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金章 第九百二十章 無當法
三十年后,云霄三人修行之地外圍一處樹林之中。
此地距離云霄洞府尚有數十里的距離,幾位修士匯聚于此,其中一位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留著細長胡子的黑袍男子,盯著云霄三人修行的方向。
“老六,確定那趙道人已經離開了嗎?”
話語間,開口的道人眼中涌出掩蓋不住的陰冷、貪婪和畏懼,細長的手指間,一點靈光上下飛舞,昭示著其內心的緊張。
“大哥,我和老九、十一已經打探清楚了。那趙道人在三天前已經外出,此刻留在山中的只剩下三霄仙子,正是最好的下手時機!”
開口的女子樣貌嫵媚,身上環繞著一道猶如大蟒的陰冷煞氣,不斷吞吐淡淡的霧氣,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腥甜的氣息,四周草木沾染分毫,都立刻開始枯萎。
被成為老大的男子看向另外兩人,一個立在樹梢上,雙目金黃,手中把玩著一根金屬短棍,另一個半邊身體沉在泥土之中,見男子看來,紛紛點頭。
這兩個人便是女子口中的老九和十一,名字分別是申猴和戌狗,前者擅長神目神通,后者擅長遁地之法,同老六巳蛇、老大子鼠,乃是十二地盜中最擅長探查和踩點的人物。
見申猴和戌狗點頭,子鼠面上自然露出驚喜的神色。
但這時候,一個俊俏少年忍不住開口:“大哥,我們真的要動手嗎?我和二哥總覺得有些不大對。”
“辰龍,我們幾人當中,就屬你天資最高,于今日之事需求最低。我也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覺得我喜愛采補,放蕩陰毒。但此事事關我們十二位兄弟姐妹的未來,我又怎么可能會騙你們?再說了,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老九和十一?”
少年聞言,皺眉露出不悅的表情:“巳蛇,我并非這個意思,我等十二人修行的功法相輔相成,少了任何一個,都會出現問題。這些年,大哥為了湊齊我們十二人,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
“能夠提升大家資質的好事,我自然不會拒絕,但幫助人純化靈根這等秘法,能這么安安穩穩的保留在云霄、瓊霄、碧霄,三人的手中,你確定她們真的只是普通的修士?”
“那些名門大派會放任她們執掌這等秘法?”
“老五,關于云霄三人的來歷,是我親自調查。”
老大子鼠開口:“我的性子,你們還不了解?這些年來,我們在外走南闖北!我什么時候帶領你們招惹過硬茬子?”
“被這三霄仙子純化過靈根的人,我觀察過,也研究過,修行速度是比原本快樂不少。不過她們純化靈根的手段,能提升的也只有修行速度,對于破關沒有什么幫助,提升幅度也比不上正常的靈根。”
“至于她們的來歷,我特地查過,最早的信息也只能追溯到三十五年前。三人一現身,便是結丹修士,但三人修行卻少有巨大的元氣波動,想來修行的是那些一味追求長生,而不講究自身能力的修身養命之法。再看她們三人的氣質、口音和行為舉止,都同我們這一代大不相同。”
“大哥所言甚是。”
肥頭大耳的亥豬點了點頭,樂呵呵道:“五哥,你就不要擔心了。這片地界靈氣雖然還成,但也就要供給一位結丹修士。哪怕內里布置陣法,最多也就給我和十姐用用,若是和你一起用,根本供給不上來。云霄三人在此修行,能有什么高妙的修為?”
