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為田舍郎 第七十六章 內幕消息
在顧青的印象里,張懷玉一直很神秘。
不知她的出身來歷,不知她的蹤跡,只知她與自己的父母有淵源,又不具體說是什么淵源,每天到了飯點便準時過來蹭飯,蹭完飯嗖的一下消失,不知她去干什么,直到下一個飯點她再次出現,或者,連著幾天不出現。
顧青總覺得自己養了一只養不熟的流浪貓,習慣了自由浪蕩的日子,有著散漫不羈的靈魂,偶爾還傲嬌冷漠耍一下性子,除了不需要顧青幫她鏟屎和不能隨便擼她,其他的方面跟貓沒有兩樣。
人與人之間的磨合很重要,夫妻,朋友皆如是。從種種的不習慣到慢慢的習慣,一切好的壞的,主動包容或被迫包容,最終是離是合,時間會給出答案。
顧青覺得自己跟張懷玉磨合得很好了,他調整好了心態,真的把她當成一只流浪貓來養,來便來了,走便走了。
江湖嘛,不就是來來往往嗎?
自從昨日鮮于仲通一行人進了村后,張懷玉便莫名消失了,到了飯點也沒見人,顧青甚至不死心站在門口用筷子敲碗,敲得很大聲,她還是沒出現。
此時張懷玉出現在顧青身后,也是嗖的一下出現的。顧青立馬想到了一個商機,是不是在石橋村開設一個類似于“鬼屋”的游樂項目,讓她扮成鬼,根本不用特效,僅靠她嗖來嗖去的功夫,一定能賺足門票,名揚國際。
“你這副傻笑的表情很蠢。”張懷玉很不客氣,說話一針見血。
顧青沒有實力跟她計較,只好道:“你有別的法子幫我解決這個麻煩?”
“有。”
“你說的‘別的法子’,該不會是用別的法子弄死縣令吧?”
“我在你眼里只會殺人嗎?”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你解決問題的法子通常是將活人變成死人。”
張懷玉眼中帶了笑意,清澈的黑眸中有光,仿佛兩顆星辰在漆黑的夜空中閃爍。
“活人變成死人不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嗎?”
顧青想了想,笑道:“確實簡單,但,這個法子不適用所有的問題,比如我眼前的這一樁,本來只不過是封了個瓷窯,若殺了縣令,那就成了造反,權衡利弊不劃算。”
張懷玉扭過頭去:“我沒說過要殺縣令呀。”
“你還有別的法子?”
“我可以讓蜀州刺史給縣令寫封信。”
顧青一驚,新奇地打量她:“刀架在刺史脖子上逼他寫信?”
張懷玉氣極:“你……為何總是以為我只會打打殺殺?”
顧青后退一步:“除了打打殺殺你還會別的?來,請開始你的表演。”
張懷玉表情迅速變冷:“你若信我,我便馬上幫你解決此事。否則就當我沒說。”
顧青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笑道:“信你,但我通常不大喜歡向別人求助,世上唯一能毫無保留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我想自己試試能不能過了這道坎。”
張懷玉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若需我幫忙可以開口,你這人……至少菜做得不錯,做菜好吃的人,不能讓他死得太早。”
顧青失笑:“托你吉言,我一定努力活到送你走的那天。”
頓了頓,顧青又道:“其實現在就有個事需要你幫忙。”
“你說。”
“有酒嗎?坐在被查封的瓷窯門口,閑看天際云卷云舒,笑對人生得失成敗,別有一番樂趣,我突然想喝酒了。”
張懷玉嘴角一扯:“今日沒帶酒。”
顧青狐疑地朝她胸前鼓鼓囊囊的儲物空間一掃:“沒帶酒?不可能吧?你莫誑我,偷偷藏著可不夠仗義了……”
張懷玉發現了顧青的眼神,頓時俏臉一紅,接著一寒,叱道:“賊眼珠子看哪里呢?”
說完原地猛地蹲下,一記掃堂腿,顧青沒來得及反應,只覺腳踝一痛,整個人便倒在地上,視線里金星亂冒。
伊人羞憤遠去,顧青躺在地上仍一動不動,睜眼看著藍天白云,喃喃道:“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我只不過想看看酒藏在哪里而已,用得著如此大的反應嗎?”
鮮于仲通坐在顧青家的院子里,手里拿著一本書,名叫《沖虛真經》,這本書原本叫《列子》,是戰國時黃老道家的代表人物列子所著,天寶元年,天子李隆基親自下旨,將《列子》更名為《沖虛真經》。
作為李家皇族,李隆基自然也信道的,至于有多信,那就見仁見智了,當皇帝的人真正能有什么信仰?大多是做給世人看的表象而已。
李隆基登基的第一年便將列子追封為“沖虛真人”,跟他信不信道并無太大關系,主要是武則天在位時抑道崇佛,為了消除前朝帝王對天下宗教的影響,也為了給李家皇族所謂的祖宗老子正名,打壓佛教崇揚道教已然被拉升到政治高度了。
看書時的鮮于仲通顯得更為儒雅,三指輕捻頜下青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幕賓邁著輕悄的腳步從門外走進,見鮮于仲通在看書,幕賓雙手垂膝,老實地站在鮮于仲通身后一言不發,安靜地等待。
鮮于仲通神情淡定,不慌不忙看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抬眼朝幕賓一掃。
幕賓上前輕聲道:“節帥,晚生打聽出消息了。”
“說。”鮮于仲通簡潔干脆地道。
“晚生剛從青城縣回來,縣衙的縣尉是晚生的同鄉,晚生向他打聽清楚了,青城縣黃縣令查封瓷窯,實為貢瓷一事……”
鮮于仲通神色終于有些變了:“貢瓷?顧青的這個瓷窯燒出的瓷器嗎?”
“是的,晚生聽村民說,顧青偶然發現了與眾不同的燒窯秘方,燒出的瓷器品質比大唐幾乎所有的瓷器要好得多,瓷窯所出的瓷器在青城縣漸漸出了名,市面上往往有價無市,尤其是西域吐蕃的客商對其甚為推崇。”
鮮于仲通嘴角一扯:“沒想到此子的能耐居然不止一樣,未來必是個人物。”
幕賓停頓了一會兒,又道:“據說與顧青合伙開瓷窯的兩位商人已走通了甄官署的門路,欲將瓷器送進長安,不出意外的話,或許能被定為貢瓷,可黃縣令卻不同意,并深以為惡。”
“黃縣令為何不同意?”
幕賓笑道:“或許他害怕青城縣的貢瓷成為第二個嶺南荔枝吧……”
簡單一句話,鮮于仲通懂了,搖頭嘆道:“終究還是目光短淺了。”
幕賓久隨鮮于仲通左右,自然清楚他說的是誰,于是又道:“黃縣令擔心被定為貢瓷后,朝廷將會大肆征調青城縣的農戶燒窯,運瓷器,故而影響一縣收成賦稅,此事跟他的前途有關,故而反對,存了心思要把顧青的瓷窯關掉,永絕后患。”
“查封瓷窯表面的理由是,前些日瓷窯死了個老窯工,據說死得不明不白,黃縣令便拿捏了此事作文章,若無人幫忙的話,顧青的瓷窯怕是很難再開下去了。”
鮮于仲通闔目不語,不知在想什么,良久,睜開眼忽然道:“你去尋幾件顧青的瓷窯燒出的瓷器,本官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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