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想世界 211、地獄無門
耿凡健今年四十歲,東國人,名下有幾家公司,主要經營裝飾裝修以及建材業務,總資產數千萬元東國幣。他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六歲,小女兒兩周歲。
他平生第一次聽說非索港這個地方,是在2017年8月的一次講座上,地點是東國城市尚海。
耿凡健不是尚海人,他生活在一座蘇北的城市,到尚海是談生意、見朋友。他是被朋友拉著一起去聽講座的,在淞東區的沃道夫大酒店,講座的名稱是“幾里國非索港投資移民項目推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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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凡健當時所在的尚海又是什么地方?那是全東國最繁華的一線城市,也是近十幾年來全世界最有活力的大都市。假如一個非索港人來到尚海,會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天堂!
耿凡健知道過幾里國,在中學的世界地理課本上看見過,也聽說那個地方貧困落后而且戰亂不休,但從沒有聽說非索港這個地方。
可是推介會的主持人卻推翻了大家的固有認識,說戰亂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如今的幾里國以及非索港發展得都很好。
那是兩年多之前的事情,假如華真行也在現場,可能會驚掉了下巴。別說他,換成非索港當地長大的任何一個人,比如夏爾,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非索港是什么地方?它是世界上最窮困、落后、混亂、危險的地區之一,居民平均預期壽命只有三十出頭,人均年收入只有二百米元,大部分街區由大大小小六十多個黑幫把持,而總人口還不到六十萬。
從小在非索港長大的華真行,身在雜貨鋪,接受傳統的東國教育又能接觸到世界各地的信息,他打開雜貨鋪的大門,看見的就是地獄般的景象。
而根據羅巴聯盟諸國之間的申根協定,能夠免簽進入別利國,就意味著可以免簽進入羅巴聯盟二十六國。這些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只要投資在非索港的一個酒店項目,就可以獲得幾里國的護照,滿五年后,便有機會入籍別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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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一個曲線入籍別利國的路徑,中間五年以幾里國居民身份為跳板,成功后便可以享受羅巴聯盟各國公民在教育、醫療方面的福利待遇。
推介會的主辦單位名叫平京大安洋出國顧問有限公司,注冊地點在東國首都平京市,專門提供各種移民咨詢與中介服務。近年來東國這一類公司的數量不少,甚至形成了一個“移民產業”。
會場大約有一百多名聽眾,臺上坐著幾位別利國外商投資局的負責人。反正他們都是白羅洲人的面孔,主持人也是這么介紹的。(據華真行事后調查,別利國根本就沒有外商投資局,其對應的政府職能部門翻譯過來也不叫這個名稱。)
非索港的資移民項目推介會,臺上的人怎么會以別利國官員的身份出現?這恰恰是宣傳的重點!
據介紹,幾里國曾是別利國的海外領地,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才宣布獨立,迄今為止仍和別利國保持著某種從屬關系。持有幾里國的護照,可以免簽進入別利國。
那里與非索港其他街區簡直就是兩個世界,每年小雨季之后的冬天,是非索港氣候最好的時節,確實有不少海外游客到那里度假,他們的足跡基本都不會踏過非索河。
臺上的幾位“推廣大使”通過現場的同聲翻譯告訴聽眾,這個項目是投資非索港的一家酒店,每人所需的投資款是十萬米金,五年后全額返還。
而且在這五年中,項目方包租,每年還有預期百分之五的收益。五年之后不僅能夠回本,還能賺二點五萬米元,折合東國幣差不多就是十七、八萬。
在現場播放的專題宣傳片上,非索港四季如春、風景如畫,人們在海灘上懶散地曬著太陽,品嘗著熱帶水果和各種稀奇古怪的飲料。
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悠閑舒適,與陌生人打招呼都帶著既禮貌又自信的微笑……鏡頭再一轉,從大海望向陸地,一棟棟精美的建筑掩映在蔥郁的熱帶植被中,社區整潔而安寧。
宣傳片拍攝于2017年1月初,地點是非索港南部濱海地區,連棕櫚莊園都被拍進去了。
耿凡健當場就交了一萬五千東國幣咨詢費,并與對方簽訂了服務協議。這筆咨詢費是大安洋提供咨詢服務的費用,算是額外支出,但對耿凡健來說只是一筆小錢。
隨后耿凡健夫妻還親自飛到了幾里國對項目進行考察,落地行程都是項目方安排的。從摩旺市機場出來坐大巴到港口,乘客輪直接來到非索港南部海岸,入住了一家豪華酒店。
所謂豪華也就是那么回事,按東國標準差不多是四星級,但是很有異域風情,占地廣、風景好,就相當于在海外度假了。
而這個移民項目的第三方服務費用是五十萬東國幣,所謂的第三方服務就是移民中介。這么整體折算下來,就等于花三十萬出頭的費用,五年后便可入籍別利國。
