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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希八身邊再無一人了,他的左臂被斬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豁口,血肉綻開之下,可以看見森森白骨。
撤退嗎?不撤退又能如何?在這里殺個昏天暗地,再拼死幾名官兵?
如果我死了,又有誰能替這些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葉希八狠狠的一咬牙,轉瞬間下定了決心,他手中長刀疾斬,迫開了攻來的劉德新,旋即便撥轉馬頭,向西側突圍而去!
“想走!”于康冷哼一聲,撥馬便攆了過去,手中長槍直指葉希八的后心!
葉希八卻瞇了瞇眼,雙腳陡然間在馬鐙上用力的一踏,整個人騰空翻了個跟頭,手中馬刀筆直的向追的最近的于康豎斬而去!
他竟然在此時,還想著乘機將于康斬落馬下!
于康剛剛見葉希八要跑,一時間只著急追趕,哪知道對方竟然留了一手!
他一時大意之下,眼看便要中招,只得慌亂的松了韁繩,雙腳一蹬,便棄了胯下的戰馬,向后翻騰落在了地面。
“咔——”葉希八卻順勢騎上了于康的那匹棗紅色大馬,他毫不猶豫的用刀尖一刺馬臀,那匹馬一吃痛便四蹄如飛,轟然間擠開了前方的官兵騎兵們…
“草!”于康摔落在了地面,連續翻滾了兩個跟頭才重新站了起來,他望著前面不斷的揮刀斬開退路的葉希八狠狠的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惱憤的喊道:“都他娘的給我追,別讓這廝跑了!”
葉希八重新殺回了白蓮教的騎兵之中,經過適才的那一番廝殺,他此刻全身帶傷,肩膀、手臂處的傷口更是露出了森森的骨頭。
即便如此,他卻依然精神抖擻,神色振奮,他振臂揮舞著手中的馬刀,高聲喊道:“弟兄們,跟我撤!”
那些本就被官兵們打的節節敗退的騎兵們頓時如蒙大赦,竟然沒有一人有過多的猶豫,紛紛調撥馬頭,跟隨著葉希八往西逃竄而去了。
起風了,遠處的樹林之中影影倬倬,奪命狂奔的白蓮教騎兵們和那激蕩而起的東風一起鉆進了林中。
此刻率領騎兵的是副總兵劉德新,他雖然在戰場上是員猛將,但在用兵上卻相對謹慎,當日在云和縣伏擊陶得二之時,他便提醒過于康不要連夜進入山谷。
此刻劉德新駐馬在樹林之前,皺眉瞧了瞧,才抬起手:“軍師有言,窮寇莫追!”
月光下,肆無忌憚的風,將他那染滿鮮血的披風吹的鼓蕩而起。
東邊的天空中漸漸地顯出了魚肚白,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雄雞不斷打著鳴,讓人聽了好生心煩。
松溪縣外的軍營之中,雙眸通紅的軍醫正小心翼翼的為于康的右邊小腿上著藥。
武將在戰場上被人奪了戰馬,著實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于康此時的神色時而焦躁、時而憤怒,他剛剛褪去了腳上的靴子,捂了一天一夜的腳氣宛若實體,在火光下蒸騰的冒著淡淡的白煙…
“嘩啦——”陳憲一把掀開了營帳的門,一頭扎了進來。
“于…噗——”陳憲剛準備說話,就只覺得一股惡臭從空氣之中瘋狂的向自己涌來,他趕緊蹦出了營帳之外,愕然的睜著眼睛道:“于兄,你要是在戰場上脫了鞋,咱們就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于康撓了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我這腳,老毛病了…”
陳憲瞄了一眼正在給于康上藥的軍醫,心中暗嘆——可真是苦了您嘞,上個傷藥連眼珠子都叫熏紅了!
他滿臉嫌棄的向營帳之內瞥去,開口問道:“找我有什么事兒?”
于康上完了藥,便急忙套上了鞋,走到營帳門前,抽了抽鼻子,旋即嘿笑道:“行之,咱出去說,出去說…”
陳憲當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心中卻揶揄道——您連自己的腳氣都嫌棄,也當真是一絕了!
二人便沿著營地東邊的一條小河信步而行,于康昨日落馬時腿上受了傷,如今走起路來鴨子似的一瘸一拐,倒是和他的硬漢形象頗為不符。
“行之,咱們昨日大破葉宗留——葉希八的兵馬,又一路銜尾追擊,眼下據斥候來報,陳恭善和陳鑒胡帶了三千余人往西邊的崇安退去了,按照馬蹄印的方向,葉希八的騎兵也該是往那邊…”
說到這里,于康便覺心中暢快——老子只是丟了匹馬,又有誰敢跟我胡說八道?來這東南半個月,不僅連戰連捷,便是連葉宗留這匪首都已經授首了!
想到此節,于康便一咧嘴,肆意笑道:“咱們現在怎么著?還是咬著他們?”
對于這種形勢,陳憲其實猶自有些不滿——自己在官村渡口布下了天羅地網,竟然都叫他們跑了一半,若是接下來這幫人化整為零,四處流竄的話…恐怕再想尋得這種一舉建功的機會就難了。
陳憲想到這里,便輕聲說道:“他們連遭大敗再加上現在頭領葉宗留也已經身死戰場,若是咱們逼的太緊,我怕這些人就會作鳥獸散,到時候再想圍剿就麻煩了。”
“也對!”于康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那咱們就一直綴在后面,把他們朝一處攆,等到時機成熟,再…”
“他們逃往崇安應該只是為了匯合,崇安城依山而建,再加上城高墻厚,根本不是他們這些殘兵敗卒能夠打下來的。”
陳憲說到這里,瞇眼想了想,才繼續說道:“再加上建陽、建寧一帶的官兵數量眾多,他們只有一個方向可以逃。”
“江西?”于康一愣,旋即恍然道:“分水關早在太宗時候就已經廢棄不用了,從分水關入贛,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陳憲點了點頭,分析道:“如今他們向東有我們銜尾而追,向南又有建寧建陽的大量官兵,向西則是崇山峻嶺,唯有北上入贛這一條路可以行得通!”
于康停下了腳步,俯身按摩著自己的小腿,撓了撓頭說道:“可…他們若是去投奔鄧茂七,鄧匪本就在建寧周圍,若是他們兩撥人馬匯合…”
“那豈不是更好!”陳憲咧嘴笑了,旋即卻搖頭嘆了口氣:“至少在尚有一線生機的情況下,他們是決計不會投奔鄧茂七的!”