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來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大約有二十四五歲。她帶著一個盛藥的皮囊,到這里來行醫看病。有的人去找她看病,她自己不能開藥方子,要等到晚間問一問各位神仙。晚上,她把一間小房子打掃得干干凈凈,把自己關在里面。大伙兒圍繞在門窗口,斜著頭側著耳朵靜靜地聽,只聽里面在小聲私語,誰也不敢咳嗽一聲。屋里屋外,黑洞洞的一片,沒有一點動靜。
大約到半夜的時候,忽然聽到門簾微動的聲音。女子在屋里說:九姑來了嗎?一女子回答說:來了。又問:臘梅也跟著九姑來了?好似一個丫頭的聲音,說:來了。三個人話語間雜,嘮叨起來沒個完。過了一會兒,又聽到簾鉤馓動的響聲,女子說:六姑來了?接著聽到幾個女子雜亂的說話聲:春梅也抱小郎君來了嗎?一個女子說:這個頑皮的小家伙,怎么哄也不睡,定要跟來。身子有百十斤重,背著真累死人。馬上又聽到女子殷勤的接待聲,九姑的問訊聲,六姑與姊妹們的寒暄客套聲,兩個丫頭的互相慰勞聲,小孩兒的嘻鬧聲,一齊嘈嘈雜雜地傳出來。就聽女子笑著說:小郎君倒很好玩耍,老遠的抱了個貓兒來。接著說話的聲音漸漸稀疏下來。門簾又響了一聲,滿屋里都喧嘩起來,說:四姑來得怎么這樣晚?聽到一個女孩子細微的聲音,說:路足有一千多里,我同阿姑走了這么長時間才到。阿姑走得太慢了。于是各人問寒問暖的聲音,移動座位的聲音,招呼著加座的聲音,各種聲音并作,喧鬧滿屋,有一頓飯的工夫才靜下來。接著就聽到女子問病求藥的聲音。九姑說當用人參,六姑認為當用黃芪,四姑說該用白術。協商一會兒,聽到九姑叫人拿筆墨硯臺來。不久,聽到折紙的刷刷聲,拔下筆帽扔到桌子上的丁丁聲,隆隆的研墨聲。接著就聽到把筆投到桌幾上的碰撞聲,抓藥包一皮紙的蘇蘇聲。過了一會。女子掀開門簾,招呼著病人的名字,把藥包一皮和藥方一起遞了出來。她轉身入室后,立刻聽到三位姑娘作別的聲音,三個丫頭的道別聲,小兒啞啞的叫聲,小貓兒的嗚嗚聲,又一時并發起來。九姑的聲音清晰悠揚,六姑的聲音和緩蒼老,四姑的聲音嬌滴宛轉;以及三個丫頭的聲音,各有自己的特點,聽著完全可以辨別得清楚。大家感到很驚訝,認為真是神來了。回家試試藥方,也并不靈驗。這就是民間流傳的,特意借這種方法賣藥罷了。但她的水平,也真夠高超的了。
以前,朋友王心逸曾講過:他在京城時,偶爾從集市上經過,聽到一陣管弦音樂的聲音,圍著看的人好像一堵墻。他到跟前一看,是一位少年,用優美的聲音在演唱。他手中并沒有樂器,只用一個指頭按著臉頰,一邊按一邊唱,聽起來鏗鏘有聲,與弦樂沒什么差別。也是者的后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