在這五年中他們還可以隨時到非索港去居住,在所投資的酒店擁有一間免費客房……耿凡健當場就被說動心了,講座結束之后便被主辦方邀請到另一處洽談室,與客戶經理進行了一對一溝通。
他當時沒有注意到,有意向的客戶都是一對一溝通的,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什么交流。事后回想起來,主辦方似乎有意阻止客戶之間的討論,當時宣傳的口號是“專人專程一站式服務到底”。
那是2017年底、2018年初的事情,然后耿凡健回到了國內,中介方告訴他只要安心等待就好。當時身邊沒人知道他已成為幾里國的公民,還換了一個新名字。
可是轉眼到了2019年初,承諾中的每年百分之五的投資收益并沒有打到賬戶上,于是他又找到大安洋公司。客戶經理讓他看協議,投資收益是在酒店建成并營業后才有的,如今酒店還沒有竣工,當然尚無收益。
但是客戶經理也安撫他,酒店再過一年就可以竣工,屆時五年投資回報以及五年后全額返還投資款的條件不變。而且這兩年并不計算在入籍等待時間內,他只要再等四年仍可以成為別利國公民。
項目方指了一片地方,果然場地已經平整好,開始在挖地基了,他們在這里簽下了正式的投資移民協議。
交納了后續各種費用之后,果然拿到了幾里國的護照,登記的居住地點是班達市。而且按照耿凡健的要求,護照換了一個新名字。
他用這個名字、這本護照可以在當地的各家銀行開設賬戶,而且是東國國內查詢不到的,與此同時,耿凡健還保留了東國護照和身份證。
可是又過了一年,他不僅沒有等來酒店竣工的消息,該項目的相關宣傳已經從大安洋公司的官網上刪除了。
耿凡健再找上門,當初那位“專人專程一站式服務到底”的投資顧問已離職,接待的人只告訴他酒店仍在建設中。
耿凡健當即就要求退回投資,否則就訴諸法律,而對方卻說大安洋公司已經履行了合同責任,言下之意就是讓耿凡健盡管去告。
耿凡健也不傻,當即拿出原協議條款核對,合同上寫著半年內就可以完成酒店建設,并辦理產權過戶手續,而現在已經過去一年了。
中介方則解釋由于投資人數較多,酒店需要重新設計,擴大規模和接待能力,所以才推遲了工期。
這時候耿凡健就感覺不對了,但他還是不太敢相信大安洋出國這么大的一家企業,已經在移民行業經營了多年,還會搞公然欺詐的項目。就算有欺詐行為,合同在手他仍然可以通過法律途徑索賠。
這其中涉及到很多復雜的專業法律問題,比如大安洋公司只是中介方,而不是項目的開發方,他們收取的只是咨詢費和推介傭金。
奈特看了所有的協議文本,指出大安洋公司承諾的服務其實已經完成了,就是給客戶辦理了幾里國的國籍。
這里面最大的坑有兩個。其一是持有幾里國護照確實可以免簽進入別利國,從而免簽進入羅巴聯盟二十六國。但他們只能以游客身份,既不能在當地工作,也不享受任何福利。
耿凡健聯絡了這個項目的同一批投資人,大家拉了一個維權群,又出資在尚海請了一位代理涉外經濟糾紛的律師,名叫奈特。
奈特律師看了他們手里的全部協議資料,包括很多外文資料,告訴他們這個官司在國內幾乎沒可能打贏,甚至都沒有辦法起訴。
奈特律師指出,這些年這種移民項目很多,這個行業目前也很無序,有的中介目的就是收取高額的服務費與傭金,至于項目本身會不會坑人,那就要看上帝是否包郵了。
理論上他們也可以在國內起訴大安洋公司,主張對方在推廣項目的過程中存在欺詐行為。但是只要上了法庭就存在另一個問題,這些人自身也已經違法了。
東國不承認雙重國籍,他們辦了幾里國的入籍手續,卻沒有向公安以及外交部門報備,仍保留了東國護照與公民身份。
在起訴提交證據的時候,這些信息必然要提交,那么在開庭之前他們就面臨一種困境,東國護照會被沒收并剪毀。
至于五年后能否加入別利國國籍,政策是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但需要每個人自己按別利國的規定提出申請,批不批準是別利國的事情。這不是中介機構能夠保證的,合同的附錄上也有詳細的外文介紹。
第二個大坑就是那個酒店。工程建設與項目管理方都在幾里國,他們簽的是一份投資協議,這屬于工程延誤方面的糾紛。
這其中還存在一個法律上的死扣,這一批投資人都已經拿到了幾里國的國籍,而工程所在地也是幾里國境內。幾里國公民在幾里國境內的糾紛,東國的法院也無法審判。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扯皮。站在耿凡建的角度,他總共付出了一萬五千東國幣的咨詢費、五十萬東國幣的第三方中介費、十萬米金的投資,合計東國幣超出了一百三十多萬元,僅僅拿到了一本幾里國的護照。
酒店項目遙遙無期,投資恐怕是打了水漂,至于入籍別利國的承諾也是一句空頭保障,還需要他自己按規定去申請,中介方頂多幫忙填寫資料,并不能保證申請通過。
耿凡建哪難能咽得下這口氣?同樣參與了這個項目的一百多號投資人也都咽不下這口氣。
東國語幾里國公民,這兩個身份屆時只能保留一種。假如他們還想保留東國公民身份,那就不要鬧到法庭上,至少不要自己去撞東國執法機關的槍口。
那么無論是從理論上還是法律上,可行的維權方式,就是到幾里國以幾里國公民的身份,起訴酒店項目的建設方與管理方違約,要求收回投資或索賠。
但是奈特律師不建議他們這么做,而且想打這個官司,還得拿到項目方確實沒有將投資用于酒店建設的證據……她提供的專業建議大體就是這些。
后來因為疫情,很多事情都延誤了,直到去年秋天,東國境內的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這邊的大雨季結束后,耿凡建又一次輾轉來到了非索港。
律師勸他不要來,但耿凡建還是來了,而且他居然真的敢來!他是來搜集證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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