“十二說的不錯。”
手中拿著一根玉杵的卯兔點了點頭:“我等修行,最缺不得的便是那仙山福地,外部元氣不足,如何修行?那云霄三姐妹,在此修行三十多年,日夜研究那純化靈根之法,恐怕是因為她們自身靈根不足,借助此等秘法才修行到今日的地步,如今進無可進,才想著幫人純化靈根,繼續研究。”
“雖然這三十年里,也不是沒有結丹修士敗在她們手中,但我等也不清楚動手的到底是這三姐妹,還是趙道人。再說了,我等兄妹十二人聯合起來,便是元嬰境的老祖也能斗上一斗,何必畏懼這三個丫頭。”
說到最后,卯兔雙目赤紅,眼中浮現出些許瘋狂。
卯兔很清楚,兄弟姐妹十二人中,就屬她和午馬、未羊最差。
但午馬和巳蛇是道侶,雙方都jing通采補之術,日常外出獵艷,而后雙修,借助陰火陽火交織之理,日后未必沒有個出路。
未羊尚且年輕,又同丑牛、辰龍、戌狗三者關系交好。
對比起來,卯兔年齡不輕,修為算不得高,還沒什么依靠,算是眾人當中,最渴望這次行動的人。
見卯兔這幅模樣,辰龍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同丑牛、未羊、戌狗三者互相對視一眼,便不再說話。
子鼠掃視了一眼眾人,沉聲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動手吧!”
其余十一人聞言,紛紛喚出一桿小旗,或游走山林,或架著法寶,或遁入地下,一點點的向著云霄三人的洞府靠近。
期間辰龍、丑牛、未羊和戌狗立于四方,壓制地脈走向。
“嗯?”
戌狗突然發現前方地氣運轉有些奇怪,便抬起頭,鉆出地面看了看,就見到一只身姿矯健的月白色小鹿,其四肢修長,雪白帶著淡淡玉質的皮毛上,點綴著七色梅花點,蒙蒙霞光從中浮現,襯托小鹿顯得分外神圣高潔。
“你是誰啊?
鹿兒低下頭,黑黝黝的大眼睛望著戌狗,歪了歪腦袋,有些好奇。
“你是來找云霄她們幫忙純化靈根的嗎?那你走錯路了,這里是后山,找云霄她們,要去前面。”
“我不是來找云霄幫忙。”
看著七色鹿濕潤的眼珠子,戌狗不知自己為什么,忍不住將自家目的說了出來。
“所以,你們是來找云霄麻煩的?”
七色鹿一副看勇者的模樣盯著戌狗,斟酌再三,慢悠悠道:“你們斗不過云霄的,她最近也不缺實驗品,現在離去,還來得及。”
“走?我們為什么要走?”
卯兔從暗處跳出來,盯著七色鹿,正打算開口,就見七色鹿皺眉。
雖然卯兔很好奇,自己為什么會從一只鹿身上看出到不悅的表情,但她多年的戰斗經驗,讓她不自覺的向著邊上閃避。
但一道白金色的靈光落下,直接將其連人帶著法寶一起削去。
“這……”
戌狗見狀,渾身一顫,七色鹿再次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也是有了細微的變化,身上逐漸浮現出一層土黃色的神光。
“等等……”
戌狗話還沒說完,就是被神光罩住,而后整個人混混僵僵,什么也不知道。
七色鹿的舉動,自然是引起洞府內云霄等人的注意。
“大姐,鹿兒這是怎么了?”
碧霄抬起頭,看了眼后山,好奇道:“怎么動用起五色神光來?”
“八成是十二地盜里的人,撞到了鹿兒。”
“那我們快點去幫幫鹿兒吧,那十二地盜雖然只是結丹境的修士,但鹿兒才來多久,法力都沒回復多少,對上十二位修士,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啊!”
瓊霄說著,召出寶劍,便是打算出去幫忙,半路上卻被云霄攔下。
“你急什么,鹿兒沒你想的那么簡單。它跟隨玉宸老師時間很長,本身又是陰陽五行孕育的jing靈,天生把控陰陽五行之道。凝聚道果雛形之后,雖然受限于陰陽五行之道有主,進步緩慢,可它也是琢磨出了一套屬于自己的修行之法。”
“據我所知,這鹿兒的道路,是打亂陰陽,使五行交錯,讓自身法理籠罩范圍內的道則法理,陷入不符合,不相稱的狀態,并且這種狀態出現之后,會越演越烈,直到徹底混亂起來。”
“其玄機和變化,有些類似于通天老師的絕劍,但具體表現又有不同。便是我同其交手,勝負也不過是三七分,我三它七。”
“鹿兒這么厲害。”瓊霄看向云霄一臉的驚訝。
“不要覺得鹿兒可愛,就覺得它不厲害。玉宸老師坐下弟子之中,除去毗蘆師兄和金靈師姐,唯有清凌道友能夠同鹿兒抗衡。其余弟子,對上鹿兒,只能搶先出手,一旦被它施展出神通,根本沒有多少反抗能力。我同它的三七分,也是仗著我那寶物擅長拿人,有希望在它動手前,將其擒下。一旦被它避開,我只能逃遁,不同其正面交手。”
碧霄聞言,驚嘆道:“那鹿兒豈不是無敵了?”
