
想不明白不想就完事了。
又不是數學和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題,想不出來還能扣分不成?
偷吃結束,云朝朝給潮長長發了一條語音:刮痧二人,你們組完工沒有?完工了就趕緊下來吃飯。我大云氏羊肉湯——腳快有、腳慢無,手快有、手慢無,嘴快有、嘴慢無——
中間的那個“湯”和最后的那個“無”,云朝朝故意拖了一個很長的尾音。
潮長長這會兒正閉著眼睛趴在床上。
刮痧是會有那么點感覺,尤其潮長長這會兒比較瘦,很容易刮到骨頭。
斯念刮痧并沒有暴力傾向,感覺是有,但也就是似有若無的,算不得是有什么痛苦。
沒過多久,潮長長就被刮睡著了。
一直到被云朝朝的語音消息震醒。
這一覺可能睡了沒有多長時間,卻讓潮長長覺得一身的舒爽。
不知道是因為放血的效果立竿見影,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潮長長這會兒的狀態,算得上是最近這段時間最好的。
當然,前提是要忽略他身上那一片片青紫。
云朝朝的這條語音,潮長長開的是揚聲器播放。
潮長長聽到了,斯念自然也聽到了。
“啊嘿,這位朝朝姑娘是不是一說到吃,就變得這么可愛?”斯念聽完就樂了。
“可愛嗎?”剛剛睡醒的潮長長還有那么一點迷糊,他潛意識里面,并不覺得可愛這兩個字和朝朝姑娘有什么關系。
“那是相當的可愛!”斯念把潮長長的衣服扔還給了他:“趕緊的!等你半天了,把衣服穿上,我們去看看那大云氏羊肉湯到底有多好吃!”
潮長長盯著自己的胳膊肘看了看,又黑又紫的簡直觸目驚心:“我這么出去,會把人嚇到吧?”
斯念指了指已經被他扔到床上的衣服:“我這不是讓你把衣服穿上嗎?”
“就算是穿上衣服,那也只能擋住背上的刮痧。你弄我一手、一臉、一脖子的,夏天的衣服再真么穿,那不也還是嚇人嗎?”
昨兒個見云之磊,潮長長就覺得自己的顏值,已經達到了人生的低谷。
哪曾想,沒有最低谷,只有更低谷。
一天更比一天丑。
丑出風格,丑出高度。
“嚇什么人啊?你就是中了個暑又不是毀了個容。只要你自己不去關注,別人壓根也注意不到你身上的這些痕跡。”斯·唯心論·念語錄即將線下出版。
“你現在睜眼說瞎話的能力真的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潮長長原本是想要感謝斯念“救命之恩”的。
就是這一番動靜下來,他又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人。
“本來就是啊,我思故我在。你不思你就不在。你人都不在了,刮痧的痕跡還能在?”斯念語錄第一章:“你從刮痧開始就一直也沒有照鏡子。你都沒看到過,哪里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樣子?是帥還是不帥,可不就全憑你自己的想象?”
“臉上就算只是點個美人痣,都沒辦法不被關注到吧?我都已經不是眉心一點紅,而是一片紫了。”潮長長反駁了一下,他就算不找鏡子,也能想象出來自己現在的樣子。
“不是吧,兄弟!我這可都是為了你過來的。”斯念用語氣表達了自己的震驚:“你總不至于讓我去和朝朝姑娘還有她爸爸吃飯,你就在這兒四仰八叉地躺著,都不作陪一下的吧?”
“你不是為了重走家族應訴歐盟的輝煌路才過來的嗎?”潮長長還沒有忘記那個忽而興致高漲的中國制造接班人。
“那我是不是因為,這件是事情是你和我說的才過來的?”斯念反問道,“再說了,你不是說對人姑娘沒興趣嗎?男為悅己者容,你都不喜歡人家,你管自己現在是人模還是狗樣啊?”
“你說的好有道理。”潮長長現在的狀態還沒有恢復到可以隨口辯贏自己曾經一手帶出來的隊員,“走吧,我們去會會腳快有、腳慢無,手快有、手慢無,嘴快有、嘴慢無的羊肉湯。”
云朝朝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潮長長覺得印象深刻。
沒有刻意去記,卻經常可以一字不落地復述出來。
潮長長最近吃什么都沒胃口。
唯獨云朝朝堪稱世界上最不方便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家里出事之后,腦子里有太多的東西要想。
吃吃喝喝什么的,并不在可以占用他腦容量的范圍之內。
可他偏偏就記住了七步之后還要加一個生蛋黃的云氏泡面。
說不上來是因為味道出類拔萃。
還是因為那是云朝朝親自下廚給她做的第一碗面。
總之就是好吃。
按照這個邏輯來推論,云朝朝極力推薦的羊肉湯,應該也是能讓人印象深刻的美食。
潮長長和斯念來到了廠區的餐廳。
很多工人在大廳吃飯,李叔把兩人帶到了邊上的一個小包廂。
說是包廂,其實也沒有什么裝修,電視什么的,肯定也是沒有的,更像是一個隔間。
“這會兒沒事了吧?”云之磊適時表達了對潮長長的關切。
“沒事了,就中了點暑。斯念刀到病除。”潮長長快速回應完,就趕緊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切換走:“早上行業協會的人有說什么嗎?”
