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相處了那么久,就算是一條狗,也是有感情的。
夏南始終就那樣坐著,輕撫撲在她腿上痛哭的史香香,以示安慰。
時間過去將近半個小時,史香香的哭聲才漸漸低了下去。
其實她原本還想繼續哭的,抑郁的情緒已經積壓太久了,需要釋放。可是她伏在夏南身上的位置不太對!
人家哭得死去活來,可他竟然還能膨脹,實在是牲口。
當她強撐著直起身坐好的時候,夏南忙從后面拿了個抱枕放到自己腿上,他真的不想這樣,可身體要這么正常他能有什么辦法。
史香香的眼睛很紅,臉也是,悻悻地瞪了他一眼。
夏南為了緩解尷尬,只能若無其事的無話找話,“香香,我不明白你為什么這樣做?”
史香香道:“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教訓一下她怎么了,很過分嗎?”
夏南道:“可就算你出了口氣又能怎樣?”
史香香道:“最少我心里痛快了一點點。”
夏南道:“除此之外呢?還有什么意義!”
史香香道:“我讓雪舞留下盯著她了。”
夏南終于恍然大悟,“這才是你最終目的?”
史香香道:“難道你以為我真的那么無聊,僅僅為了扇曾桃艷一耳光!”
夏南汗顏的道:“你不說的話,我還真以為你那么無聊!”
史香香嘆氣道:“我只是沒想到我叔也會去接她,一下就擊垮了我的心房!”
夏南下意識的看向她,沒有透視眼,看不到心房,只看到別的房。
史香香卻突地問道:“你剛剛看到了什么?”
夏南被問著了,老臉發窘的道:“這個…好看不好說啊!”
史香香道:“有什么不好說的,看到什么就說什么!”
85E的車頭燈,明亮耀眼,可是該怎么形容呢?
正在夏南醞釀用詞的時候,史香香又幽幽的道:“我是當局者,你是旁觀者,你應該看得比較清的!”
夏南這才終于明白過來,她不是問自己現在看到了什么,而是問剛才在海警分局看到了什么,松一口氣道:“曾桃艷的戲,演得很好。”
史香香輕哼道:“她的戲要是不好,能讓我叔娶她?不知道女人上趕著要嫁給我叔呢!”
夏南沒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胸,你說是就是吧!
史香香又問道:“你覺得我叔怎么樣?”
夏南悶悶的道:“什么怎么樣,我又不想嫁給他!”
史香香白他一眼,“我是問你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夏南道:“只問直覺,不講證據?”
史香香道:“我又不是顧瑜,講什么證據!”
夏南道:“你要這樣說的話,我感覺你叔可能是個好人。”
史香香大喜,“你真的這樣感覺?”
夏南兜頭蓋臉就是一瓢冷水,“你不要高興得太早,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我的感覺未必靠譜!”
史香香忍不住瞪他一眼,“我之所以把雪舞留下,就是想知道曾桃艷做的事情,到底跟我叔有沒有關系。”
夏南道:“如果沒有呢?”
史香香道:“那就讓她把有關系的人找出來!”
曾桃艷的演技,真的很厲害!
她的眼淚仿佛不要錢似的,從海警分局門口就開始哭,一直哭著回到家也沒停。
進入家門的時候,她的眼睛已經哭得像桃子一般又紅又腫。
史洪泰的心情原本就很糟糕,看見她這樣,心疼,也心亂,因為他真的有點搞不清到底誰是誰非。
史香香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個被他當作女兒一樣看待的侄女聰明又耿直,暴肥之后或許脾氣變得很壞,但從來不會撒謊,更不會隨便冤枉人。
她說她的肥胖,以及接二連三被刺殺與曾桃艷有關,恐怕不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然而曾桃艷現在的模樣,又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行了,別哭了!”心煩意亂的史洪泰喝問道:“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曾桃艷哭著嘶聲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莫名其妙啊!”
史洪泰問道:“你不是在國外照顧老爺子的嗎?為什么跑回來了?”
曾桃艷道:“我怕啊!”
史洪泰道:“怕什么?”
曾桃艷吸著鼻子道:“你知道國外現在多亂嗎?你知道因為那個病,每天有多少人死嗎?
對于國外的情況,史洪泰多少是有所了解的。
曾桃艷的眼淚又下來了,楚楚可憐的道:“我怕,我真的好怕啊,我怕就那樣死在外面,所以千方百計的回來了。嗚嗚”
史洪泰沒有罵她貪生怕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那你回來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曾桃艷弱弱的道:“我,我不是怕你罵嗎?我出去之前答應了你,在國外好好照顧老爺子,結果我卻撇下他,自己回來了。”
史洪泰道:“老爺子那邊…”
曾桃艷道:“你放心,我回來之前都安排好了,三個護工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照顧他,吳媽也留在那邊,負責給他治療的坦斯教授隨時跟我保持著聯系,每天都有病情報告給我的。”
史洪泰聽了稍稍放心,“香香那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桃艷連連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她自從胖起來之后,整個人都變了,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說這個要害她,那個要殺她,你剛剛不是看到了,她不止懷疑我,連你都不相信了。”
史洪泰想到史香香剛剛的模樣,不由道:“她現在瘦下來了。”
曾桃艷立即一臉納悶的道:“是啊,你說她這身體到底是怎么回事?幾個月之間突然胖得那么可怕,然后兩三個月間又瘦了回去。”
史洪泰搖頭,“那么多專家教授都搞不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過她能瘦下來,那就是一件好事!”曾桃艷破涕為笑的道:“之前她去儒步村的時候,你不是說她瞎折騰,讓我帶她回來嗎?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不要嗎?”
