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之三教九流 116、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忘我禪師目光堅毅,雙手合十俯首,“柳居士對貧僧有救命之恩,又是我佛門大德高僧轉世重修,忘我是自愿跟隨柳居士,貧僧一簞食一瓢飲,皆由自己親力親為,不會給柳居士增加任何負擔,希望柳居士不要嫌棄!”
現在很多僧侶不事勞作,不讀經書,長得肥頭大耳,像忘我這樣的苦行僧極少,柳滄海又怎么會嫌棄忘我,只是內心比較敬重,所以不希望忘我跟著他而已,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忘我已經認定他了。
他接下來的行程是剩下的幾座書院,以及孔圣的故鄉曲阜,一路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一直把忘我禪師帶在身邊的話不太方便。
柳滄海想了想,對忘我禪師道,“禪師,您是有有德高僧,能得到您的垂青是小子的福氣,不過我還要繼續出去游學,您實在想跟著我的話,不如先到我的南石縣老家九峰山等著我?”
忘我禪師盡管性格執拗,但并非是不懂變數之人,對柳滄海道,“那貧僧就先行前往九峰山,恭候柳居士歸來。”
柳滄海滿口答應。
忘我禪師也跟干脆,頭都沒回,直接轉身離開了。
柳滄海此行的目的除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之外,是想瞧瞧儒道佛三教中,道、佛都有傳承流傳下來,便想探尋天下之是否儒教傳承,不過從目前來看,他已經遇到了佛、道傳承的人,但是身懷儒教傳承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從岳麓書院的岳麓寺碑中得到了失傳已經的《神人筆法》傳承,也算是有點小收獲。
四大書院中,他已經逛了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剩下應天書院,嵩陽書院、和石鼓書院則存在爭議,但是石鼓書院院都曾在戰火中毀滅,估計即便是有什么東西流傳下來,也早就消失在戰火中了。
柳滄海心中有了決定,便坐高鐵前往豫中省,第一站就是應天書院。
應天書院坐落在睢陽市南湖湖湖畔,書院前身為“南都學舍”,是五代后晉時的睢陽人楊愨所創辦,北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宋真宗正式賜額為“應天書院”,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年),應天書院改升為府學,稱為“應天府書院”,慶歷三年(1043年),應天府書院改升為“南京國子監”,成為北宋最高學府。
當時北宋書院多設于山林勝地,唯應天府書院設立于繁華鬧市之中,人才輩出。隨著晏殊、范仲淹等人的加入,應天府書院逐漸發展為北宋最具影響力的書院,成為中國古代書院中唯一一個升級為國子監的書院。
靖康國難時(1126),金兵南侵,中原淪陷,應天府書院被毀,學子紛紛南遷,華夏書院教育中心隨之南移,應天府書院沒落,歷朝雖有人曾重修書院,但未能成功,應天府書院只剩下殘存的建筑,供人瞻仰。
現在的應天書院是零幾年新建的。
柳滄海在應天書院狂了一圈,并沒有太多的感覺。
物非人也非。
書院毀了可以重建,可書院傳承的精神卻沒了,只是仿制了一個軀殼罷了。
書院內的一個廣場,人聲鼎沸,屋檐下掛著一個紅色的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國學大師金也文蒞臨我院講學’,廣場中坐著各式各樣的人,似乎都是國學愛好者。
柳滄海本來打算走,但是看到這個橫幅卻留下來了。
金也文畢業于燕京大學中文系,師從一位蜚聲中外的世紀國學大師,現在是某著名大學的教授,在華夏國學圈子里非常有名氣。
柳滄海之前看過金也文一些講座的視頻,沒想到居然在現實生活中遇到了,心中便想著一睹金也文的風采。
金也文帶著一副金絲眼鏡,身材微胖留著寸頭,坐在講臺上喝了口茶就開講。
“龍江省一所普通的大學有四位社會學專業的學生,讓我十分佩服,我要是有時間,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來表示我對他們的敬佩!”
金也文說完就停頓了下,目光掃過全場。
而場下的人霎時間就提起了興趣,一所普通大學四個社會專業的學生,竟然能得到國學大師金也文的敬佩,并且表示要登門拜訪?
“這個社會專業的大學做了什么呢?他們利用自己的暑假,自費到曲阜去做了一項社會調查,曲阜是什么地方?是中華文化的圣地,是孔夫子的故鄉,但是他們做的孝道調查,卻在曲阜發現了一百多個逃兒村!”
下面有些聽眾心中疑惑,便問到什么是逃兒村。
“什么是逃兒村?這邊有個村子,那邊有個村子,幾個村子中間不是往往都有塊空地嗎?突然發現在這種空地上,出現了一種搭的這種破棚子啊,全是一些老人自動形成的村莊,行政區域劃分上沒有,為什么?”
“子女不贍養、子女虐待,老人待不下去啊!逃兒,逃離兒女,躲出來,幾個村莊的一些老人聚集在一起,六十歲的照顧七十歲的,七十歲的照顧八十歲的,所以如果我們這個民族,陶醉在我前面講的巨大的物質財富當中,陶醉在我們的經濟成就之中,而看不到我們民族面臨的巨大危機,我們這個民族將不會有前途的!”
“諸位,我們這個民族所有的經濟成就都將失去意義,我們這個民族所有的經濟成就都將化為烏有,我們這個民族所有的經濟成就等同于罪惡!”
柳滄海聽著有些不對味。
首先信息的來源十分模糊,龍江省一所普通大學的四位大學生,幾乎是和大海里的一滴水一般,沒法確定信息的真假,再者即便是真的,用一個點發生的事情,來否定一個面、否定一個民族的成就,只是為了來闡述孝道的重要性。
“書房里治學,舍本逐末!”
同一片時空,書院中講學的人境界相差太遠了。
柳滄海想起范仲淹《岳陽樓記》中的句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柳滄海背著手搖頭嘆口氣,“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這一刻。
柳滄海仿佛感受到了范仲淹當時的孤寂之感,轉身離開了應天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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