“這倒沒有。”
云霄搖了搖頭,而后像是想到什么,道:“鹿兒這法門,說白了就是仗著境界壓人,能夠壓制同境界的修士,也是因為它跟隨玉宸老師哦,吸收了太多的信息,以至于其道理高妙,難以捉摸。”
“實際上,它這神通,落在道境修士身上,根本發揮不出絲毫作用,除了它,也沒人能施展的出來。因此它自身稱呼這一法門為無當法,寓意這是一門不切合實際、不合用的法門。”
“該死,這頭鹿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鼠望著身后窮追不舍的七色鹿,面上流露出驚恐而又畏懼的表情。
就在剛才,作為根基的戌狗,以及游走四方的卯兔突然失去聯系,有些好奇的子鼠便是施法探查一二。
不想子鼠的法術還沒反饋回什么信息,七色鹿便是出現在他的身后。
什么也沒說,七色鹿抬腳落下,土地輕微震動,四周元氣運轉立刻被打亂,子鼠暗中施展的術法被打斷,氣息為之一亂。
而后,那七色鹿歪了歪腦袋,一道赤紅色的霞光落下,直接將守護在子鼠身邊的寅虎活活燒死。
子鼠詢問對方來意,那七色鹿也不回答,只是身上不斷升起霞光對子鼠發起攻擊。
作為十二地盜的老大,子鼠戰斗力雖然不是最強,但保命能力卻屬第一。
察覺到寅虎被對方一招秒殺之后,他先后施展了三十多種秘法躲避七色鹿的追擊。
雖然每一種秘法只有第一次使用才有效果,但也讓子鼠抓住機會不斷逃遁。
期間,其余幾位兄弟也是匯聚到子鼠身邊。
“老大?”
午馬和巳蛇來到子鼠身邊,見到七色鹿同時動手,一人身上煞氣翻滾,陰火化作毒蟒向著七色鹿纏去。
午馬身上的赤炎滾滾,如火燒云一般,在他身邊飛舞,頗為絢爛。
二者氣息交匯,化作一片灼熱,帶著惡臭的火幕落下。
仔細觀察,那火幕之中隱約有粉紅霧氣涌動,讓見到的人,都不由心生興奮之情。
“什么亂七八雜的東西?”
七色鹿第一次開口,并且忍不住后退了兩步,身上黑色神光浮現,對著火幕一掃,午馬和巳蛇落入其中,發出一聲聲愉悅和痛苦交織的悲鳴,身體一點點的化作清水。
子鼠瞳孔微縮,似乎發現了什么,他繼續逃遁。
期間,申猴和酉雞也是趕來,二者同先前的午馬和巳蛇一般,根本沒有什么反抗,就消失在一片白金色的神光之中。
其后趕到的亥豬看到這一幕,嚇得急忙逃走。
可伴隨著一道青光落下,亥豬倒在地上,其體內所結金丹,化作一枚種子,開始生根發芽,吞噬其氣血力量,枝葉從其口鼻之中生長出來。
“老五,你怎么看?”
