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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科舉之初(下)

  夏至時節,

  蟬鳴不絕,

  有涼風吹來大廳中燭光搖曳著,少年郎揉了揉眼睛望向角落的銅壺滴漏,不知不覺間竟已然夜半子時,身前的桌案上已經堆砌了厚厚的一沓紙張,皆是自己秦公商談后寫下科舉的一些章程。

  紙張上林林種種寫下許多條款,南征回京的時候就已經徹夜長談過數次,如今“活字”的出現一些關鍵性的東西也將在今夜落下了章程。

  少年郎徐徐起身,伸了個懶腰,

  清風拂面整個人也舒暢許多,身后秦清堂依舊在奮筆疾書,壺中的茶水已經續上好幾輪,花白的頭發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蕭索,滿是褶皺的面容時而眉頭緊蹙,時而舒展,殿下所講的一些構想,還要結合朝政稍作修改,自己要做的便是縫縫補補讓科舉制度完善起來。

  想要定下一國之計,絕非易事,想來接下的日子,不論是朝堂議事,又或者定下細節都是一件極其費心思的事情,說是夙興夜寐也不足為過。

  “老爺,別著涼了。”

  “夫人讓我過來給老爺您添上一件衣裳。”

  喚作任之的隨從輕手輕腳的入內,將一件厚厚的外衣披在秦清堂的肩頭,隨即默默地給茶壺中換上茶葉,茶是今年的新茶,透亮的茶湯帶著淡淡的清香,泡好茶水后又恭恭敬敬的給少年郎端上一杯,然后退到邊上靜靜地侯著。

  “殿下,見笑了。”

  “這夏至而今于老臣而言也是遙想當年青衫薄的時節,身子骨也是大不如從前,如今便是提筆也比不得當年如有神助,這大致的章程恐怕還得后半夜才能定完。”

  秦清堂將身前紙張上的最后一筆落下后,緊了緊身上的外衣仰頭望著大廳門口正值青春的少年郎唏噓出聲道。

  “秦公哪里的話。”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秦公之志,志在千秋。”

  少年郎抿了一口杯中冒著熱氣的茶水后笑望向秦清堂笑道,細細看去眼前的老者身子骨有些清瘦,面容褶皺,唯獨那雙眸子中帶著清明。

  “第一屆科舉會試。”

  “本殿還想著讓秦公為上京主考官,以秦公在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名望,也好讓天下讀書人知道朝廷對此事的重視。”

  少年郎悠悠道。

  “殿下有心了,會試的事情老臣便提前應下了。”

  “至于這后邊的殿試老臣以為也可以早些定下,和齊國那夫子最后領著那齊皇田純登稷下學宮掛職一般,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還要勝過許多,往后殿下登基之后,天下讀書人中的佼佼者,也可自稱為天子門生。”

  秦清堂撫須道。

  “可若是此舉,本殿唯恐天下文氣太重。”

  “走上了當年齊國的老路。”

  少年郎聞聲也是遲疑道,童生試,鄉試,會試之后的殿試,后難免會講天下崇文的風氣推到一個頂峰,所謂十年寒窗苦讀無人知,金榜題名天下知之類的事恐怕也會比比皆是。

  在唐高宗開創,武則天主持殿試后洛陽萬人空巷,一句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又不知道惹得天下多少人心神馳往?

  后世一句,好男兒當為東華門唱名方,

  更是將文氣推到歷朝歷代的巔峰,可長期以往勢必會導致文武失衡,便是那種區區九品芝麻官指著將軍鼻子唾沫橫飛大放厥詞這等極為荒誕的事情在宋朝也是屢見不鮮,如此以來以武立國的大乾來說倒是本末倒置了。

  少年郎腦海中不禁思緒萬千,

  “殿下,我們取得是有骨氣的治世文人。”

  “而非迂腐之輩。”

  “考經義,”

  “是為讓天下讀書人明白圣賢書中的道理。”

