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一百六十七章:魏廣微的窘境
同為東林黨人的魏大中,彈劾魏廣微,這在東林黨人中引起了極大的風波,就連內閣首輔韓爌也看不下去了。
韓爌現在不僅是東林魁首,更是東林溫和派的首領,從來不建議和風頭正盛的閹黨撞得頭破血流。
黃尊素與韓爌同列朝班,又是同鄉,葉向高還在當首輔那會兒,他就支持韓爌,屬于東林溫和派。
這種事屬于家丑,韓爌自然不能出面,聽見魏大中彈劾魏廣微,黃尊素便受韓爌之托,去魏大中府上勸說。
“哼!”
黃尊素登門拜訪,魏大中自然不好拒絕,可這并不耽誤他滿面憤慨。
黃尊素的意思就是勸魏大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是東林自家事,閹黨現在還沒動靜,怕是都在看笑話。
其實他想的不錯,魏忠賢就是在等著看東林黨的笑話,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從中獲利。
“魏廣微氣量狹小,又極好面子,一早我就看出來了。”黃尊素為魏大中斟了一杯茶,嘆息道:
“出了這種丑事,朝中自然留他不得,閣老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慢慢將他淡化,若攻他過急,難保他不會鋌而走險。”
“依著我看,還是稍緩些時日,再上疏陛下,將他調往邊陲,淡化影響。”
說著,黃尊素悄悄望向魏大中。
后者是個急脾氣,心里知道黃尊素說的是目前最佳處理方法,可不知怎的,腦子里那根弦就是轉不過來。
他越想越氣,道:
“鋌而走險?難道他還敢投了閹黨不成!”
魏大中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性格比楊漣還急躁,一直想著和閹黨斗個天翻地覆。
黃尊素這話本是勸他稍微緩和一些,不想卻觸動了一根看不見的神經,魏大中因而更加惱怒。
且聽他道:
“這次祭禮,是皇上在頒行今年之歷法,煌煌天朝,再過上一月半月,四方藩國,九夷八蠻,哪個敢不奉行?”
“敢不奉正朔者,只有竊占遼東的建州女真酋長,還有偏隅海島的小小將軍而已。”
“魏廣微身為東林重臣、執政大臣,竟與叛賊一樣倨傲不奉正朔,這樣的大事方能遲到,可見其猖狂無禮已到何等地步!”
“你…”黃尊素抬起手,道:
“孔時啊,這話你就說重了,魏廣微怎么說也是東林重臣,怎可與建州、東瀛那等小國叛逆相比?”
“真長不必再勸,吾意已決!”
魏大中拿起桌上茶杯一飲而盡,又重重將茶杯按回桌上。
黃尊素見他氣得目眥欲裂,怒氣沖天,心下一頓,道這回來勸反倒不如不來,怕是自己走后,他還要再上疏彈劾。
魏大中這急脾氣,一旦認定一個道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這事鬧大是遲早了,還要回去找閣老從長計議。
想到這里,他也不再多說,找了個理由,自魏大中府上辭去,去尋韓爌商議。
果不其然,黃尊素前腳剛走,魏大中后腳就又上了一份言辭犀利的奏疏。
朱由校哭笑不得,采納了魏忠賢的建議,留中不發,讓這事再發展下去看看。
魏廣微見魏大中在奏疏中竟把自己比作逆酋和東瀛將軍,氣的是吹胡子瞪眼,連忙上疏稱自己犯了眼疾,需在家中靜養。
“臣因眼疾遲至,不過罪止失儀而已。此輩曉曉,不審輕重,一番彈劾,實不堪大任。”
這還沒完,魏廣微明著上奏疏為自己辯解,反唇相譏,稱魏大中這個脾氣,不足以堪大任。
暗中,他又四處托人、求關系,其同為東林黨的同宗、同鄉們自不必說,一個借著一個的上疏替他辯解。
黃尊素回去后,與內閣首輔韓爌商議。
這倆人不知議出了什么結果,反正此后東林溫和派的人,既沒有彈劾魏廣微,也沒有附和魏大中,竟為了保全自身,直接出局了。
魏廣微能愿意?
當初費心費力把韓爌推到首輔的位子上來,可不是為了看他推皮球、打太極,在這個節骨眼上潔身自好的。
不少魏廣微的同宗、同鄉官員,都開始上疏為他求情。
稱魏廣微誤了祭禮和頒歷,實在是事出有因,他眼疾愈發嚴重,居家臥床尚且困難。
魏大中動員了東林黨的激進派言官,據此參劾魏大中及幾名為他求情的同宗東林官員。
說魏廣微此舉,意在排斥異己,打擊正值。
一連幾日下來,東林黨內部分裂的愈發嚴重,。
圍繞在魏大中、趙南星周圍的激進派外,還有置身事外的黃尊素、韓爌等溫和派,尚有一小部分是魏廣微的同宗、同鄉,在為他四處奔走,求情疏通。
魏忠賢實在沒料到這個意外之喜,趕緊去西暖閣找皇帝,建議下一道圣諭。
這圣諭沒別的意思,就是更加激化東林黨人內部的矛盾。
朱由校對這種讓東林黨自己狗咬狗的事情,實在是很感興趣,沒說的,當即準魏忠賢所奏,讓他自由發揮。
很快,皇帝第一次在這種朝政亂局中透露意思,特諭朝堂官員放下各自成見,不得相互攻訐。
特諭一下,多數科道官都不服。
皇帝這份特諭,是魏忠賢得了朱由校的首肯與顧秉謙一同擬定,看起來好像是皇帝在勸解。
可實際上的意思,卻是在說魏大中先無理取鬧,一件小事非要鬧大,對東林科道官來說,簡直在侮辱人格。
御史李應升受趙南星默意,兩日后上疏西暖閣,針對魏大中為自己所謂“罪止失儀”的辯解,做出了一系列的駁斥。
一時之間,事態進一步升級,無數科道官開始在趙南星和魏大中的帶領下,集中攻擊魏廣微。
最精辟的,還屬趙南星敬上的這份彈劾奏本。
“左都御史兼領吏部尚書趙南星奏:
行禮差錯,才屬失儀。據《大明律》之規定,遲誤朝賀,應鞭四十,延誤祭禮,該鞭一百。
敢問陛下,廣微之罪,可不遵律法否?
臣聞、科臣皆言官也,言官為天子近臣,言及乘輿,天子改容。廣微其父為言官,因得罪閣臣而去,聲施至今。
萬望陛下戒諭一番,使廣微退讀父書,以保其家聲。莫要有恃無恐,與滿朝百官為難。他日若到地下,好有臉面對已故老父!”
這篇奏疏相當犀利,在明確指出魏廣微所犯錯誤時,也點出《大明律》針對于此的刑罰,以堵悠悠之口。
就連朱由校看過后,都覺得東林黨人彈劾的功夫實在是一流,單從這份奏疏來說,足見趙南星功底之深厚。
魏廣微其后無論繼續狡辯,還是禿自嘴硬,按照公理都只有兩個結果,要么“退讀父書,保全家聲”,要么就是庭鞭一百,顏面無存,性命堪憂。
這份奏疏一經刊登,即在滿朝上下引起軒然大波。
魏廣微羞怒交加、勃然變色,趙南星竟深扒了他已故老父魏允貞的事跡與自己對比,揶揄、挖苦之意不言而喻。
說起魏允貞,在東林黨人中的確聲名顯赫。
萬歷年間黨爭如火如荼,東林黨還不是執政黨,魏廣微之父魏允貞就以“剛直不阿,直言敢諫”著稱。
所謂以卓宏偉之概,為眾望所歸,說的就是魏允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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