“說會全力支持。他們回去發個行業文件,看看有多少家要聯合應訴的。”
“那要是沒有呢?”這是云朝朝關心的問題。
“反正我們云姚織帶這次已經下定決心要應訴了,不管有沒有人一起,都應訴到底。”云之磊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決心。
有些決定,做的時候會很困難,一旦下定決心,就沒什么好退縮的。
“那主管部門呢?有沒有什么意見和建議?”斯念問了一句。
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信息,代表官方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
是聯合應訴還是只有一家企業應訴,并不是這場反傾銷應訴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只是云姚織帶的單打獨斗,那就只是一件普通的“跨國糾紛”,找個資深一點的律師就好了,構不成一個有借鑒意義的行業事件,自娛自樂的成分居多。
“中國產業用紡織品行業協會說會把這件事情上報給商務部。商務部應該會派人過來指導,還會有專門針對這方面的輔導和補助什么的。今天剛起了一個頭,還沒有聊的特別深入。”云之磊一一作答。
“商務部啊。我們溫州打火機和歐盟打官司的那會兒,還沒有商務部。當時是外經貿那邊牽的頭,幫助溫州打火機打贏了中國入世之后發生的第一起知識產權壁壘案件。有沒有一個堅強的后盾,在這個時候顯得尤為重要。”
斯念一家人,見證了改革開放后,先富起來的那幫人的奮斗史。
先有了強大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商人才會更有底氣。
“你們當時那個官司打了多久?”這是云之磊關注的點。
“將近兩年,2001年10月告知要出臺兒童安全鎖草案。2002年6月在歐盟正式立案。到2003年7月結束。”
“兩年的話,感覺是還好。”云之磊評估了一下云姚織帶的抗壓能力,“那這期間的外貿份額有很大的影響嗎?”
“完全沒有。因為草案算不上正式的法規,如果沒有人應訴,才會直接頒布,我們很快就應訴了。”涉及家族史的內容,斯念立馬就開始如數家珍:
“對方沒有想過我們會這么強勢,和他們以前制裁中國企業,一制裁一個準,完全不一樣。一下就懵了。法案本身具有歧視性。拉鋸到最后,原告覺得自己沒有贏的希望,就撤訴了。這個法案從出現到消亡,一天都沒有正式執行過,算得上胎死腹中。”
“那你們贏得是挺漂亮的。”畢竟是不同的行業,云之磊還得考慮有沒有可以借鑒的地方。
“溫州打火機的勝訴給了中國企業很多應對歐盟制裁的信心。后來溫州皮鞋什么的,也都積極應訴。這些事情,說到底,就是個拉鋸戰,看誰的準備更充分。要是一上來就怕,最后就只能是越來越被打壓。”
斯念說完,從褲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張表格:“這是當年前前后后有幫我們完成應訴律所的列表。我來的時候查了一下這些律所擅長的領域,后面坐了標記的這些,是我打了電話的。律所都還能找到。就是有的律師已經退休了。”
斯念褲子膝蓋位置的側面,有兩個不算太大的拉鏈口袋。
體積雖然不大,卻像極了百寶箱。
感覺里面什么都有。
中暑有刀片,應訴有表格。
“這個表格您拿著。”斯念把一張a4的表格給了云之磊:“那幾家國外的律所我還沒有打電話,我口語不太好,回頭讓長長或者朝朝幫忙聯系一下。這份名單我手機里面有存,打印版云叔您就直接拿著好了。”
“我們加個微信,你電子版也給我一份好了,就這么一張紙,我怕回頭丟了。”云之磊直接把二維碼點了出來。
原本很正常的意見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讓云朝朝忽然來了勁兒,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插了一句:“云老,人家估計是覺得你七老八十不會用微信。”
“沒有的事。斯念這么好的孩子,怎么會有這樣的意思?”云之磊一點都沒有被自己的寶貝女兒給挑撥到,“你姥姥姥爺七老八十不還是微信、抖音都用的溜溜的?”
“誒,云老啊,你可真是不地道,你這會兒說姥姥姥爺,我都想直接過去看看了。”云朝朝眼看著沒有熱鬧可以看,就從挑撥無縫切換到了撒嬌。
“去唄。你自從去了yc國際,幾個月也不一定回來一趟,高考都考完了,也是該去看看了。”云之磊順著自家閨女的話說。
“明天吧,等我把倉庫的涂鴉方案定下來了,就過去。”
云朝朝決定今天就把涂鴉方案給確定了。
她原本沒想這么快的。
看到潮長長這么沒日沒夜地畫,和要畫不要命似的,云朝朝最后還是動搖了。
她要繼續這么懸而未決下去,也不知道潮長長最后會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
她是找過涂鴉藝術家是沒有錯。
但那都已經是在潮長長家里出事之前半年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她就想著趕緊畢業,趕緊上大學,趕緊做點別的事情,趕緊把潮長長這三個字從生活里面剔除出去。
壓根也沒有想過要和潮長長有什么發展。
更沒想過,她會主動給潮長長規劃一條藝考的路。
人生,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和巧合。
把所有的不確定因素組合到一起,才有了最真實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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