  “考文章,”

  “是為了讓天下讀書人能懂得治國的道理。”

  “至于文風太重,盛世崇文,亂世崇武,這是必然的道理,如今按照這等科舉取士下來,不會如齊國早些年的迂腐文人那般,讀書人若是能做到殿下口中的知行合一想來許多擔憂都是可以省去的。”

  “至于殿下口中所言天文,地理,算數之類在老臣看來也是極好的,可也不能操之過急,要知道如今天下讀書人,讀的是圣賢書,若是一朝讓天下讀書人知道還得從頭開始本就是一件極為不公的事情。”

  “自然在往后的日子也可以徐徐加入,殿下而今科舉取士,為解決門閥之禍,同時也是給天下人一條通天大道,至于后世的事情,有了殿下這些構想加入其中,各司其職,想來也出了太大的亂子。”

  “老臣也算得上是飽讀詩書之輩,縱觀歷史也知曉,沒有那種制度是可以一直延續下去的,而今殿下要舍棄薦舉制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秦清堂撫須長嘆一聲。

  “至于往后若是科舉,如薦舉制一般被朝代所淘汰,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可想來也應當由后世人解決,就往后數百上千年而言,科舉足以讓天下人受之恩惠不盡。”

  秦清堂眼神清明朗聲道。

  “殿下,切記!”

  “殿下所謂之,為萬世開太平!”

  “并非是將萬世基業攬于一身。”

  “這樣太難了些,也太累了些。”

  秦清堂望著少年郎清瘦的身軀語重心長道,陛下的涼刀上還掛著萬千亡魂,當年那脊背也被整個涼州壓得微微倚婁,如今眼前的少年郎更是如此,清瘦的身子要抗下的是不是整個天下。

  “秦公,安心。”

  “本殿,省得。”

  “眼下還是繼續敲定后續的章程吧。”

  少年郎灑然一笑,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邁步落座下來,望著桌案上堆砌的章程苦笑一聲,繼續與秦清堂商談科舉下邊的章程。

  自己以前不過朝九晚五,一升斗小民,

  也總想著那句話,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與我何干?

  那時聽來總覺得很有道理,

  可走到如今的高度,

  難免會想得多一些,

  總想著多去做一些,

  上輩子那人不也是如此?

  總想著萬世基業,朕一并擔之。

  翌日,

  卯時初,天色為明,

  相府的大門徐徐開啟,

  少年郎拿著一沓厚厚的紙章,邁步往門外走去,守候在門外的百曉生駕駛著馬車很快便迎了上來。

  “殿下,安蘭坊那幾位工匠已經安排妥當,全部入職了涼州匠作坊,活字的制作流程也已經傳了下去,想來用不了多久整個上京城的印刷鋪子就能全部換上一茬。”

  百曉生駕駛著馬車輕聲稟報道。

  “如此甚好,待會本殿給涼州匠作坊批個條子,其中錢財耗費,就從內庫中拿取便是,上次從爛柯寺帶回的錢財足夠本殿實現許多東西了,銀子方面不作考慮,余下如果有各種需求,也可以一并找本殿。”

  “眼下,在去匠作坊一趟。”

  “本殿看看也安心一些,畢竟為萬世開太平,口號總不能光喊喊就作罷,當個平日里總是做個甩手掌柜。”

  少年郎輕念了一聲,隨后竟是輕輕靠在車廂中閉眼小憩了起來,如今已然邁入一品,可爛柯寺一戰后還極少休息,昨夜徹夜長談定下科舉的章程也是極為耗費心神的事情。

  “殿下,憂心了!”

