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木匠皇帝 第八十六章:一個倒霉蛋
劉僑轉頭看他一眼,悶聲道:
“要面圣,去找皇上,一個王化貞至于?”
潛意識里,他似乎對面圣頗有抵觸,不知是單純的害怕那位皇帝,還是不想招惹權勢滔天的魏氏。
“您這是什么話?”許顯純皺了皺眉頭。
“張鶴鳴已經被東廠辦了,外頭正熱火朝天的砍頭,王化貞再交給他們,誰會知道這京師還有一個北鎮撫司?”
“不去和東廠爭,日后皇上什么事情都要交給番子去辦。到那時候,北鎮撫司豈不要居于東廠之下?”
其實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完,就以目前的廠公魏忠賢來看,手段不知比咱們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高明、狠毒了多少。
若僅是居于人下倒也罷了,關鍵是以魏忠賢那個脾性,不把錦衣衛徹底變成東廠的附屬機構,他是不會罷手的。
到了那時,自己可就成別人二狗子了。
“那…我明日去面圣。”劉僑猶豫再三,見眾錦衣衛勸的厲害,也還是決心入宮。
許顯純卻道:“明日不行,屬下接到消息,王化貞明早就要被押到京里,現在就得去!”
“這么急?”劉僑愕然。
許顯純道:“指揮使,您要為弟兄們想想,誰也不想出門在外,被東廠的番子們瞧不起。”
“錦衣衛是錦衣衛,東廠是東廠!”
現在的他,似乎還沒有日后去投魏忠賢的想法。
見許顯純等人語氣堅定,劉僑深吸幾口氣,也是站起身道:“好,我現在就去。”
傍晚時候,乾清宮兩名太監應付完差事,坐在樹下偷閑,一人說道:“你聽說沒有?”
“動靜這么大,好多人都知道了。”
另一名太監頗有些幸災樂禍,道:“為爭奪哪一方來處置王化貞,東廠和錦衣衛可是爭破了頭。”
“你笑什么?”起先那太監詫異地看了一眼他,嘆道:
“廠衛本都是為皇爺辦事,如今起了爭斗,想必皇爺也不好決斷。”
那太監收了笑容,低聲道:
“東廠大檔頭傅應星,是當今廠公的外甥,還有如今錦衣衛的指揮使劉僑,都要來面圣。”
“這事兒可算是鬧大了。”
起先那太監又道:“嘁,你知道什么。”
“前幾個月,北鎮撫司許多人犯都挪到了東廠,這是東廠欺人在先,錦衣衛的指揮使忍不住了,這才來爭一把。”
正聊著,望見一個人影,小太監道:
“正主來了。”
于是,兩名太監忙收斂神色,悄悄走開了。
一路徒步,劉僑那身飛魚服上沾滿了宮內夜間的露水,觸手濕潤泛涼。
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西暖閣內瞇著眼睛的皇帝,深深吸了口氣,提聲道:
“錦衣衛指揮使劉僑,參見皇上!”
這忽然的一聲,將靠在座椅上的朱由校驚醒。
他眼眸微動,淡淡瞥了一眼來者,道:
“你來了,坐吧。”
話音落地,乾清宮的管事太監王朝輔,忙親自提來一把椅子,放在了劉僑身后。
待后者落座,朱由校打了個哈欠,疲憊地問:“你不常進宮,這次突然要來,是有什么要緊事?”
“回皇上。”劉僑屁股挨了椅子一角,小心地道:“臣接到消息,王化貞明日將要被押回京師,具體如何處置…”
“哦。”
朱由校輕輕點頭,緊閉的雙眼,看不出絲毫情緒的波動。
“那賊廝要被押回來了,這事兒,東廠那邊也和朕提過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劉僑道:“王化貞喪師失地,比之楊鎬更多一逃,比之袁應泰則欠一死。”
“若只誅張鶴鳴而寬待王化貞,無以服天下萬世之心。臣建議陛下,當用重典以警將來!”
“張鶴鳴的三族,有多少人?”靜默半晌,朱由校忽然問道。
劉僑沒有料到皇帝會問自己這事,即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巴,半晌沒有回話。
“臣、臣不知…”
“可惜了,朕本以為以你的本事,入宮前能先弄清楚這些。”朱由校嘆了口氣。
劉僑心下緊張,更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悶著頭一聲不吭。
朱由校自問自答道:“張鶴鳴的父、兄、子三族算上,有二百六十三人。”
須臾,朱由校又扔出去一份大理寺少卿上的奏疏,道:“好好看看,然后再告訴朕,熊廷弼該不該抓回京師。”
“大理寺少卿韓敬奏言:
當日熊廷弼出關,陛下親賜尚方寶劍,麒麟錦服,對其百般信任,袒護。
頃遼事告急,奴酋過河,廣寧二十萬軍民即陷,而熊廷弼擅棄沈陽,于遼陽龜縮不出,畏戰不前。
使人心搖動,三軍俱奔,誰還肯戰?
廣寧參議王化貞,忠勇可加,血戰虜酋,卻橫遭猜疑,功亦獲罪。此例一開,山海以外再無肯守之人,社稷危殆!
昔楊鎬薩爾滸之罪,今熊廷弼勝似彼罪。陛下仍要縱容、包庇嗎?”
看過這份奏疏,劉僑已是大汗淋漓。
斗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頭滑落,不知怎的,他的手亦在陣陣抖動,良久,方才靈光一閃,顫聲道:
“陛下哪里說過要寬熊廷弼了?”
“陛下明明只是說,不能放縱王化貞、張鶴鳴結黨營私,暗通建虜之罪!”
劉僑將奏疏摔到地上,似是胸有無盡怒火。
“大理寺少卿韓敬無中生有、暗度陳倉,為逆賊王化貞請命。臣亦疑之私通建虜,請陛下放駕貼,捉他到詔獄審問!”
朱由校微垂眼睫,抬首輕輕按著額頭,道:
“這一堆奏疏,盡是類似的話,朕再問你,這些都在私通建虜嗎?”
皇帝這樣一問,劉僑心中更加緊張,還以為自己會錯了意。
難道…皇帝要保王化貞,罪熊廷弼?
心下這般想著,劉僑只覺身后一陣發涼,干脆一條道走到黑,因為此時改口,無疑于找死。
于是,他下定決心道:
“回皇上,北鎮撫司查到,韓敬與王化貞素有往來,此時上奏請命,必有私心。余的奏疏該是直諫錚臣,臣不敢妄加猜測。”
聽了這話,朱由校心中松了口氣。
本來朱他對劉僑有些失望,今日就是借機考驗,劉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辦東林。
這個劉僑,莫非是突然開了竅,腦袋靈光起來了?
其實,朱由校的意思和他說的差不多。
韓敬倒了八輩子血霉,就是朱由校隨手抽出來的。
其余那些,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全都當通虜罪處置了,豈不是向世人明說,這大明朝廷已被建虜透成了篩子?
況且,通虜是大罪,一例誅三族,余者至少也要判處誅三族,幾十個三族誅下來,要死多少人。
誅一個張鶴鳴,百姓拍掌叫好,可要是誅得多了,朝野都會動蕩,現在的大明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你還在這里干什么?”想到這里,朱由校打了個哈欠,忽地轉頭問:
“王化貞明日就要到京了,與那韓敬一同處置,北鎮撫司的事,你要多上心。”
劉僑先是一愣,然后如蒙大赦,揖身道:
“臣明白,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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