史洪泰點頭道:“對,當時要不是你攔著我,我就去強硬的把她帶回來了。”
曾桃艷道:“我當時就說,或許換一個環境,換一種生活,對她會有好處。你看現在,被我說準了吧?”
史洪泰道:“可是她對你的成見明顯不是一般的深。”
曾桃艷搖頭道:“這只是誤會,只要耐心的跟她溝通,我相信能夠解開的,明天我去…”
“不!”史洪泰搖頭道:“你暫時不要去刺激她了,還是我去吧!”
“可是公司的事情已經夠你忙的了,現在家里的事情還要讓你操心!”曾桃艷說著眼淚又要掉下來,“我真是沒用,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
“不怪你,你已經盡自己的能力了!”史洪泰搖搖頭,“先這樣吧,我得馬上回去開股東大會!別的事,等我晚上回來再說!”
曾桃艷便忙湊過來,給他整理西裝領帶,送他出門。
史洪泰的賓利駛走之后,曾桃艷的臉色才冷了下來,變得陰沉無比。
夏南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時間還早,這才上午十點鐘左右,于是就找蘇興旺,告訴他自己準備去報案,同時也跟他商量上戶口的事情。
蘇興旺不但沒有推辭,反倒是求之不得的樣子,把身份證,戶口簿,社保卡,老宅房產證,漁船登記證書…等等的證件通通都帶上。
夏南啼笑皆非的道:“爺爺,你拿這么一大包證件干嘛?”
蘇興旺道:“萬一需要呢?又回來拿?”
夏南愣了下,然后沖他豎起大拇指,“爺爺就是爺爺,一個字:就是穩!”
阿虎提醒道:“南哥,這是三個字!”
夏南汗道:“就你數學厲害。”
阿虎竟然還有些得意的道:“我雖然讀得書少,但數還是會算的!”
夏南道:“真的會算?”
阿虎道:“像南哥你說的,珍珠都沒那么真!”
夏南道:“好,數學題。一打雞蛋是十個,雞蛋一打是幾個?”
阿虎想也不想的道:“十個!”
夏南道:“不對!”
阿虎撓頭道:“那是幾個?”
夏南道:“我先出門,回來再告訴你!”
阿虎:“…”
十點半鐘,夏南又到了海警分局。
顧瑜看到他的時候,眨間就想起昨晚婦檢的場面,臉先紅了起來。
夏南則一如老司機似的淡然自若,將自己的事情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蘇興旺的記憶也沒問題,補充了在海上發現夏南,并將他帶回家的種種經過。
顧瑜的破案能力,或許有點弱,可是做事卻是雷厲風行的,立案之后馬上就拿著案卷去請示領導,得到批復之后,又找來了民政那邊的工作人員。
幾方協調之下,夏南終于有了正式的身份,戶口也落入了蘇興旺的名下。
從海警分局出來的時候,夏南笑著對蘇興旺道:“爺爺,我們現在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蘇興旺被弄得愣了下,“你個混小子,我什么時候把你當外人了?”
夏南認真想想,發現自己住進蘇家之后,蘇興旺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從來都不會落下自己。
當然,夏南對他也很孝敬,隔三差五的都會塞一千幾百給他作為家里的伙食或零用。
蘇興旺笑罵過后,揚了揚手中的戶口簿,“不過有了這個東西,那就更正式一些,你回學校去念書也方便許多了。”
夏南疑惑的問:“我回學校念書?”
蘇興旺點頭道:“對啊,非兒回學校后,我就一直跟老師打聽這個事,可是老師說你最少得有身份證,要有初中畢業證,這樣才能上高中…”
“不不不!”夏南連連擺手道:“爺爺,我不想再上學了。”
蘇興旺變得有些不高興了,“你這么小的年紀,不上學干嘛?真就這樣做一個漁民嗎?”
夏南搖頭道:“做漁民有什么不好?咱們現在掙不少錢啊!”
蘇興旺有些急的道:“漁民有什么好,掙再多的錢,也沒有社會地位,別人也看不起的。”
“爺爺,你這樣想是不對的,我們靠雙手靠本事掙錢吃飯,自己感覺充實自在的話,何必在乎別人怎么看呢?”夏南說著問道:“那個蔡華強你記得嗎?”
蘇興旺點頭道:“記得啊,拋棄了美寶的那個負心漢嘛!”
夏南失笑,“你甭管人家負不負心,他有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而不是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
蘇興旺更不高興,“你可千萬別學他,他不是好人來的,如果早知道他病好了就要跟美寶離婚,當初我不讓你給他治病了。”
夏南搖頭道:“每個人身上都有優點和缺點,我們只學好的,不學壞的就好了。”
蘇興旺道:“我說不過你,可我始終覺得你這個年紀去上學才比較正經,那樣才有前途。”
夏南知道老人是為了自己好,不過他真的不想去上學了,想了想便安慰他道:“爺爺,我現在還沒恢復記憶,等到時候我恢復記憶了,找回自己的身世后,或許我會真的回去學校也不一定的。”
蘇興旺這才驟然想了起來,夏南現在還是個病人呢,這就道:“是我太著急了。”
夏南笑道:“關心則亂,爺爺把我當成了家人,所以才著急。”
蘇興旺想說,自己不止把他當成家人,還當成了恩人,可是這樣的話明顯太過煽情,他說不來!
看到房管局就在面前,他便拉著夏南走了進去。
夏南有些奇怪,好好的跑去這地方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