  百曉生合攏轎簾,望著小憩的少年郎輕嘆了一口氣,馬鞭揚起,車輪壓著青石路面,緩緩往匠作坊行駛而去。

  卯時末,

  涼州匠作坊中,

  還為跨入便是極為濃郁的墨香在鼻尖繚繞,

  深深吸了一口氣其中還夾雜著泥土的腥味。

  邁步入內,

  入眼是諸多活字的模塊齊整的堆砌在院中,膠泥活字按韻分類放在木格子里,貼上紙條標明,此刻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后邊原本打造鐵器的土窯中熱浪襲人,光著膀子的工匠正源源不斷的將膠泥活字放去烘烤塑型,讓后放入鐵板中冷卻。

  整個流程分工明確,工匠更是一絲不茍,那幾位年長的匠師更是一刻不停的親自指點監督著,時不時爆出兩句粗口。

  “百指揮使,只怕數日之后。”

  “要引得上京紙貴了。”

  少年郎望著院中堆砌的模塊啞然失笑,粗略看去僅僅是一夜的功夫,已經整理好模塊的便已經有百十套之多,遍極整個上京城,想來也玩不了多久的時日,恍惚之間看到了當初自己斗酒詩百篇,臨安紙貴的場景。

  “殿下,安心。”

  “京畿之地的紙張都已經引入上京,想來明日便能送入這邊的庫房,斷然不會影響余下的進程。”

  百曉生回稟道。

  “城中那些書齋情況如何?”

  “已經安排妥當,數日之后所有的印刷的書籍都將一同送入,想來不出一日,整個上京城中的讀書人都將知道那些被束之高閣求之不得的書籍,已經入市,只需些許銀兩便能帶回家中。”

  “其余各個州郡,匠作坊這邊用不了幾日便可以派遣工匠下去,用不了多久,整個大乾皆是如上京城中一般景象。”

  “如此,藏書萬卷化作了白菜價。”

  “至于那些傳世孤本,他日上朝的時候。”

  “本殿也厚著面皮去借上一借。”

  少年郎輕聲喃喃道。

  “斷了爾等根基,且看如何?”

  數日后,

  城北,

  安蘭坊外,

  清柳書齋,

  書齋開在渭水河畔,環境極為清幽,書齋中藏書不多,可大多也能尋到,掌柜的也珍藏得有三五孤本,平日只借不賣,時不時有三三兩兩的文人墨客來此坐上一日,喝茶讀書也是極為悠閑。

  可今日不知為何,外邊已經滿滿當當圍滿了身穿長衫的讀書人,連帶著外邊湊熱鬧的百姓,里三圈,外三圈攏共不下百余人。

  “吱呀吱呀…”

  木門開啟,

  “劉掌柜的,”

  “今個當真要把那張大家的孤本拿出賣了?”

  書齋的大門剛剛推開便有人急不可耐的問道。

  “前幾日聽聞這個消息夜不能夢寐,小生費盡心思已經將銀子備好了,就等今日將張大家的孤本收入囊中。”

  “勿慌!”

  “本掌柜說過的話,又何曾反悔過?”

  “就怕你的備好的銀子不夠。”

  推門的老掌柜打趣道,話音落下整個木門也徹底推開,原本藏書不多的木架上,而今竟是堆滿了嶄新的書籍,聞著還有淡淡的墨香。

  “掌柜的,你莫不是去那印刷坊中低價進了些邊角料子,轉手一趟在高價賣出,莫不是把我們當傻子不成?”

  望著那林林總總數十類書籍有人難以置信怔在原地,回過神來后更是直接開口道,印刷坊中市場有那些雕版印刷到末尾的書籍,通常都是墨跡不清,通篇看下來能挑出十幾個墨團。

  “莫急,若是不信你翻翻看。”

  “嘶…”

  “竟不是邊角貨!”

  有人翻開了書頁,看著上邊清晰的字跡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雕版印刷成本不算便宜,而且制作起來極為費時費力,平攤到每一本書上便是價值不菲,如今這滿架子書籍,還不曉得要多少兩銀子。

  “掌柜的你發財了?”

  “非也,非也。”

  “敢問諸位如今上京城中紙價幾何?”

