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川再次醒來,已是大半天之后,醒來便看到,四雙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自己。
“醒了醒了,真醒了!”
許莜彤松了口氣,好似擺脫了一樁天大的麻煩事。
“陸大哥,我爹他…”
李月華糾結,又滿懷歉疚道。
“呵,多虧前輩出手,我才能撿回一條命!”
陸川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沙啞道。
“可是…”
“別可是了,人醒了就謝天謝地吧,你見過什么人傷勢這么重,還能醒過來的?”
許莜彤一把拉住李月華,暗里頻頻沖陸川使眼色。
“李家的子午針法,果真是高深莫測,幸虧前輩不計前嫌,咳咳!”
陸川強撐不適,溫聲道。
“好了好了,既然人醒了,那就好好休息,別打擾陸兄養傷!”
周豐看出苗頭不對,趕忙岔開道。
“師父!”
狗剩滿眼擔憂的喊了一聲。
“臭小子!”
陸川有氣無力的拍了拍狗剩腦門,輕輕搖頭。
“那…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李月華猶豫了下,還是起身告辭,渾然忘記了,她自己也是個病號。
“你也好好休息,切莫勞神,耗費心力!”
陸川溫聲叮囑道。
“嗯嗯!”
李月華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說罷,四人魚貫而出。
“咳咳!”
陸川輕咳幾聲,血絲染滿掌心,目光一陣陰郁。
嘎吱!
房門開啟,一道人影走入房中,輕輕關上門,來到床前。
“傷的不輕啊!”
“嗯!”
陸川微微頷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你這傷很麻煩!”
周豐拉過椅子,坐在床邊,面色說不出的凝重,“據許姑娘所言,恐怕…”
“經脈盡斷,武功盡失?”
陸川自嘲一笑,淡淡道。
“你…”
周豐眉頭微皺,似乎有些摸不準陸川現在是自暴自棄,還有有底氣。
“放心,事業未竟,我豈會困厄于此?”
陸川微微搖頭,淡淡道,“只不過,這次給你惹麻煩了!”
“李東來說了什么?”
周豐眉頭皺的更深幾分。
陸川驀然抬頭,目光灼灼道:“他說什么不重要,我希望,如果他不去找你麻煩,你不要殺人滅口!”
“陸兄覺得,我能威脅到一品絕頂高手?”
周豐面色微變道。
“都是千年的狐貍,就不要玩聊齋了!”
陸川笑道。
“陸兄怎么會知道世上有千年的狐貍,聊齋又是什么?”
周豐豁然起身,面色劇變,就連身后凳子,都因為用力過大,啪嗒摔倒在地。
“呃…”
陸川一愣。
“陸兄不知道?”
周豐見狀,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敏感,試探道。
“哎!”
陸川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怎么遇見的人,一個兩個都這樣,說話模棱兩可,讓他心塞的同時又心累不已。
有什么話,就不能敞開了說嗎?
“是了,陸兄與武盟有過接觸,知道些隱秘,也不足為奇,只不過,武盟不僅能探知皇室隱秘,竟然還知道了這些事情,多事之秋啊!”
周豐恍然,似也有幾分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呵!”
陸川被周豐自說自話逗樂,笑道,“這年頭,人人都有點自己的小秘密,算不得什么,周兄不也是如此嗎?”
“哎!”
周豐雙肩一垮,無奈攤手道,“難得碰到陸兄這樣的妙人,實在是…”
“別,我可不喜歡這口!”
陸川緊了緊被子,做驚恐狀。
“我…哈哈!”
周豐俊臉一黑,旋即兩人互視大笑,他點指陸川道,“陸兄果真是奇人,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思說笑!”
“自家人知自家事!”
陸川搖搖頭,笑容一斂,道,“周兄還沒答應我!”
“我只能說,他不來惹我,我不會惹他!”
周豐沉默少頃道。
“多謝!”
陸川拱手一禮,正色道。
“哎哎!”
周豐擺擺手,笑嘻嘻道,“這次是看你面子,但丑話先說前頭,以后你要是有了好東西,可都得來找我,五…不,三七開!”
“趁火打劫?這可不夠朋友!”
陸川惱火道。
“哼哼,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親兄弟,明算賬!”
周豐擺明了油鹽不進道。
“好,三七就三七!”
陸川無奈道。
“好了,說正事!”
周豐輕吸口氣,肅然道,“既然這種傷勢都難不住你,接下來,你該是要南下去上京城,找沈家的麻煩了吧?”
雖然是問話,但語氣卻頗為篤定,顯然是早就所料。
“嗯!”
陸川也沒有隱瞞,淡淡道,“有些事情,也該是解決的時候了!”
“不能不去嗎?”
“這是要求?”
