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光影年代 第二章 工作室
小場景夜攝原本很簡單,幾個固定機位就能搞定,沒想到拍過磅員特寫時卡了,一直忙到半夜才結束。
真正的過磅員是個糙爺們,五官都是歪的,入鏡慘不忍睹,劉炎導演早早就從鎮里選了個漂亮小姑娘,然后不懈地指導她如何演好一個心懷煙農、對煙草事業充滿熱愛的過磅員。
小姑娘沒有表演基礎,“眼睛一亮欣慰一笑”拍了二十多遍也過不了,臉上肌肉都笑僵了,越演越像走夜路見了鬼。
劉炎導演很有耐心,一遍遍講解示范,手把手臉貼臉地教,蘇長青在一旁看得鼻子都酸了。
“兩鬢斑白的老導演都這么玩命地搞藝術,咱年輕力壯的有什么理由放棄?”
他越看越堅定了信念:“藝術必須得繼續搞,反正二代目人生是白給的,不搞白不搞,從今往后就擼起袖子瞎幾把干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誰也甭想攔著,人擋干人,佛擋干佛!”
辭職自己干,搞一個工作室。
進京搞,資源都集中在京城。
干好了此生無憾,干砸了也無所謂,一代目的道路雖然算不上成功但也能托底,大不了六年后再走老路。
六年時間,足夠搞一場人生試驗了。
既然下定決心就別磨蹭,第二天不到八點蘇長青就起來了,先去鎮里打了幾個電話。
他沒有首先打給父母,最重要的電話留到最后。
不管搞什么,招兵買馬很重要,如果能與珠江廠的黃楊和北影廠的杜可可合作就穩了,兩人都是導演班的同學,有天賦有能力,而且相對其他人也更有資源。
二十年后,也只有他們兩個還在干導演。
九十年代初戲劇電影學院畢業的還是包分配有干部編制的,同屆導演班除了兩個出國深造的,其他同學基本都進了各大電影廠,蘇長青是分配最差的一個。
不過十年以后還在電影廠工作的所剩無幾,二十年后還在干導演的就只剩上面這兩位了,絕大多數同學一生都沒拿出作品,那兩個出國的更是不知死哪去了。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這波導演就是所謂第六代,正好趕上國內電影市場大滑坡,雖然也出過幾個像樣的人才,但總體是很悲催的一波后浪。
這時候資金還沒大量進入影視圈,一年也出不了幾部片子,市場撐不起來,資源都集中在以張藝謀、陳凱歌為代表的五代導演手里,想出頭就得劍走偏鋒,弄些概念性很強的作品讓人記住名字。
這批導演的共同點就是裝逼,如同不受家長待見的孩子,不時弄出點動靜引人關注,可惜作品叫好不叫座,甚至連座都沒有,基本套路就是糊弄冤大頭花錢拍片子在國外拿獎,然后就沒下文了。
等到了二十一世紀,五、六代和新銳導演們集體向錢看,開始在資本市場混戰,雖然也混了不少錢,其實輸得內褲都不剩。
截止到蘇長青重生的那年,國內票房前三名的片子都不是專業導演拍的,第一名《戰狼2》導演吳京是運動員出身,第二名《哪咤》導演餃子醫學院畢業,第三名《流浪地球》導演郭帆是學法律的。
如果范圍擴大到港澳臺,那還可以再往后排幾名。
畢業于得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香港導演徐克曾經說:“我不認為大學教會了我怎么當導演。”
所以干導演這行和作曲、繪畫很類似,掌握基本技巧不難,但想出類拔萃就得有天賦。
蘇長青不缺天賦,缺的是人脈、資源和機會。
第一個電話打給黃楊,可惜不在辦公室,他父輩是珠江廠元老,人脈雄厚,還沒畢業就安排他作為導演助理加入了電視劇《情滿珠江》劇組,正式報到后直接去外地采風了。
九二年聯絡方式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摩托羅拉中文bb機剛剛上市,不過一臺要三千五百多,一年服務費也得一千多,不是普通人消費得起的,黃楊也買不起,暫時聯系不上。
至于大哥大移動電話,還得三四年才出現,目前家庭座機也還沒普及,找人最靠譜的方式就是打電話到單位。
這個在代,正經人都有單位。
《情滿珠江》后來獲了飛天獎、金鷹獎,男主就是年輕十幾歲的岳不群巍子。
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杜可可,她是導演班里唯二的女生,與蘇長青關系不錯,數年后專攻家長里短婆媳混戰的肥皂電視劇,成績相當驕人。
電話很快打通了,她正在辦公室掃地擦桌子,一聽出蘇長青的聲音就火了:“你個王八,還好意思給老娘打電話,有本事這輩子別再出現!”
聽到聲音蘇長青百感交集,二十多年后的半老徐娘和現在青春正茂的杜可可始終沒變的就是火爆脾氣,而且幾十年如一日自稱老娘,奶了無數人。
因為對分配不滿,畢業那天蘇長青和任何人都沒打招呼就直接走人了,的確傷了不少朋友的心。
這個年代離別還是件大事,不摟摟抱抱哭一場怎么能行。
經過了歲月洗禮,見識和心理素質不同往日,蘇長青嬉皮笑臉地和杜可可胡扯:“老娘,別這么大火氣,我這不是給您請安來了么?”
杜可可熟悉的蘇長青孤傲冷峻,總是舉輕若重嚴肅有余,對這個嘻嘻哈哈版本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誰特么是你娘,今天吃什么藥竟然能承認錯誤了,說,為什么給老娘打電話?”