  老掌柜的笑問道。

  “老朽家貧,無從致書以觀,乃假借與藏書之家,以手自筆錄,這趟也是存著這個心思,說來有些羞愧,可長期以往對上京城中紙張價格還是極為清楚的,一冊尋常厚度的書耗費的紙章不過幾百文。”

  一窮經皓首的老者開口道。

  “以這本《十三通史》為例,攏共十三冊,耗紙一千三百張,棕,墨,糊藥,印背匠工食錢等一兩半,賃版錢一兩二錢,本錢共計約三兩三錢,定價七兩銀子,只算紙錢莫約也不過一兩一錢銀子。”

  老者說完后長嘆了一口氣,自己也算得上寒門,家境比起尋常百姓好出不少,可常年買書實在耗費頗大,只得提筆抄寫。

  “好個一兩一錢!”

  那老掌柜目光微不可查的落到了遠處柳樹下那個身穿錦衣公子哥模樣的少年郎身上,隨即極為痛快的大喝出聲。

  “那這本《十三通史》整整十三冊書,

  “今日定價便作一兩二錢!”

  “紙張什么價,本掌柜的便賣什么價。”

  “額外一錢銀子,全當鋪子的租金和伙計的跑腿錢。”

  “掌柜的此言當真?”

  那老朽聞聲身子猛顫起來,原本望著這《十三通史》還存著辛苦幾個月抄下來的心思,如今竟是可以這等價位買來。

  “自然當真!”

  “除此之外,這書齋架子上所有的書籍皆是如此,紙價之上添個一錢銀子便可以帶走。”

  老掌柜極為豪爽的拍板道,

  話音剛剛落下,周遭圍著的讀書人瞬間變炸開了鍋,這個價錢怕是掌柜的抽風了,才敢如此售賣?

  “掌柜的給我來一套!”

  “掌柜的我也要!”

  “來三套!”

  “讓讓…”

  “別擠,別擠…”

  大把大把的銀子丟到了柜臺里,買書的老掌柜看著眾人爭搶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自己后面的院子里還不知堆著有多少冊。

  說來也是奇怪,就在前幾日上京城中的各大印刷坊市便一同找上了城中各大書齋的掌柜,說是要給書冊重新定價。

  自己初始還不愿意,可后來才曉得,最近新出了個什么活字印刷,自己原本的存貨已經賣不起價了,自己自然是打死不信,可親自見了那套流程,看著那一冊冊堆積的書冊,望著那流水一般的作坊,才曉得那滿屋子的書籍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還驚魂未定的時候,

  走出來了一個白面書生,說是整個城中此后都是這般局面,價是賣不高了,可賃版錢卻是可以省下來,余下的工匠費用,也是由印刷坊一并包圓了,往后給書的價格便是白紙價。

  白紙什么價,書便是什么價!

  余下的銀子朝廷補上!

  至于這段時間過了,往后也只算印刷坊工匠錢,其余的還是這般,要是想賺銀子便多賣一些,允許有那么一錢銀子的利潤。

  自己心里是千般不愿,

  當幾個不愿的掌柜被兵卒帶出去的時候才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別管你是什么背景都得順著來,便是那些朝中有人的書齋也得乖乖聽著,別人的刀可不認人。

  可回到家中細細想起來,

  也是這個理兒,

  價降下來了,買的人多了自己的利潤未必會比之前賺的錢少,指不每個月還要比之前多出一些銀兩。

  至于為什么朝廷不自己售賣,想來是想讓書價降得快些,畢竟現成的渠道,老字號的招牌,總比新出的信得過些,傳的快些。

  至于朝廷為什么要這般做,自己干這個行當許久,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一些苗頭,可也不敢言語,自己只管算算每個月兜里能進賬多少銀子便是了,想多了容易掉腦袋。

  “掌柜的,書是便宜了。”

  “那張大家的孤本呢?”