陸川眉頭微皺。
“不!”
周豐搖了搖頭,語氣復雜道,“上京城的水很深,而且你也應該有所察覺,皇室…哎,算了,如果你打定主意去的話,我卻是不能在上京城了,否則,難保會忍不住出手!”
“嘿,看樣子,你對大晉皇室,也并不怎么忌憚!”
陸川劍眉微揚,有些意外,又有幾分篤定道。
“皇室也就那樣!”
周豐也沒有遮掩,但并未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叮囑道,“若事不可為,當以保存自身為上,否則…”
“我明白!”
陸川鄭重點頭。
“那就好好養傷吧,你這傷勢…哎!”
周豐微微頷首,起身離開,似乎還是有些不樂觀。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雖然陸川說的輕松,但自家人知自家事,這次直面一品絕頂高手,著實有幾分托大了。
即便做諸多布置,最后依舊身受重創,險些身死當場。
若那人果決幾分的話,在中毒瞬間,切斷手腕,還能保得性命。
可惜,螻蟻尚且偷生,身為一品絕頂,人上人中的人上人,在未知絕境時,豈會甘愿自殘保命?
結果可想而知,被陸川絕地翻盤,最終生生拖的對方毒發。
“確實麻煩啊,不過再麻煩,也不能生死盡托人手!”
陸川揉了揉眉心,目光卻異常堅定。
雖然李東來說的輕巧,同樣是讓他假死脫身,以瞞過李月華。
以這位醫道大師的手段,做起來,絕對比他好出無數倍,而且可能李月華的假死,之所以能瞞過李家人,多半就有李東來暗中的手筆。
但同樣,陸川相信自己,能全力以赴,喚醒李月華,卻不相信,李東來會喚醒他。
那種生死盡在他人掌控,身不由己的感覺,想想都讓他不寒而栗。
更何況,李東來隱藏的如此之深,陸川對此避忌三分,總覺得對方身上的殺意,似乎并非偽裝,而是實實在在想殺自己。
陸川相信自己的直覺。
“就算是女兒奴,也沒必要如此吧?”
陸川如是想著,心神漸漸沉入體內,感受著傷勢,面色漸漸沉凝。
無它,實在是太嚴重了!
比之此前,任何一次傷勢,都要嚴重的多。
不僅是肉身浮于表面的創傷,還有那黑衣人臨死反撲時,以密集打入他體內的精純內氣。
這股內氣極為堅韌,比之玄兵異能,也是絲毫不差。
雖然李東來施以絕妙手段,將這股內氣祛除,但損傷的經脈,卻絕非短時間內能夠復原。
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經脈損傷乃是最嚴重的創傷,即便是靈丹妙藥,也需要時間蘊養恢復。
但不得不說,李東來的手段著實精妙,愣是將許多破碎的經脈續接起來,若非陸川逞能,逆轉功法,迫出了金針,恐怕情形比現在要好數倍。
只不過,即便重來一次,陸川依舊會如此選擇。
無論是誰,都不能掌控他的生死!
“這小子午針法,竟然是激發人體潛能,難怪有續命之能,若再輔以靈丹妙藥,為創傷恢復爭取足夠的時間,不說真正的起死回生,起碼也多了一線生機!”
陸川仔細感受著,此前被金針刺中的所在,不放過任何線索。
雖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但憑借著驚人的記憶力,還有細微的感知,雖然無法確定下針的順序,卻能找出所有位置。
不多時,陸川便確定了大體的穴位,只是讓他眉頭大皺的是,這套陣法絕非表面那么簡單。
“下針的深淺,竟然有這么多講究!”
想想也覺得正常,子午針法乃是李家立足大晉醫道的根本,精妙無雙,不知被多少人覬覦。
若是這么容易就偷學到手的話,恐怕早就泄露出去,而且也不可能名揚大晉。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陸川心神疲憊,喝了狗剩熬好的湯藥,便既沉沉睡去。
醒來后,繼續參研子午針法,一點點摸索的同時,慢慢恢復著體內創傷。
三天過后,陸川雖然臉色慘白,氣息依舊虛弱,卻已經能下地行走,這讓許莜彤嘖嘖稱奇,恨不得將他切片研究了。
對此,陸川當然不會讓她如意。
但沒奈何,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縱然之前強硬的擋住了李東來一招,但那是不得已為之,而且李東來也手拉手。
甚至,連一分力都沒用上,否則他多半當場就去世了。
就這樣,足足過了大半個月,陸川自覺恢復了一點實力,并等等了周豐送來的卷宗,草草修養幾天后,便辭別李月華,繼續南下前往上京城了。
至于狗剩,當然是扔給李月華帶著。
雖然此女滿心不愿,但陸川堅持之下,只得帶著狗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