蘇長青直接切入正題:“我想通了,和誰嘔氣也別和自己嘔,所以打算回京搞個工作室自己干,特地來征求一下老娘的意見。”
杜可可直接就炸了:“搞工作室?你不知道咱們這行已經死硬了?現在是搞工作室的時機嗎?”
她說的沒錯,八十年代末以及整個九十年代,港臺積累二三十年的作品大量涌入大陸,直接干死了國內從業者,大家都在看《黃飛鴻》、追捧《賭神》《賭圣》《逃學威龍》,電視劇更是夾縫中求生存,剛播完沒多久的《渴望》是近年來最牛的作品。
市場是無法硬剛的,得尊重歷史規律,蘇長青說了他的打算:“你說的也對,所以暫時不能搞影視劇,我準備拍mtv和廣告,這方面市場是空白,而未來幾年會爆炸式發展,先小打小鬧積累些資金,兩年后再開始拍電視劇,至于電影還得再過幾年。”
杜可可顯然沒跟上他的思路,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憑什么信心滿滿規劃得這么細,mtv是什么玩意?”
“就是mv,邁克爾杰克遜和麥當娜最新拍的那種音樂視頻也叫mtv,目前國外很流行,謝老師上課提過,你沒認真聽?”
杜可可恍然大悟:“原來說的這個,看過一些,那玩意國內哪會有市場?”
有簡單故事情節、現代意義上的mtv是邁克爾杰克遜第一個拍出來的,眼下在國內還是新鮮事物,不過卡拉ok這兩年已開始進入大陸,mtv市場肯定會爆炸性增長,畢竟每年出那么多歌曲,總得配上畫面才能進ktv。
至于廣告,隨著大陸經濟起飛市場規模將擴大幾百倍,目前人才極度缺乏,創意還停留在地攤式叫賣水平,真的大有可為。
蘇長青知道這些在當年科班導演眼里都是不入流,根本不值一提,拍這個和擺地攤賣拖鞋沒區別,甚至更丟人。
杜可可果然懟了回來:“我說蘇長青,你想放棄大好前途整這些歪門邪道,是不是屎吃多了?”
蘇長青沒辦法和她擺數據說明沒幾個導演有所謂大好前途,更沒法說自己了解市場走向,只能講勵志故事:“你聽說過張囯立吧?”
杜可可回答得很干脆:“沒聽說過。”
“怎么會沒聽說過呢,前兩年《頑主》主演之一,去年在《編輯部故事》里也客串過。”
“你說的是米家山那部片子吧,這么一說有點印象了,是那個小眼睛的男演員?”
杜可可和許多導演一個毛病,聊作品側重導演編劇,在他們眼里演員和道具差不多。
蘇長青嘆口氣:“里面幾個男演員都是小眼睛,得了,你記住張囯立這名字就行了,若干年后他可能成為天皇巨星,從今天起有合作機會一定要貼著,盡量搞好關系。”
話一出口蘇長青就知道說多了,他能想象出杜可可皺眉的表情:“未來的天皇?這個張囯立要去rb搞政變?你特么在說什么,改行算命了?”
蘇長青岔開話題:“這個張囯立拍完《頑主》就基本沒事干了,剛和《紅樓夢》里演王熙鳳的結婚沒多久,目前兩口子漂在北京住地下室,老婆走穴張囯立拍mtv,他是國內第一個拍mtv的……”
杜可可打斷了他的話:“你在說什么,拿一個小演員說事有屁意義,這能證明mtv可以搞?”
蘇長青有點無可奈何:“都和你說了姓張的不是小演員……算了,你看過屠洪鋼的mtv《霸王別姬》吧,還有那瑛的《霧里看花》,都是他這段時間拍的,還拿了獎……”
“哦哦,誰是屠洪鋼?”
“就是那個唱歌的,芳舒的丈夫。”
杜可可一聽就火了:“放屁,我認識芳舒,她什么時候有個姓屠的丈夫了?”
芳舒童星出道,是《烈火中永生》中的小蘿卜頭,八十年代紅透中國,主演過《日出》,主持過《正大綜藝》和春晚,而且也是北影廠的,和杜可可一個單位,她當然認識。
蘇長青意識到談崩了,屠洪鋼肯定會娶芳舒的,只是還沒到時候。
這給了他一個很重要的教訓,雖然說的都是事實,也的確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但說出口前一定得確定時間線,別說還沒發生的事,差一天也不成。
意外的是杜可可語氣突然柔和下來了:“長青,我知道你壓力很大,咱們別胡思亂想了,好好調整一段時間,最近是不是睡不著覺?”
蘇長青哭笑不得:“你什么意思?”
“我特么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
得,什么也沒談成,反落個精神病。
看來只能再找時間重新聊了,掛電話前杜可可突然問道:“你還記得胡笳嗎?”
胡笳是同屆表演系的,和徐晴一個班,雖然不認識但也知道這個人。
蘇長生有些奇怪:“我當然記得,這才畢業一個多月,你真當我白癡了。”
杜可可聽起來有些猶豫:“前幾天捷克斯洛伐克分裂成捷克和斯洛伐克了,你知道了吧?”
這幾年東歐巨變,分裂個把國家一點也不奇怪。
蘇長青不明白她突然說這些什么意思:“這個真不知道,前幾天都在鄉下拍片,分裂肯定和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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