遠方丑牛看向辰龍,詢問讓他的意見。
邊上的未羊則是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若不是辰龍和丑牛還在邊上,他恐怕已經逃得遠遠地。
“二哥,你有沒有發現,那七色鹿動手是有規律的。午馬和巳蛇二者喜愛采補,這些年來害死的修士,沒有起碼上千,其次亥豬看似憨厚,實際上修行有成之后,注意喜歡生吞對方,感受食物在肚子里掙扎的感覺,他那一身肥油,每一滴都蘊含著濃郁的怨氣。”
“卯兔我等不清楚,但小十一應該還活著,申猴和酉雞應該也沒事。我們現在就兩條路,一個是放棄小十一,自己逃走,另一個就是去賭,這頭七色鹿,是否是傳說中的祥瑞之獸,只誅殺罪大惡極之人,愿意給我等這樣錯誤不算大的個體,一些存活下去的機會。”
“我們不可能放棄小十一,去賭一賭吧!”
丑牛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當年我們四人說好了一起修行,總不好丟下小十一一個人。”
“那么……”
辰龍正打算敘說自己的想法,突然見到七色鹿站立在自己兄弟三人身邊,他猛地回頭看向子鼠,以及其身后的七色鹿,望著身邊的鹿兒,干啞著嗓子道:“敢問前輩,我等是什么時候中的幻術?”
“幻術,這并不是幻術哦!”
七色鹿抬起頭,同辰龍對視:“這是我的無當法,你們現在只是被我的法籠罩,收到我的法影響。其實我并沒有發現你們,而是你們選擇和我戰斗之后,無當法自然演化出一重化身對上你們。”
辰龍愣了一下,看向子鼠的方向,震驚道:“所以,追著大哥的也是……”
“其實,我除去殺死你們口中的卯兔,鎮壓戌狗之外,后面只是施展了無當法,剩下的不過是你們的想法,以及無當法碰撞后的產物罷了。”
“無當法?”
辰龍輕聲重復,有些奇怪道:“這是什么法?”
“這是我的法,源自于陰陽五行錯亂,萬事萬物錯位的法。”
七色鹿抬起頭,看著辰龍道:“但你們想要傷害我的時候,法會自然反饋到你們身上,或是以你們的方式,或是以過去的經歷,演繹出對應的變化,反饋到你們身上。”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
未羊顫顫巍巍的開口詢問,七色鹿回頭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會這么想?”
“我都說是是錯亂陰陽五行,使萬事萬物錯位的法,怎么就成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一切不過是錯誤的變化罷了,你以為的真實,會逐漸被虛幻頂替,你想要逃走,會因為種種錯誤失敗,你想要殺人,則有可能反噬自身,你想要勝利,也有可能在勝利發現自己失去更重要的東西。”
“一切的一切,都處在錯亂的運轉之中。不規律,不對稱,不公平,看似無秩序的錯亂之中,又是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規律。雖然這套規律會隨著插手力量的變化而變化,但其終究不是無序的混亂,因此你也無法用梳理混亂的方式來應對。”
“若我想要失敗呢?”辰龍沒有在理會邊上的兄弟,他已經無法分別二者是真十是假。
“先不說你能不能真的欺騙自己,也不說會向著那個方向演化,就說這是我的法,你又如何在我的法中,勝過我?或者在你勝利的那一刻,一切坍塌為虛幻?”
七色鹿回望辰龍,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在那濕潤的眼睛中,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
“又倒了一個。”
七色鹿看著昏迷過去的辰龍,以及早早倒地的丑牛等人,轉頭看向邊上一點點陷入癲狂的子鼠,有些不大開心道:“玉宸說,度人之道,在于引度眾生向善,而后天萬物眾生無不可度之人。但為什么,我遇到的人,好像都不是什么好度化的存在啊?啊啊啊,好煩啊……”
七色鹿在邊上絮絮叨叨的時候,子鼠也是大喊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他嗎?”
說完,子鼠抬手對著身前拍下,似乎他抓著什么人一樣,法力化作水幕沖擊而下,直接將子鼠自身的胸口打穿,他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七色鹿,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七色鹿看著子鼠,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雙目瞪圓:“等等,十二個人,只有六個活下來,剩下的都被我送去見玉宸了。這會不會讓玉宸覺得,我修行的道路不像他,而是隨通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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