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四百零三章:高第伏誅
“冷在三九,熱在三伏,怎么今日如此涼爽,我卻渾身不自在…”
黃華堂走到石門坊時,已經大汗淋漓,他抬頭向前一望,眼前情景更叫他叫苦不迭。
劊子手行刑的臺子周圍,除了那些番子,早已人頭攢動,喧囂嘈雜,黃華堂看了一眼,幾無插針之隙。
他仗著自己力氣不錯,在人群中擠來推去,竭力想靠近臺子一些,好看清被這樣大張旗鼓砍頭的是誰。
“此人,原朝廷山海關總兵,名喚高第!”一名番子站在高臺上,手中拿著一張白紙,大聲道:
“遼東之戰,薊州總兵官王猛一部官軍戰死,皆因這個高第畏戰不前,貪生怕死,在山谷中轉來轉去,失了戰機!”
說著,這番子向紫禁城方向抱拳又道:
“廠公明察秋毫,奏明陛下,陛下圣明睿智,下旨由我們東廠的緹騎出京將此賊抓捕回京!”
“所犯罪行,他供認不諱,于今日在石門坊問斬!”
黃華堂就像置身于海潮之中,番子的話音落地,周圍百姓、行人更加歡呼沸騰,一會兒就被人流擠回了自己的作為。
他彎腰粗喘著氣,熱汗橫流,幸而此時傳來一陣微風,叫他又煩又燥的心情好受不少。
“‘噓氣成云,落汗如雨’這一典故,在尊兄身上體現的是淋漓盡致啊!”背后傳來一道笑聲。
黃華堂憤而轉身,卻見是一名書生,神情緩和不少,坐在自己花了三千錢買來的椅子上,回身問道:
“敢問如何發笑?”
那書生獨自坐在桌旁,桌上擺著一壺清茶,聞言即小酌一口,端是悠然自得,與周圍擁擠不堪的人流一比,高下立判。
“在下北直隸平鄉縣人,云五色,三年前考取了舉人,尊兄是…?”
既然對方有禮彬彬,黃華堂自然不好咄咄逼人,起身作揖,說道:“我沒有什么功名在身,一行商之徒罷了,姓黃名華堂。”
這書生顯然對商界之事不甚熟悉,也沒有什么吃驚之情,只是淡淡一笑,說道:
“功名于我如浮云,不過是為了做官利民的必經之途罷了。”
黃華堂聽了這話,顯得有些吃驚,但這時那邊又熱鬧開來,兩人相視一笑,都知道是要砍頭了。
只見身材粗壯的劊子手袒露上身,手持大刀,不顧掙扎慘叫,將那身著囚服的前山海關總兵按在地上,猛然一揮。
頓時人頭滾落,鮮血淋漓。
山海關總兵高第,因諂媚魏忠賢而上位,最終卻也死在了心狠手辣的魏忠賢手中。
害死大將的罪人伏法,見者無不拍手稱快。
“好!”
“殺得好!”
“應該凌遲,我也好買片肉來,讓妻兒也嘗嘗,奸賊的肉是個什么滋味!”
他鄉遇知音,真是一種奇怪的感情,黃華堂與云五色萍水相逢,平日也都是寡言少語之人,此時卻聊得興起。
黃華堂不經意間摸到了桌子上,他再三確定云五色不會因此發怒,才是訕笑說道:
“唉!我花了三千錢,不過是買了這樣一處落魄座位罷了,你倒好,富有先見之明,來得早,占了這樣一個好位子。”
云五色的確不在意這些小事,他聞言朗笑幾聲,連連擺手:“不得當、不得當,再過幾日燈會一開,此處便也無人問津了。”
“我不過是進京趕考提前數月,算不得什么先見之明,尊兄折煞我了…”
黃華堂心中稱贊,確實和知書達理的讀書人說話是一種享受,在他看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算得是真正的舉人。
這時人群的聲音漸漸淡了,倒是茶館里聚著趕考士子們的低聲議論,漸漸傳進了兩人耳中。
“朝廷遴選各府之秀,分省出卷,聚京而考,真乃是一項極具慧眼的舉措,還得是當今陛下圣明。”
“說的在理!”好幾個趕考士子同聲附和。
有人似乎對自己信心不是很足,深深嘆息道:
“今年會試,前后抵京趕考者據說有八千人,為大明以來歷朝之最!前日朝廷張榜,今年進士竟名額只有二百零六人,十不存一啊!”
“諸位,競爭激烈,有能進士及第的,別忘了今日勤學苦讀之情!”
“哈哈哈!”
有人大笑兩聲,起身說道:“君可知,這趕考的八千人中,貢生就有兩千七百余名?”
聞言,眾人都是大驚失色。
有的更是差點一頭栽倒,惶然道:“貢生就如此之多,我看今年的進士名額大部都要為他們所奪…”
“諸位還是各回各家,下次再考…”
聽到這里,云五色雖然沒吭聲,可也是面色陰沉,不再說話,顯然是心情不好。
黃華堂卻不知貢生的多少,對科舉學子有什么影響,問道:“諸位,敢問一句,貢生莫非就不是唐堂堂正進考了嗎?”
“若是學識到位,有何可懼啊!”
一人回頭,見他這身裝束便知是個商人,冷笑不作回答,余下士子也都是如此,并不愿與商人為伍多言。
云五色只好在一旁小聲給他解釋:“尊兄不見貢生,皆乃四海九州拔尤而進之者,不是父兄為高官,就是家內稱豪富。”
“這些貢生,哪里有什么真才實學,不是家中結交縉紳權貴,就是挾詩帶文,考場舞弊倒條條是道。”
“據說一些貢生的家中已在大擺宴席,提前慶賀,仿若已得高名。”
黃華堂只知道商人之中齷齪事很多,卻沒想到,如今就連科舉考場也盡是這等的烏煙瘴氣,腐敗不堪,行之朽木!
他神情顯得頗為震驚,有些不可置信。
云五色雖是低聲言語,卻還是一點兒不差的傳進了眾士子耳中,眾人都是嗟然嘆息。
“正是正是!這群貢生,人人自以為高魁探囊可取,折桂更似唾手可得,實則哪一個沒有提前疏通關節?”
“我等生員,無門無路,焉能與之匹敵?”
先前被黃華堂詢問卻沒回話的士子也重重嘆息口氣,說道:“朝廷整頓考卷,推廣西南社學,這本是好事,但卻逐年削減了進士名額。”
“如今形勢來看,我等生員想在會試出頭,怕是一年要比一年更難…”
黃華堂越聽越是覺得心驚,要是這樣下去,科場之內舞弊豈不愈演愈烈,就連科場之外,也將是攀門逐路。
孤貧才高之人,更是永無出頭之日。
他詢問道:“天啟一朝吏治還算清明,當今陛下也稱得圣明,怎么會對科考如今境地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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