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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了碩大的青銅香爐之后,陳憲便瞧見了蘇心懲正和一名穿著短布衣的邋遢漢子杵在門邊,蘇心懲不知從哪摸來了一根狗尾巴草,此刻正銜在嘴里悠閑的搖擺著。
“小蘇。”陳憲挑了挑眉毛,隨口打了個招呼。
蘇心懲抬眸望了一眼陳憲,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旋即他偷眼瞧了瞧身邊的這人,卻又放棄了。
陳憲是何許人也,你小子不能說,我還偏偏要去問一問!
他加快了腳步,將林禪師甩到了身后,趕著步子走到了蘇心懲的身邊,揚眉小聲說道:“你想說啥?”
蘇心懲只恨自己何必沖著陳憲使個眼色,此刻這廝纏上來了卻是不太好辦,他無奈的抬手取了下嘴里的狗尾巴草,違心的道:“沒啥,沒啥!”
陳憲卻朝著蘇心懲身邊的漢子拱了拱手,燦然一笑:“在下杭州陳行之,兄臺,在下和蘇兄弟有些私事想要商量一下,您可否先行回避?”
鄧茂七早就知道這人便是將另一只和自己齊名的義軍打的巋然大敗的陳行之,從戰略的角度上來說…眼前的這個書生和自己還是敵人。
但是,蘇心懲和自己相交莫逆,這廝又能夠讓平日里最是冷漠的蘇心懲如此維護,再加上蘇心懲有意無意的提到了這廝和圣女之間的關系…
他最終思忖了片刻,還是拱了拱手,颯然轉身,走的遠了些。
陳憲見自己的名頭如此好用,便洋洋得意的笑道:“好了,這會兒可以說了吧?”
“唉——”蘇心懲苦笑一聲,無奈道:“我適才只是想提醒你,教主本就對于圣女和你的關系…有些不滿,你進去之后可千萬要注意言辭,切不可胡言亂語惹惱了他老人家…”
“我當是什么事兒呢!”陳憲撇了撇嘴,他又不是傻子,雖然在門前有一些小小的插曲,但第一次見老岳丈,自己總不能把他給氣的腦中卒吧?
但蘇心懲能夠想到這一點,著實是不易了——這廝本就是從里冷到外的粗魯漢子,數月之前的那個雪夜,這廝毫不猶豫揮刀的那一幕,在腦海中就像是電影回放一般清晰…
想到這里,陳憲又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蘇心懲的肩膀:“放心,我絕對把你們教主給哄的老臉泛紅,通體酥軟,就像是做了大保健一樣舒爽。”
“大保健?”蘇心懲愣了愣。
“一種高端人士享受的特殊服務。”陳憲一擺手,旋即又悄咪咪的問道:“剛剛那個家伙還挺識趣的,他是誰啊?”
“鄧茂七。”蘇心懲抽了抽嘴角,說出了這三個字來。
“啊?!”陳憲一瞪眼,愕然的張了張嘴——這鄧茂七何止是識趣啊,簡直是太客氣了,自己現在可是他的身死之敵,這人沒見面就掏刀子已經算是給足了自己面子…
“陳公子…”林禪師見陳憲和蘇心懲一時間竟然敘了起來,便急忙開口催促道:“莫要讓小明王等得急了。”
他要是當真急了,早就開門放人了,又何必連出兩幅對聯來為難我?
陳憲雖然心中這么想著,但是剛剛才答應了蘇心懲,得給教主大人做個“大保健”,此刻也只得一撇嘴,悻悻道:“林大師請——”
大殿之中,供奉著彌勒佛、觀音、大勢至三尊高大魁梧的雕像,雕像之下,有一未著僧衣、未剃長發的老人正安靜的盤膝而坐。
此刻陳憲三人走進殿中,這位穿著淡黃色長袍的老者便緩緩的睜開了原本微閡的雙眸,他的一雙瞳子仿若古井一般沒有絲毫的波瀾,但卻清澈透亮,似乎蘊含著老人幾十載的理智和智慧。
這老頭不簡單。
僅僅只是一眼,陳憲就對他下了定論。
“小明王,陳憲,陳公子已到。”林禪師恭敬的俯身介紹之后,便躬身碎步挪到了這位老者的身側。
陳憲躬身拱手道:“杭州陳行之,見過小明王、教主大人。”
其實陳憲已經打聽到了這位教主的姓名——黃云龍,但是直呼其名著實是太過不禮貌,畢竟人家大小也是個邪教的頭目…
“無需多禮。”黃云龍的聲音雖然溫和,但卻蘊含著一種理所應當、自然而然的語調——這種理所應當,就像是長期居于上位者的那種命令似的客套,明明是在下達命令,卻又能讓你感覺到自身受到了尊敬。
待陳憲站直之后,黃云龍便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陳憲,許久之后方才喟然一嘆,一雙眸子中似乎也多了些溫情:“確實是有些像。”
“像?”陳憲一愣——莫非這老頭還見過自己那不成器的老子?
黃云龍微微的笑了起來,臉上的褶皺也隨之舒展開來,此刻看著陳憲仿若像是看著一位故人:“陳公子與我一位多年未見的友人雖然容貌并不相同,但眉眼之間這種器宇軒昂、神采飛揚卻是有九分相似了。”
您老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您的友人此刻怕是跟您一樣成天腰酸背痛,沒事兒便靠在躺椅上曬太陽,此刻怕是神采飛揚不起來咯!
不過…黃落蘅現在最多也就二十許歲,您這身體倒是不錯,知天命的時候還知道繁衍后代…
陳憲心中稍稍的揶揄了兩句,暗自報了門口的一箭之仇,便開口詢問道:“友人…不知教主大人的友人,此番身在何處?他日若是有暇,我定然替您去拜訪他。”
“他…”黃云龍只說了一個字,便頓住了話語,整個大殿之中便隨之安靜了起來。
直到這種安靜讓人感覺心中發毛的時候,老人才再次開了口,他微微的瞇起眼,嘴角帶著一縷淡然的笑意,語調中更多的卻是惋惜:“這位老友已經離世三十八載了。”
陳憲怔了怔——三十八年前…該是靖難的時候吧?莫非自己這位老岳丈還參加過靖難之役?
陳憲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問個究竟:“敢問這位前輩是如何離世的?”
“他是因為耿直不屈而死。”說這句話時,黃云龍語調之中無悲無喜,似乎對于三十多年前那位至交好友的離世早已經釋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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