  早些時候喊話的書生抱著滿滿一摞子書冊,剛剛走到門口又想起什么再度問道。

  “這邊,全是。”

  老掌柜的指著角落中堆放的書冊瞇眼笑道,說起來孤本價值不菲,可若是主動印刷出來,朝廷那邊還能便宜幾分,初始的一百本書冊便是紙章錢也不要,只要余下的模版,而且每印刷賣出一冊還能給出千分之一的版費。”

  總得算下來是穩賺不賠的生意,那日也不曉得多少有藏書的書齋掌柜抱著珍藏的孤本入內,唯恐去得晚了。

  “張大家的孤本也印刷了?”

  “我的老天爺,竟真是如此!”

  “膚淺!”

  “你等且看看,這是什么?”

  老掌柜的看著眾人的模樣又從柜子底下拿出了壓箱底的東西。

  “《治國七十二策》?”

  “為何我等從未聽聞?”

  “咦…”

  “署名竟是秦公!”

  有人望著下方的落款吶吶的開口道。

  “敢問掌柜的這…”

  有人翻看書頁看著上邊精煉的文字定下了心來,越是往后翻看越是覺得字字珠璣,字里行間皆是,為官之道,治國之法。

  “同樣作價紙錢!”

  “上下兩冊,皆是如此!”

  “秦公的書,那一錢銀子本掌柜的也不掙了。”

  “有生之年能讀上秦公所著之書,是我等的福份,這一錢銀子全當是讓給天下讀書人的!”

  老掌柜豪氣云干道,望著四周歡呼雀躍的讀書人,難得心頭一軟,也是頗有感觸,角落中那窮經皓首的老書生捧著秦清堂所著的書冊,手指輕輕撫過封面,竟是有濁淚余下。

  從天上往下看去,

  整個上京城中此類景象,

  各坊市中竟是比比皆是,

  遠處,

  柳樹下,

  “百指揮,你說一本書作價一兩銀子貴嗎?”

  少年郎望著那書齋熱鬧的場面輕輕喃喃道。

  “不貴!”

  百曉生不假思索道。

  “雕版印刷出來前,一書可抵千金,便是手抄本也是有市無價,此后普遍算下來,買下完整一本上下十余冊書,也要七八兩銀子,字數多些的,幾十兩也是比比皆是。”

  “而今一書不過一兩銀子。”

  “算得上殿下口中的白菜價。”

  “殿下此舉算得上造福天下讀書人。”

  百曉生講到底也是書生,

  看著此間的局面心底也是頗為感觸。

  “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算下來便是上京城中尋常百姓三口之家一月的吃穿用度,也算不得便宜。”

  少年郎想起上輩子的書價啞然失笑,

  相比之下那才是白菜價錢。

  不過眼下想來也夠了,

  天下寒門能負擔得起,

  便夠了,

  講到底也是扶持一個階級對抗另一個階級,至于天下百姓人人皆有書可讀,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可想來做些什么,總比什么都不做好,總不能白來這人世間走上一遭。

  一月后,

  涼州地界,

  離山書院,

  酉時處,

  天邊有紅霞升起,

  身穿布衣的花甲老者正捧著一冊書籍從山上往下走去,不知何時終于走到了山腳下的巨石旁,仰頭望去是漫天紅霞,低頭望去是那二十二個入石三分的大字。

  自從山上的學子下山之后,自己一個人便時常日落時分來這坐坐,一坐便是待到深夜,也不知腦子里想著什么。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左不勝輕聲喃呢著,手指劃過粗糙的表面想起許久之前提劍刻下這些文字得少年郎心中思緒萬千。

  低頭翻開書頁,

  “治大國,如烹小鮮。”

  七字映入眼簾,這是秦公的書,自己原本的學生捎書上山的時候自己才曉得,原來天下已經有很多讀書人買得起書了,自己還在想那句話的時候,殿下已經去做了。

  “殿下,左不勝受教了。”

  左不勝徐徐起身對著南邊躬身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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